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3）
行動在傍晚準時展開了，特警突擊隊和刑警們混合編隊，快速向這個農家小院包圍了上來。光線逐漸變暗了，而警員們還在等待著最後的命令。
“不好，他們要逃跑！”一個警員突然喊道。
在這樣的縣城中，太陽就是農家們的作息表，一旦太陽下山這裏就變得寂靜下來，街上也會少有人出來。所以這叫聲才顯得尖利極了。
隨後便傳來了嘈雜的槍聲，月亮此時也順著黑黑的天幕爬了上來，像是想要觀看這場大戲是如何謝幕的。
特警們沒有想到，院中的毒販們敢於率先向屋外發起攻擊，而他們火力之猛，也是警員們始料不及的。
“對方竟然形成了一個火力網，大家小心，他們有重武器。”王勇衝著特警隊員們喊道。
“王隊，怎麽辦，衝還是不衝？”
王勇一陣猶豫，他得到胡玉言的指示是盡量抓活的，但就目前的形勢看，如果再有所顧及的話，不但會放跑毒販，還有可能會造成不小的傷亡。
“王隊，有人從後院跑了！”一個特警隊員指著小院的方向喊道。
“別猶豫了，一隊你們直接對小院發起攻擊，如果遇到抵抗，堅決消滅！二隊，跟我來，跟我抓活的！”王勇果斷的下達了抓捕的命令。
胡玉言用望遠鏡看著遠處的戰事，他自知不妙，便從槍套裏掏出了六四式手槍，並對旁邊的林玲說道：“太危險了！你還是別去了。”
“少來，你知道這辦不到！”林玲的表情很堅決。
“俺也要去，俺娘給俺交代的任務，一定要把孫子給她囫圇的帶回去，雖然他沒喊過俺一聲爸爸，但是俺也想他能安全的回去見俺娘。”說話的是孫紹，他手裏抱著一個鐵皮小箱子。
“我也去吧！這孩子走到這一步，我是要負責任的，請胡隊長一定要同意，我也想去勸勸那個孩子。”胡玉言從局裏把高鳳軍也帶了過來。
胡玉言的目的很明確，如果孫其名負隅頑抗的話，他想讓這些人勸孫其名懸崖勒馬。
“邢振玉，這幾個人全帶上，但安全你要保證，我先跟王勇追上去，你帶著他們隨後過來。”胡玉言鏗鏘有力的語氣，吹響了攻擊的“號角”。
逃出警方包圍的隻有兩個人，正是劉霞和孫其名，孫其名手中沒有槍，而劉霞手裏卻是一對五四式手槍。
她雙手熟練的扣動扳機，一邊開槍還擊，一邊帶著孫其名往山中跑去。夜幕的降臨給王勇的追擊帶來了很大的難度。
“王勇，你的包圍圈是怎麽設置的，怎麽讓他們跑到山上去了？”胡玉言跑了過來，大聲指責王勇。
“胡隊，你放心，山上有咱們的人。”王勇說著便朝著黑影的方向放了兩槍。
“別開槍，抓活的！”胡玉言衝著王勇吼道。
“胡隊，小心曹操放走了趙子龍啊！”王勇也不知道怎麽冒出了這麽一句來。
“少廢話！把喇叭給我！”胡玉言說著從旁邊警員的手中把一個電子喇叭搶在了手裏。
“劉霞！孫其名！你們聽著，現在整個山上都是警察，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趕快放下武器，你們還有活路。”
但是，劉霞的回應竟然是幾顆冷冰冰的子彈，子彈在夜空中劃著火線朝胡玉言這邊射來。
“胡隊，小心啊！”王勇一把把胡玉言按在了身下，子彈打在旁邊的樹上，冒出了火星。
“王勇，你沒事吧！”胡玉言關切的問道。
“沒事，胡隊，這娘們太厲害了，不能再手下留情了，要不咱們的兄弟會有傷亡的。”王勇曾經是個富有豐富戰鬥經驗的特種兵，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判斷很令人信服。
胡玉言深知王勇的擔心不無道理，但他實在是想親手抓住孫其名和劉霞，但是他又不想看見諸多警員為了活捉嫌犯而以身犯險，所以他還是勉強說道：“王勇，抓捕的指揮權交給你！”
王勇衝著胡玉言點了點頭，對著周圍的警員們喊道：“大家聽著，迅速展開包圍，不能讓罪犯跑了！”說著，他便朝前方又開了兩槍。
劉霞帶著孫其名順著山路向山上跑去，他們已經感覺到了漫山遍野的警察已經朝他們這裏壓了過來。
“霞姐，朝這裏跑，我認識這條路！”孫其名用盡全力說道。
劉霞沒有遲疑，跟在孫其名的後麵跑向了另外一個方向，通過一個土坑，孫其名一下子跳了進去，劉霞也跟著跳了進去。
“他們一直在叫孫其名而不是宋濤，看來他們已經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了！”劉霞氣喘籲籲的說。
“霞姐，看來我們今天是很難跑出去了！”
“兄弟，你別擔心，毒品的事，我一點都沒讓你參與，即便你被抓住也肯定沒事。”
“霞姐，我是那種不講義氣的人嗎？”
“笨蛋，你不是！但姐不想讓你死！明白嗎？”
“姐!……”
“別婆婆媽媽的了，我掩護你，你順著你認識的路能跑多遠跑多遠，記住，如果你被抓住，就說自己根本不知道毒品交易的事，明白嗎？”
“姐！……”
“你快走，他們又上來了！”說著劉霞衝著山下的方向又開了兩槍，可是這一次卻遭來了山下猛烈還擊。
瞬間，劉霞的肩部中了一彈，她大叫一聲，應聲倒地。
孫其名想上去施救，但卻被劉霞一腳踹開，“你快走，別管我！”
孫其名還想上前去，沒想到這個時候劉霞把槍口對準了他，“再不走我就先打死你，然後我再自殺，你快走！你記住姐的話，這輩子要是早遇到你的話，恐怕我們的未來都會改變的。”
孫其名的淚水，從麵頰上流了下來，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感，“姐，我以為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拋棄我了！但我現在知道，世界上還有個人是真正的對我好！”
“你知道就行了，別辜負了我的一番苦心，快走吧！”劉霞的傷口上的血已經染紅了她的左肩。
孫其名一狠心，一股腦跳上了坑道，繼續向山的深處跑去，而身後是馬上傳來了猛烈地交火聲，明顯劉霞還在還擊，為孫其名爭取時間。
孫其名走這條山道是他上學時往返學校和家之間最短的捷徑，雖然這條道最短，但是卻也最難走，崎嶇的山路布滿了荊棘和利草，挨上一下就是一個口子。
孫其名現在沒有任何的想法，隻想著朝這條道跑下去，至於能跑到哪裏，他不知道。
就在一個山灣的拐點，孫其名剛剛竄出樹林，隻聽的一聲斷喝：“別跑了，不許動！”
孫其名知道這次沒有再跑下去的可能了，他的路就在這裏斷了！聲音是從正麵傳出來的，他不知道有多少槍口這時正對準自己。
但是他依稀記得這裏的地形，他的右手方向是一個斷崖，足有二十多米深，跳下去生還的幾率極低。
他一步步的朝斷崖這邊挪了過來，而警員們也一點點的舉著槍朝這裏靠近。
“你們別過來，要不我就從這裏跳下去了！”孫其名大聲喊道，但是他不知道這樣的威脅會不會對眼前的這些警察管用，他們會不會一擁而上把自己撲到在地呢？
好在警員們最先得到的命令是抓活的，雖然王勇下達了如遇抵抗堅決消滅的命令，但是看到兩手空空的孫其名，警員們生怕會把孫其名逼入絕路，誰都沒敢貿然前進。但是無數的光束此時已經打在了孫其名的臉上。
雙方對峙了半分鍾後，王勇率先趕到了現場，隨後是胡玉言。
胡玉言喘著大氣，看了看眼前的青年，他的眉宇間依稀和宋濤的長相有著相似之處，個頭也相仿，和宋濤不一樣的是，他的身上有股英氣逼人的氣質。
“孩子！你就是孫其名，對嗎？”胡玉言的語氣相當柔和。
“我不是！我叫宋濤！是洪甫縣縣長宋黃的兒子!”
“你不要再撒謊了！你和宋濤交換了身份，他冒著你的名字去上大學，而你卻變成了宋濤，遊走在社會的底層，這些事情我們已經都查清楚了，宋黃父子很快就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的，而你也可以恢複原來的身份了。”
“那又有什麽用？我已經無法挽回我的人生了！”
“不！孩子，還能挽救！”這時，高鳳軍已經從後山竄了上來。
“你是誰？”
“我是你媽媽的好朋友！我叫高鳳軍！”
“是你？”
“你聽說過我？”
“她當初不止一次流著淚提到你！”
“孩子，跟這些警察回去吧！你根本沒有參與販毒，罪不至死，贖完罪，你出來，我會對你像親生兒子一樣的，我把我的產業都給你，讓你去過有錢人的生活。”
“呸！我沒有你這樣的爸爸，要不是你當初拋棄了我媽媽，我媽媽怎麽會受這麽多的苦？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的。”孫其名的話像是代替柳豔芳傳達給高鳳軍的。
“小名，你奶奶等著你回家呢！”這時，孫紹也和林玲跑到了眾人的跟前，孫紹的手中還抱著那個盒子。
“是你！”
“是俺！那個你從來沒叫過一聲爸爸的人。你可以不認俺！但是你的奶奶在等你，你奶奶病了，她真的想再看看你這個孫子！在等你這個孫子回家！她每天都在念叨著你啊！俺知道，俺沒有用，還做了好多的壞事，但是你的奶奶是真的疼你啊！你還記得嗎？小時候，就算隻剩下一口吃的，她也會留給你吃，你上學的時候，她會把自己的口糧省下，給你做中午飯。孩子，她在等你回家啊！回去吧！”孫紹說著大哭了起來。
眾人麵對這樣的場麵，無不動容，他們都把目光投向了孫其名，隻見孫其名的眼角也流下了兩行淚水。
“奶奶的情，我已經還完了！用我的大學名額治好了她的眼睛，我不會再回去了，不會再回到那個山村去了！”
“孩子，你看看這個！”孫紹說著打開了自己一直抱著的那個盒子，他把盒子中的東西都散落在了地上，原來盒子裏裝著很多照片，“這是你媽媽埋在咱們院後樹下的盒子，俺把它挖出來了，都是你的照片，這個家裏除了你之外，沒有人照過照片。你從小到大，都是在那個山村長大的。難道你對那個山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孫其名沒有說話，他知道這些照片是柳豔芳為了隱瞞他的身份故意埋起來的。
孫紹又在照片中來回撥動，原來在照片中還有一個信封，“你記得嗎？這封信是你寫給你媽媽的，你信上說，要跟你媽媽斷絕母子關係，你還說你要走你自己的路，你媽媽是為了這件事才去市裏找你的。可是你卻用刀捅傷了她，那個無比愛你，一心隻為你而活的媽媽！你對的起她嗎？”
高鳳軍也實在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他也老淚縱橫的對孫其名說道：“孩子，即便你的媽媽是為了給奶奶湊齊手術費而沒讓你上大學，但你想過嗎？她作出那樣的決定她心裏好受嗎？她生你，養你！為你奔前跑後，可是卻換不來你的一絲理解，換來的卻是你用冷冰冰的刀子捅向她！你心裏何安啊？”
孫其名聽完這些話後，嘴中爆出了幾近瘋癲的笑聲，“真的是可笑啊，今天來勸我的人都自稱是我的父親，而我的親生父親卻不知道在哪，我就是個笑話！哈哈哈哈！媽媽啊，是我對不起你，是我眼睜睜的看著你把那間屋子的門鎖上了，我知道在那一刻你心裏的那間屋子倒塌了，可是兒子心裏的那間屋子何嚐不是已經倒塌了啊！媽媽，也許隻有我死了，才能再跟你做母子！”
“孩子，你不要辦傻事！”胡玉言見孫其名把身子轉了過去，把背靠向了自己，心中頓感焦急。
“再見了！雖然你們不是我的親人，但你們對我的情我看到了，隻不過我真的不能接受這份情了！”
說完，孫其名就從斷崖上消失了。
當眾人呼叫著來到斷崖前往下觀瞧的時候，下邊黑乎乎的，隻有風聲依舊在眾人的耳邊呼呼作響，卻再也看不到什麽人影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