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謊

4月2日。

13:00

江港市警局隊長辦公室。

薛寒坐在沙發上,麵前金遠氣勢洶洶的正在和一名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爭吵,白大褂是他曾經一起工作過的朋友,秦法醫。

“我堅持對薛寒進行精神測試,並且我將向上申請,要求你金遠避嫌不許參加此案的調查!”秦法醫厲聲道:“昨晚你對薛寒造成的傷害已經夠多了,現在又要讓他進行審訊,你手下都是群什麽人?薛寒好歹也是江港市的知名人物,豈能容你們胡來?”

“你給我閉嘴!”金遠瞪著眼睛,“不要以為你秦亮有上麵的關係就可以參與案件,你的任務就是屍檢,我不需要你在這裏指手畫腳。證據擺在眼前,我有權對薛寒進行拘押,至於是否定罪自有法律來判決!”

“犯人有權要求進行精神測試,他根本不記得昨晚的事,你有權拘押他,我也有權狀告你毆打嫌犯!”

“放屁!”

“你在罵我一句試試?”

“罵你又怎樣?”

“……”

“……”

薛寒麵無表情的看著兩人爭吵,沒有向著任何一方,在秦法醫到達辦公室前,金遠已對他囑咐過,他之所以跟秦法醫站在對立麵正是為了讓薛寒盡可能的脫罪,同時也為了隱瞞監控錄像的事情。警局內金遠的敵人很多,不止是類似秦法醫的同事,還有上層一些看不慣他舉止行為的領導。

他若是偏向薛寒,才真的會被人懷疑是否暗藏包庇之心,到時候怕是不得不離開案件的調查。

薛寒對金遠在警局內的博弈算計沒有任何興趣,他更關心的是孫嬈嬈的死,以及監控內突然消失的自己,不由得他想起了十餘年前自己在大學時的一位教授。自己首倡提出關於時空穿梭和逆轉磁場的想法,被他強製性的否決,後又突然找到自己,問是否願意繼續進行此項研究,而為了拿到畢業證和學位的薛寒,在室友程浩的勸阻下低頭放棄了深入研究的打算,重新撰寫關於光學和量子活動的畢業論文。

當時失意了好一陣子,記得有一次喝酒後程浩抱住自己,哭著說:“我不讓你去繼續研究,你不要怪我,我不想失去你,真的不想……”

到程浩病逝,薛寒都不理解他話語中的含義,隻當做是酒後腦路不清晰說的胡話而已。

“你不是不相信嗎!”秦法醫吼道:“我們現在就對薛寒進行測謊,看看凶手是不是他,如果不是,你就老老實實的查案,不要把事情都往他的身上推!”

“如果凶手真的是他呢?”金遠冷冷道。

“那……我也要申請對案發時薛寒的精神情況進行測試!”

“嗬。”金遠嗤笑,指著秦法醫的鼻子說:“什麽都是你說的算了?我也不跟你在這裏多爭吵,先進行測謊再說,如果我妹妹真是薛寒殺害的,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你……”

正在秦法醫又要反駁之際,薛寒突然站起身,走到兩人中間,沉聲道:“按金遠說的做,先測謊。”

“薛寒……”

“就這樣吧,我累了。”薛寒擺擺手,疲憊道:“放心,我不會殺嬈嬈的。”

秦法醫麵色糾結,猶豫幾秒後直接轉身離開辦公室,金遠當真是被他氣到了,怒視著他的背影,拳頭攥的“咯咯”直響。

“什麽東西,真把警局當成他家了,一個法醫處處掣肘案件,要不我這刑偵大隊隊長的位置給他得了!”金遠怒怨道。

薛寒心裏清楚,金遠剛剛的話半真半假,他故意與秦法醫作對是假,目的是為了不脫離案件,而他後來所說的,測謊後若真是自己所為會將自己繩之以法卻是真,絕不會對自己手下留情!

金遠的心思,深著呢。

半個小時後,薛寒在金遠的帶領下來到審訊室,秦法醫和小風已將測謊儀組裝完畢,看起來就像是醫院做心電圖的儀器一樣,有八九條線連接著磁盤、血壓器、指纏等等。秦法醫麵色焦慮,坐在電腦前嚐試著調控,而小風則在旁問道:“秦法醫,這東西真的有用嗎?”

“當然,現代測謊儀不比十幾年前,對於被測者的生理參量變化細致入微,隻要有一點點的波動都可以檢測到。而且不限於脈搏、呼吸和皮膚電阻,連瞳孔和微表情也能通過熱感應作為信號傳導出數據。普通人撒謊的時候無法控製自己的生理機能,除非軍隊和某些受過專業訓練的人才有可能避過這台機器。”

“我想試試可以嗎?”

“當然。”秦法醫毫不吝嗇的答應,指著審訊椅道:“你坐在那吧。”

小風興致勃勃的坐上審訊椅,當他抬頭看到金遠與薛寒出現在門口,立刻從審訊椅上站起,拘謹的縮起身體。

金遠伸出食指朝著他點了點,小風方才緩緩坐回椅子上,秦法醫也注意到兩人的到來,卻沒有打招呼,而是將磁盤、血壓器等一個個安放纏繞在小風身上。又架起一台類似攝影機似的物體,對著小風的方向調整幾次後,滿意的點點頭。

“現在,我需要問你幾個問題,你必須在一秒鍾內作答,答案全部都是‘不’,明白嗎?”

小風看起來似乎有些緊張,點頭應和。

“你是男人嗎?”

“不是。”

“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

“你家裏有父母嗎?”

“沒有。”

“你對金隊的所作所為看得慣嗎?”

“看不慣!”

說到這兒,小風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嘴,埋怨地看向秦法醫。秦法醫微微一笑,沒有繼續發問走回到電腦前,敲打著鍵盤和鼠標。

金遠臉頰**,他已看明白秦法醫是在故意羞辱他,狠狠的瞪了小風一眼。小風嚇地立刻將身上的儀器拆除,快速走到金遠身邊,低頭說:“對不起,金隊。”

“哼!沒你的事,這種言語上占便宜,幼稚的行為!”

秦法醫勾起嘴角,不一會兒指著電腦屏幕,說:“你們可以看看,四個問題,李警官的綜合敏感值分別為:96、55、108、23,而我們評定謊言的值數在60-200間,分別又可以劃分為,似謊言與真謊言,第一個問題和第三個問題李警官在說謊,而第二個趨近於似謊言,說明他沒有女朋友,但是心中已有喜歡的人或者曖昧對象,不知可對?”

秦法醫和金遠、薛寒的目光齊齊向小風看去,他漲紅了臉,害羞的點點頭。

“不過最後一個問題,看得出來,小風對你金隊可是夠忠心的。”

“嗬。”金遠諷刺的一笑。

“我們不要再繼續說廢話了,既然儀器好使,薛寒,你去試試吧。”

聽到金遠的話,薛寒麵無表情地走到審訊椅旁,望著熟悉的場景,腦海中回憶起監控內看到的一幕幕,撫摸過椅子的扶手,慢慢的坐了下去。

秦法醫將儀器再次安裝到他的身上,附耳輕聲道:“如果你現在想下來,我可以謊稱儀器壞掉,直接進行精神評定的。”

薛寒搖頭,“我相信自己,絕不可能殺我的女人。”

秦法醫見他堅持便不再勸阻,返回到電腦前調控了一會兒,從桌上拿起一疊各類顏色的紙張,走到薛寒的正對麵。

“等等。”金遠突然說話,“我來問,秦法醫歇一會兒吧。”

秦法醫猶豫了下,還是將紙張遞給了他,這種時刻箭在弦上,誰來評測的意義並不大,儀器不會因為人而產生改變。

“準備好了麽?”金遠問。

“嗯。”薛寒淡淡應道。

金遠捋了遍紙張的顏色,雙手攥著邊緣,快速的問道。

“這是紅色麽?”

“不是。”

“這是粉色麽?”

“不是。”

“這是綠色麽?”

“不是。”

“你昨晚在家麽?”

“沒有。”

“你失去記憶了麽?”

“沒有。”

“……”

“……”

連續十多個問題,金遠幾乎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薛寒也是在他問出後便立刻作答,兩人都沒有半點停頓。

終於,金遠在問完十幾個問題後,突然道。

“你殺了孫嬈嬈嗎?”

“沒有!”

薛寒能夠感受到金遠在問出最後一個問題時淒厲的目光,但他的心中卻沒有半點波瀾,孫嬈嬈的死已成事實,薛寒能做的,想要做的,就是抓到凶手為其報仇!他發現自己依靠不上金遠,也不能將希望全部寄托於任何人,隻有自己,才是真正不會變心的抓捕者。

金遠將紙張緩緩放下,轉頭走到電腦前,問道:“結果怎麽樣?”

秦法醫盯著屏幕,熟練的操作了幾下,電腦上一個波狀圖慢慢出現,他開始讀數據:“118、42、90、75、32、48……0!”

不止是金遠,秦法醫也呆滯住了,按理說人在回答問題時,無論是真是假都有正常的生理機能,可最後一個問題,薛寒回答時,沒有任何生理機能的顯示。

如同一個死人。

秦法醫和金遠轉頭看向審訊椅上的薛寒,他呆呆的出神,雙眼黯淡,喃喃道:“怎麽樣?人,是我殺的嗎?”

“不是,但……”

“是不是儀器出問題了?”金遠皺眉說:“還是你在其中搞鬼?”

秦法醫立刻變了臉色,怒道:“你不信你來啊!或者你找其他人來弄,事實已經證明薛寒是無罪的,難道你非得害死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