毒銀針

毒銀針

何鎮山坐大馬車一回到家,就把自己關閉了起來。他搞不明白自己行醫中到底出了什麽差錯,前前後後的治療,大腦裏來回轉了好幾個遍,就是想不通患兒是怎麽醫死的。

唉——何鎮山左思量,右思量,一聲長歎後,手抓起身旁的一隻搗藥錘,就要往自己的大腿砸去。然而此時,一聲新生兒嘹亮的啼哭,卻從隔壁房間傳了過來。

何鎮山猛然想起:這是大兒媳懷胎十月的嬰兒臨盆出生了。

何鎮山把高高舉起的藥錘一把扔開,找到一把剪紙裁衣的鏽剪走出書房,匆匆忙忙進了大兒媳的產房。

初春的季節,室外乍暖還寒,可產房內卻是熱氣騰騰,一副喜氣洋洋的場麵。有傭人對何鎮山道:“恭喜老爺,少奶奶為您添了個孫子。”

何鎮山點頭,冰冷著臉,也不說話,走進剛剛包進繈褓內的嬰兒,打開繈褓,新生兒手舞足蹈的哇哇大哭。何鎮山一咬牙,右手禁攥的鏽剪刀,就往嬰兒的臍帶上鉸去。

身旁一直樂嗬嗬的大兒子何永之大驚神色,急叫道:“爹,爹,您這是為何?鏽剪刀鉸臍帶,那是要患“四六風”的啊。”

何鎮山也不多言,新生嬰兒臍帶,早已哢嚓一聲剪掉一節。

何永之急叫傭人快拿藥箱,欲給嬰兒臍帶消毒。何鎮山冰冷著臉,言道:“不可動手,五日後我再醫治。”

何永之撲通一聲跪倒在何鎮山身前,哭道:“爹爹,‘四六風’五日要命,你不能拿自己的親孫子試手啊?”

大兒媳還有何鎮山之妻等一幹家眷,盡皆哭聲中祈求何鎮山。何鎮山不聽,囑咐大兒媳道:“我孫無妨,近日內你小心喂奶便是。”

言畢,何鎮山轉身離去。想這國醫先生何鎮山,隻因要搞明白醫治嬰兒“四六風”的病因,竟然要在自己的親孫子身上一試醫術。

華夏國醫曆經幾千年的發展積累,想那一副副中藥湯劑,一件件救命的丹、散、膏、丸,又何嚐不是一位位像何鎮山這樣執著行醫先生的心血凝聚。

什麽是華夏醫道?國醫信仰:為醫者當有仁慈之心,行醫時勿為錢財恩仇所累。作為五千年華夏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古之醫道,當如佛之崖身飼虎,儒之恩心天下,將兵拚殺之疆場,俠之劍膽琴心,道之物我無欲無求。華夏醫道啊,亦也是華夏文明的天地良心。

第二日有官差來何家,告知學徒何小六,欲頂罪西門李家嬰兒之死。何鎮山急命三兒子何永言拿了銀錢去縣衙,求情何小六無罪。縣衙不從,隻因西門李家狀告何鎮山庸醫拙手治死人命。

五日後,何家大兒媳新生嬰兒“四六風”起,何鎮山按照醫治西門李家嬰兒醫治。藥也是從前的藥,針也是從前的針,顫巍巍何鎮山三指捏銀針的手,在嬰兒大椎、風府、風門、頰車、和穀、曲池、承山等穴位上,以瀉法用下銀針後,就看病體中的嬰兒臉色鐵青,四肢伸直,啞哭中就沒有了聲息。

何鎮山一陣心慌意亂,猛然想到是否銀針有毒,可拔下看過,不見任何跡象。何鎮山心緒不寧中一聲長歎道:“我命該絕,仁和藥鋪幾百年的良好口碑,就砸在我的手裏了。”

何鎮山命人摘下仁合藥鋪的牌匾,關閉鋪門,徑直去了縣衙。

知縣開堂問案,何鎮山認罪伏法,願意承擔西門李家嬰兒之死的所有索賠。何小六要為何鎮山開脫,知縣看他侏儒身材,麵露癡呆相,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就一聲大喝道:“刁蠻無恥之徒,幹擾公堂斷案,給我亂棒打出。”

何小六不從,武功高強的身體,讓官差的大棒打折數根,就看那何小六仍然是站在公堂之上寸步不離。

何鎮山不忍心何小六挨打,說一聲道:“何小六啊,罪不在你,回家去吧。”

何小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叫道:“老爺,是我害你啊。”

何鎮山道:“你自幼隨我長大,念你孝心一片救我,老爺我不能夠連累你,你還是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