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趕快把這篇報道從頭版上撤下來!”

林玲麵對主編朱清齊的命令臉上充滿了詫異。

似乎朱清齊也知道性格倔強的林玲勢必要反擊,所以他再次大聲的命令:“你沒聽見嗎?把這個從頭版上撤掉!”

朱清齊憤怒的聲音讓整個忙碌嘈雜的報社辦公室裏頓時鴉雀無聲,大家的目光都一霎間開始聚焦到了兩人的身上。

“為什麽?難道有什麽問題嗎?”麵對朱清齊的吼叫,林玲片刻後就恢複了過來,並且如朱清齊所願發起了反擊。

“公安局現在都沒有正式公布《鑒寶》事故的鑒定結果,你憑什麽寫那個鑒寶專家是被害身亡的?”

“王大山不是事故致死的,而是謀殺,我有內部消息!”

隻聽“啪”的一聲,朱清齊狠狠地拍了一下林玲眼前的桌子,嚇得桌子邊上的女編輯差點沒有跳起來,隨後就聽到朱清齊失態的罵聲:“還真在老子麵前擺譜了,難道他娘的就憑你和刑警隊的隊長關係密切就可以發布不負責任的報道嗎?”

林玲絲毫不肯示弱,回應道:“朱清齊,你把嘴巴放幹淨點,誰和刑警隊長關係密切了?請您把話說清楚,誰做不負責任的報道了?”

“說別人對的起你嗎?平常那些普通的殺人案,你可以報道無所謂!但是這個《鑒寶》節目在全國範圍內都有影響,你這樣沒有經過官方證實就擅自報道,就是不負責任,如果引起了不良的後果,給報社造成了損失,你擔待的起嗎?”朱清齊說的青筋直跳。

林玲在報社雖然隻是個普通記者,但是其文章一向以犀利見稱,從和胡玉言一起破獲了當年轟動全省的T市理工大學女大學生連續自殺事件後,她以一篇《大學的花朵已經凋謝》獲得了全國優秀報道獎。

可以說,正是罪案成就了林玲今天的成績,也正是他在罪案方麵那種記者的優秀嗅覺,又先後幫助了胡玉言破獲了好幾起大案,當然作為酬謝,第一手的罪案報道資料也就順理成章的變成了《T市晚報》最有影響力的報道。

《T市晚報》可以在T市的範圍內,甚至在省裏都有一定得影響力,與林玲及時且準確的報道絕對是分不開的。

在傳媒業競爭激烈的當下,再加上國家要求出版社和報社公司化改製的大背景下,除了少數的黨政機關報刊外,其他的報紙全部被商業化,能賺錢才是第一位的,朱清齊作為報社的直接負責人,他深知這一點。

向來信奉利益至上這個真理的他,幾乎不過問林玲負責的版麵的相關內容,因為他知道林玲是這份晚報的半個支柱。

朱清齊一向對這個屬下是一百個放心,放心到都有點驕縱的地步了。

驕縱慣了的林玲在報社中,也養成了壞毛病,那就是她從來就聽不進去別人的意見,常常是她寫的稿子別人改不得,別人寫的稿子她一定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刪改,這就造成了報社內部的人員與林玲的關係極為緊張。

不過,誰都知道報社離開了林玲是玩不轉的,所以所有人都對她有著幾近極限的克製和忍讓。

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朱清齊竟然對這個“寶貝疙瘩”大發雷霆,可見事件的嚴重性。所有人都在猜測主編對林玲發脾氣的原因,更有人在一旁幸災樂禍,準備看熱鬧。

林玲嬌小姐脾氣慣了,一提采訪包,幹脆把工作甩下,怒衝衝的甩開大門就出去了。

朱清齊看到林玲不在管稿子的事鬆了一口氣,但嘴裏還故意不肯罷休:“這算什麽嗎?撂挑子?愛去哪去哪,最好不要回來!”說完他走回了辦公室,重重的關上了門。

在這麽多人麵前被主編痛罵,林玲差點就當眾哭了鼻子,但是想起自己也是個快三十歲的女人了,如果在眾人麵前哭起來,實在是個比較難為情的事,所以她幹脆拎包離開了辦公室,以免在眾人麵前出醜。

不過剛到大街上,林玲的淚水就像是淘氣的小兔子,奪眶而出。她抽出自己的手,一邊哭著一邊摸著眼淚。

可是她好像根本控製不了自己的感情,委屈的眼淚還是順著手邊越流越多。

而這時,突然林玲的手機響了起來,那個俏皮的《水果籃子》的鈴音,好像和這會的糟糕情景並不相符,生活就是這樣,快樂的歌總是難以掩蓋鬱悶的心情。

林玲盡量抹抹眼淚,看了一眼手機的來電顯示,是王勇打來的!

這個討厭的家夥,幹嘛要在這麽尷尬的時刻給自己打電話,不過想起每次都是王勇把案件的細節透露給自己,林玲還是接了電話。接之前,她故意多抽噎了兩聲,還用鼻子深吸了兩口氣。

“林記者,快到四號告訴公路的入口來。”

“去那幹什麽?我忙著呢!”

手機聽筒裏聲音停頓了一下,顯然王勇感到有些意外,他沒有意識到林玲這裏的變化。

“暈菜,可是你一再叮囑我有罪案就通知你的,叫你來當然是有重要的案子了。”

林玲本來想說自己現在沒心情去管什麽案子了,但是很快她就冷靜了下來,工作不可能丟下,即便主編對自己發脾氣,但工作肯定是一樣都不少的,都還要去做的。

到這時,林玲這才意識到,無論自己再怎麽努力,其實還是一個無助的打工仔,一個小編輯而已。讓她辭去工作再去重新開始新的嚐試,林玲此時還真的沒有那份勇氣。

所以,她強忍著怒氣,對王勇說道:“你等著我,我馬上就到。”

說完,林玲就走到路邊,攔了一輛的士,然後坐在了的士的後排。還好剛才她出來時就一把拎起了采訪包,所有采訪用具都在這個包包裏,林玲心想幸好自己做了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否則自己現在再回辦公室裏拿采訪包,那就糗大了。

“四號高速公路入口!”

司機答應一聲,開動了車子。

林玲有駕照,也想過買車,因為采訪用的私家車都是給報銷油費的,即便你沒有私家車,報社也有專用的采訪車可以開,隻不過沒有配置司機。

但是由於林玲的駕駛技術實在是糟糕,大家都曾經取笑她,想要林玲開的車停下來,隻能找一個固體去撞才行。

越著急就越開不好,所以後來林玲也就放棄了,原來會開車的助手小黃,嫁了大款,不久前辭職了,林玲不僅失去了最得力的助手,還失去了一個好司機。

現在,林玲去哪裏都要自己打車去了,不過還好,報社對林玲的打車費用實報實銷。

林玲坐在出租車上開始冷靜思考為什麽朱清齊要對自己大發脾氣,要說是別的事情還有情可原,但是這份關於王大山死亡確係謀殺的報道絕對是國內第一家報道,這種爆炸性新聞,朱清齊卻不讓登出來,還竟然爆粗口罵自己,林玲怎麽想都難以理解,這到底是為什麽?

突然,林玲想到這會不會不是朱清齊的意思,而是有人不讓他刊登這則新聞呢?林玲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性,因為雖然《T市晚報》已經改製為企業化自負盈虧的模式中,但是中國的傳媒還是受到了諸多因素的影響。

而這起謀殺案是在國內知名的品牌節目《鑒寶》的錄製過程中發生的,如果謀殺的事情被公布,就很有可能影響到這個節目的收視率。

但是,林玲又覺得不對,因為現在中國,無論是娛樂業、傳媒業,還是影視業都很怪異,不怕出大事,就怕沒有事,很多人挖空了心思搞出一些緋聞、爆料來吸引觀眾的眼球。

《鑒寶》節目雖然屬於那種正統的節目配置,但是它多少也加入了很多娛樂的因素,也就是說一個專家的橫死,很有可能更加吸引觀眾的視線也說不定,根本沒有必要這麽大驚小怪,如臨大敵一樣的防備。

那是基於什麽理由呢?林玲還在想著這個問題。

難道《鑒寶》節目內部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王大山的死很可能會暴露這些秘密?

林玲的腦子裏這個比較怪的想法,卻瞬間改變了她對這個案件的想法,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王大山的死就絕不僅僅是一場謀殺案,這後邊很可能還隱藏著巨大的隱情。

難道真的是這樣嗎?林玲想到這裏,趕緊掏出了手機,找出了胡玉言的電話,但是響了半天,胡玉言卻沒有接聽。

林玲暗罵胡玉言,這個家夥總是在關鍵時候找不到他。林玲於是又給胡玉言發了個短信,上麵寫道:

“我覺得鑒寶節目內部有問題!”

林玲又想了想,一向嚴謹的她把鑒寶兩個字兩邊又加上了書名號,這才發送過去,手機顯示已發送之後,林玲才閉合了手機,然後開始等著胡玉言的回複。

去四號高速公路的路很順,雙向八車道對於並不大的T市來說是個“奢侈品”,而出租車就在這樣的高速通道下直達到了高速公路的入口處。

林玲付了錢,找司機要來了票據便下車四處張望,尋找王勇。

還好,王勇此時正用他那雙大手在道邊揮舞著。

“真夠傻的!”林玲走到王勇的身邊,開始調侃。

“咦?美女,你的眼睛怎麽紅了?”

“昨天沒睡好,別廢話,快說啥事情?”

“不像哦,像是剛哭過呢,你看你的妝上還有淚痕呢。”

林玲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出了醜,雖然自己每天出來塗得粉底並不算濃,但是如果遭到了眼淚的侵蝕,再加上剛才自己一頓胡亂塗抹,恐怕自己臉上現在已經變成了一隻大花貓了。

她趕緊掏出化妝盒,把臉背對王勇開始補妝,不過還好,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嚴重,不一會,林玲就把妝補好,然後回頭對王勇說:“快說什麽案子吧?”

王勇雖然並不善於思考,但是也知道女人的隱私是不容許男人去觸碰這個真理,所以也不好再問,隻好把話題引入了正題。

“我們在高速公路入口截獲了一批文物。”

“文物?”

“嗯,雖然不太懂,但一看一些瓶瓶罐罐的東西,怕不會是隻用來插花的花瓶。”

“怎麽發現的,據我所知,好像高速公路並沒有例行的檢查。”

“嗯,是的,其實這是高速公路收費站一直在盯著的一輛車。”

“什麽意思?”

“有一些車輛通過告訴公路時,是不需要交費的,比如軍車,而一些司機為了節省這筆高速公路費就動起了套用軍車牌照的腦筋。”

“這還不是因為國家的高速公路收費太貴,逼得百姓沒有辦法!搞運輸的也不是沒有老婆孩子,都要掙錢吃飯嗎?”

“哎呀呀,少說這種話了,入正題吧,公路收費處一個月前就報警了,而我們也派專人在這裏盯守,終於確定了這輛套牌車。”

“今天攔下來了?”

“嗯,而且有意外收獲!本以為這車上拉的是一些很重的東西,沒想到打開一看,都是些這種玩意!”

“司機呢?”

“已經帶回局裏了,準備進行突審。”

“嗯,帶我去看看文物,我拍兩張照片!”

“帶你去看可以,但是隻需看不許拍,你看博物館裏的文物都是寫著禁止拍照的。”

林玲心說王勇還真是粗中有細,自己剛才都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好、好,不拍就是了!”

“那跟我來吧!”

在高速公路收費站旁,有一個加油站,旁邊是一塊開闊地,此時公安已經用警封把這個區域劃定為了禁區,被發現的文物整整的擺了一地。

“你們怎麽敢擅自動這些文物呢?”

“誰說我們擅自動了,我們第一時間就請來了市博物館的兩位專家。”

“在他們的指導下才開始清點文物數量的,由於怕拉回警局去路上有不必要的損傷,所以幹脆就在這片清淨的地方開始了。”

“專家呢?”

“文物造冊後,已經回去了,剩下的事都是這些博物館的工作人員處理。”王勇一指在一旁酷似大學生模樣的青年,在小心翼翼的把這些瓶瓶罐罐的東西重新包裝起來。

“這下你們又立大功了!”

“歪打正著而已,現在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鑒寶》案,這個隻不過是摟草打兔子!”

林玲一邊走一邊看著王勇的便宜賣乖的樣子就想笑。

“哎?”林玲突然停在了一個文物的前邊。

“怎麽了?”

“這個東西我好像在哪見過?”林玲的眼前是一個錐形的瓶子。

“在哪見過?”

“你剛才說什麽,《鑒寶》案?”

“是啊!我說《鑒寶》案才是這期間的重點!”

“我想起來了,這個瓶子就上過《鑒寶》節目,不會錯,而且還是一個得到了金牌的寶貝,我還記得名字好象是叫雞油黃錐把瓶,是清雍正年間官窯的好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