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2)

薛寒與程浩坐出租車前往北區,地點是福源飯店。

一路上,程浩滔滔不絕講述著飯店的曆史,談及自己與老板的關係如何如何……

薛寒從他的話語中了解到,福源飯店是江港市北區的老店,據傳是家族式企業,老板名叫齊天海,飯店是他的爺爺傳給父親,父親又傳給他的,因為是老字號,這家店在牡市可謂家喻戶曉、婦孺皆知,地理位置雖然偏遠,卻每天都有老顧客來捧場,附近高中、大學的窮學生也經常到此聚會。

老板齊天海的副業很多,從木材廠到兒童玩具製造,在江港市也是赫赫有名,不缺錢財。

十多年間福源飯店所有菜碼的價格從未變過,福源飯店在大眾和老板齊天海的心裏,更像是一種情懷,齊天海有空時就會到飯店幫忙上菜,對客人沒有一點架子,也使得大家都對其讚賞有加,說做人要學齊天海,不忘初心。

雖然未見其人,但從程浩的講述中薛寒對這位老板心生好感,現在的社會裏,能夠不為金錢利益和貪嗔欲望所動的人,寥寥無幾。

4月1號中午12:30。

薛寒與程浩到達目的地,福源飯店的門臉並不大,隻有一層,外麵裝修卻簡單精致,隻是上方掛著古舊木質的紅色牌匾極為怪異,與店麵奢華的風格大相徑庭,透過金黃色邊框的玻璃門可以隱約看到裏麵三三兩兩的客人正在喝酒聊天,有服務員掛著笑容走來將大門打開,看到兩人,悠閑地說:“喲,程浩啊,快進快進。”

“小李哥。”

程浩抬手笑著搭話,薛寒跟著他的腳步走進飯店內,目光在大廳內的十餘張桌椅掃過,最後猛地注意在角落一個披著長發,身著素色天藍連衣裙的孤獨背影。

程浩還在與小李哥歡快的聊天,薛寒獨身走向前到女孩兒身後,他的心裏不知為何竟生出淡淡傷感,女孩兒似乎感應到他的出現,輕柔回眸,一瞥傾城,二十歲左右的年齡,秀氣文靜,淡淡薄唇輕抿出笑容,星眸月眉,雪白的臉蛋泛著依稀紅暈,清澈的雙眼似一汪淨水將薛寒淹沒,她單純的笑著,呢喃道:“你是王麗的朋友嗎?”

薛寒望著她美麗的麵孔,腦海中與記憶裏家中相框內的照片慢慢重合,是那麽的相像!近乎一模一樣!

“你……你在聽我說話嗎?”

薛寒在女孩兒的第二次詢問後才恍然回過神,尷尬的整理衣領說:“請問你是孫嬈嬈嗎?”

女孩兒溫婉一笑,“是我。”

“真的是你!”

“嗯……你認識我嗎?”

“啊……哦,不認識,初次見麵,不好意思。”

女孩兒大眼睛眨了眨,若有所思說:“你在撒謊。”

“嗯?”

“剛剛你在說話的時候,下意識摸了一次耳朵,整理衣領,雙手無處放,眼珠無神的看向四周,在心理學領域,最簡單的微表情分析結果是隱瞞事實、藏匿內心想法的舉動……你是見過我的,第一眼對視你的驚愕及下意識吐出的話語都在證實這一點,可我沒有見過你,你是我們學校的嗎?”

薛寒被她這麽一說,更加無措,轉頭求助般看向遠處依然在聊天的室友,喊道:“程浩!”

程浩聞聲轉頭,看到孫嬈嬈的刹那立刻繃直身體,也沒有心思在跟服務員聊天,跨著大步器宇軒昂的走來,紳士的伸出手“你好美女,我叫程浩。”

清秀女孩兒回應禮貌的微笑,說:“我是孫嬈嬈。”

程浩拉住薛寒的胳膊坐到孫嬈嬈的對麵,一名服務員端著菜單到桌邊,程浩看著上麵一樣樣菜肴的圖片咽了口吐沫,忍著饑餓推到孫嬈嬈麵前。

“美女,你來點吧。”

程浩的一舉一動都被孫繞繞看在眼裏,輕輕搖頭說:“我最近在減肥,吃不了多少,還是你們點吧。”

“你這麽好的身材,哪裏需要減肥。”程浩說著恭維的話,雙手將菜單拿到麵前,眼中閃爍精光“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孫嬈嬈點頭示意,目光轉向正在看著她的薛寒,四目相對的刹那,薛寒連忙閃躲避開頭,竟感覺臉頰有些發燙,她的眼眸實在太迷人。

“你是哪個學校的?”

薛寒搜索腦海中的記憶卻沒有找到半點線索,幸好程浩邊審視著菜邊解圍道:“江港市理工大學,他是量子物理係,我是天文係,不過我的愛好卻跟專業沒有關係,我喜歡旅遊、健身、登山……”

程浩滔滔不絕的講述著,孫嬈嬈不時點頭、微笑表示自己在聽,但她更多的心思卻關注著對麵這個眼眸透著憂鬱的男孩,從他的肢體動作和微表情來看,他在害怕,在躊躇,在思考,隱隱孫嬈嬈覺得,他,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他說的是真的嗎?”

孫嬈嬈的目光逼視薛寒,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發現某種線索。

“嗯……應該是。”

“你這個人真奇怪,連自己的學校都記不住了嗎?”

“沒……沒有!”

孫嬈嬈見他窘迫的神情不禁捂嘴輕笑,喃喃道:“我叫孫嬈嬈,還在念大四,準備考研,就讀於江港市警官學校,主修犯罪心理學。很高興認識你,薛同學。”

“哇!犯罪心理學,聽起來好厲害,真是巾幗不讓白眉!”

程浩此話一出,薛寒和孫嬈嬈皆目瞪口呆的看向他,薛寒無奈的湊近低聲說:“是巾幗不讓須眉。”

“啊……須眉,須眉,不好意思,這知識都學雜了。”

孫嬈嬈見況,緩解尷尬說:“程同學很有幽默感呢,一看就是不缺女孩子喜歡的男生。”

“嘿嘿,是嗎?還好啦,也不算太厲害。”程浩害羞的撓撓頭,不由得有些飄飄然。

“程同學,我想請你幫個忙可以嗎?”

“當然!你說,隻要我能做到的,上刀山下火海……”

“我餐前喜歡吃一些水果,旁邊就有一家不錯的水果店,想請你幫我買幾個蘋果,可以嗎?”

程浩聞言立刻回答說:“好啊好啊!”

說罷,程浩從薛寒麵前走過,順帶給了他一個炫耀似的眼神,興奮的走出客廳,仿佛看到了戀愛的火花在閃爍。

薛寒望著他離開,渾身一哆嗦,緩緩轉過頭隻見孫嬈嬈一雙清澈的眼眸正在打量著他。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她饒有興趣的問。

“沒,沒見過……我最近記憶不太好,連自己的事情都記不住,怎麽可能會記得跟你見過!”

“你真的是學量子物理的?”

“應該是吧。”薛寒不確定答道。

“那我考考你呀?”

“考什麽?”

“你知道薛定諤之貓的實驗嗎?一個貓真的能夠既是死的,又是活的嗎?”孫嬈嬈滿懷期待,因為在她剛剛的觀察中,自己問到學科專業時薛寒處於一種呆滯的狀態,不是隱瞞和撒謊,而是說不清楚的神情。

聽到“薛定諤之貓”,薛寒的腦海中的某個角落忽然爆炸一般湧出無數的畫麵,他下意識回答道。

“薛定諤之貓是德國物理學家薛定諤為了反駁‘哥本哈根學派’的觀點而設計的思想實驗,意指不透明的箱子裏裝著一隻貓,箱子中另外還有一個原子衰變裝置,原子會隨機發生衰變,一旦衰變發生,就會激發一係列連鎖反應,最終打破箱子裏的毒氣罐而毒死貓,反之貓則活。在打開箱子觀測那一瞬間之前,原子的衰變和貓的死活都處於一種疊加態,隻有當打開箱子的一刹那,貓的死活才確定下來。所以,在打開箱子之前,貓既是死的,又是活的。這個實驗的問題很明顯,現實中的貓怎麽可能是‘既死又活’的呢?在我們的常識中,貓要麽是死的,要麽是活的。量子論無法解釋現實世界,這成了量子論無數個困惑之謎中最神秘的一點。

“薛定諤之貓”出現之後,物理和哲學界就客觀世界和人的意識的決定因素產生了一場大討論:如果人的觀測能決定貓的生死,那是否人的意識也會決定客觀世界的走向呢?這種學術性的討論曠日持久,引發了上世紀50年代興起的‘平行宇宙’觀點,逝去的物理學教授史蒂芬·霍金甚至將這一理論用於解釋時空旅行中:因為平行宇宙的存在,時間線產生分叉,將會出現‘多重曆史’,人們也因此可能進行時空旅行。如果再深入來說的話,可以將薛定諤之貓當做是哲學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的一個奇點……”

此刻的薛寒就像是一灣小池塘灌進了江河之水,不是他想說,而是腦海中突然爆炸出的資料和畫麵使他感到難受,隻有將這些宣泄出口,才能平靜舒暢。

孫嬈嬈聽著無數的專業詞語在他口中蹦出,邏輯清晰,前後無誤,就像是一位老教授般胸有成竹講述著高深的知識。不由得對這位男生產生欣賞的感覺,如此小的年紀,能夠達到這種地步,絕非常人能夠做到。

不過,她依然抓住了薛寒的漏洞。

“等等!”孫嬈嬈製止說:“史蒂芬·霍金教授我知道,他明明還活在世上,你為什麽說他逝去了呢?薛同學,”

薛寒猛地停止住話語,下意識說:“不可能!他在2018年就離開人世……”

此話一出,薛寒如夢初醒的流露出驚嚇的目光,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隻是剛剛某些記憶似乎從塵封的潘多拉魔盒中被放逐而出,又快速的開始消失,薛寒捂著腦袋拚命的想要抓住一些信息,但它們如指尖流沙,無法留存。

薛寒痛苦的表情被孫嬈嬈看在眼裏,她連忙起身到他身邊,擔憂的詢問:“你怎麽了?”

“今……今年是哪一年?”

“2015年。”

“2015……2015……怎麽不是2033年!”薛寒猛地抬起頭,雙眼布滿血絲,抓著自己的頭發嘶吼道:“為什麽不是203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