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現在案件真的是越來越複雜了,看來秦渙還不知道何莉莉已經死了。他還以為何莉莉還在為作弊集團工作呢,所以才來報案的。”審完了秦渙,王勇剛剛走進胡玉言的辦公室便把警帽往沙發上一摔。

“那可不一定,如果他就是凶手呢!故意裝成了不知道何莉莉被害的樣子,用來迷惑我們也未可知。”胡玉言一邊說,一邊解開了警服的扣子。

“那個秦渙可不像是個會飆車的公子哥,不過一會我去查查,他到底有沒有車?”

“其實私家車那一項,我認為應該並不是凶手特征的必選項,現在很多年輕人為了炫耀都是借別人的車出去開的。”

“可是那是黃老頭說的啊,凶手應該是個駕駛私家車的闊少爺。”

“你不是一直看不上黃老的那套凶犯心理刻畫嗎?咋還按照那個圖像去找凶手呢?”

“有現成的就用一下唄,反正我覺得這個秦渙不是凶手,看得出他是個很重情意的人。”

“哼,這個秦渙可不簡單呦,你可別被他給騙了。”

“難道他說的話都是謊話?”

“是不是謊話,我還給去證實,但是最起碼他故意忽略了很多東西。”

“忽略了很多東西?”

“現在看來,作弊、傳銷這些案件都有金毛連超的份,而秦渙隻說了劉新和連超參與作弊的事,而對傳銷的事,他卻是隻字不提,難道秦渙真的是一看到了何莉莉的那個手機鏈在劉新手裏,就認為何莉莉被作弊集團軟禁了,便來這裏報案?他難道沒有對劉新、連超進行一點調查嗎?再說是劉新他們先被捕,隨後秦渙才來投案的,這也太不正常了。”

王勇聳了聳肩膀,說道:“我倒不太同意你的觀點,因為我們逮捕了連超、劉新後,就連劉新的母親都不知道劉新為什麽被抓,可見劉新被抓的原因並沒有泄露出去。而自首這種事,我想任何人都要經過複雜的思想鬥爭才能去做巴,這個也合乎情理的。”

“你難道相信劉新的母親所說的話嗎,你想想她來局裏的時候是個什麽樣的表現?”

“等等,我想起來了,那天她來之後,隻顧著哭。但是一問她知不知道她兒子犯了什麽罪,她卻一問三不知。你還說她是個聰明人,如果什麽都不說的話,比說了要好。我現在明白你的意思了,她可能知道兒子參與了傳銷,也有可能知道他參加了作弊的事,隻不過她並不知道劉新是因為哪一項罪行被捕的,所以她到這裏來什麽也不說。因為說錯了,她的兒子很可能會多一項罪行。”

“我想了想,會不會有這種可能性,其實這個秦渙在調查何莉莉失蹤的過程中已經找到了劉新的母親,而從中得知了一些重要的信息。他們恐怕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共同保守著一些秘密。而這個推理的前提是,秦渙和劉新的母親都認為,劉新被捕的原因是因為作弊的事情,而不是傳銷的事情。”

“確實,我們在實施抓捕的時候,周圍的人其實並不知道我們是為了什麽事抓人,後來的保密工作也做的不錯,秦渙和劉新的母親不知道的話,是正常的。而秦渙說自己是在金騰街一家餃子館和劉新接頭的。我們在訊問時也聽劉新的母親說她開了家餃子店,金騰街和那個搞傳銷的老年人中心隻隔著一條街。要是這麽說的話,秦渙和劉新的母親他們兩個人絕對有可能之前就已經見過麵了,並且訂立了攻守同盟。”

“這還不是最壞的打算,最壞的打算是他們和範海方也取得了聯係,為他隱瞞了論文造假的事情。”

“範海方也參乎進來了?”

“這麽說吧,如果秦渙真的是何莉莉的男朋友的話,我想他不會對何莉莉代寫論文的事一無所知的。即便真的是一無所知,如果何莉莉失蹤的話,那秦渙也應該去找何莉莉的班導師範海方去了解情況。可是在剛才的審問中,秦渙卻從來沒有提過範海方這個名字。這難道不值得懷疑嗎?”

“天哪,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太可怕了。他們有可能已經訂立了三方的攻守同盟,為了隱瞞各自的罪行,都不說出別人的罪行來。”

胡玉言點了點頭,“秦渙和何莉莉的戀人關係應該是真的,因為這種關係非常容易找人證實,何莉莉的同學應該有人知道秦渙和何莉莉之間的戀人關係的,秦渙如果撒謊就有被拆穿的可能,所以他沒有必要撒謊。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找尋何莉莉的動機也應該是真實的,那麽他並不知道何莉莉死訊的事就也是真的,而還有一點也很重要,何莉莉**裏留下的精液,也應該不是秦渙的。當然這事,我們可以通過驗證DNA確定。”

“何莉莉在死前不久發生過性行為這個問題,我還真是給忽略了。其實現在問題就簡單了,秦渙說何莉莉的手機鏈在劉新手裏,而他聽劉新說那個手機鏈是連超給他的。那連超是怎麽得到的這個手機鏈呢?審問連超,一問便知。”王勇似乎像是抓到了問題的重點。

“我現在覺得,這個案件挺有意思的了,除了凶手外,其他人都隻知道案件的一部分真相,而他們都為了各自的目的有意無意的參與了進來。秦渙、範海方、劉新包括連超都不具備黃老說的那種凶手的外部特征,那麽凶手到底是誰呢?連超肯定要審,但是先不要盲目,我們先要做一下他的方方麵麵的調查後,做到知己知彼再進行審理。而現在對範海方的詢問應該開始了,這件事由小邢負責,王勇你做輔助好了。”

“說起小邢,我想起來了,黃老頭不是還要見一見你審問過的那個孫其名嗎?審問什麽時候開始呢?”

“已經派幹警去傳孫其名了,審完孫其名後,你就按我說的辦,大張旗鼓的把範海方請來,不過有一點你記住啊,車開出了學校就把警笛關了,別因為這事擾民。”

這時,胡玉言桌上的內線電話又響了起來,這響聲已經讓近期被各種案件煩擾的胡玉言有點崩潰了。

“喂……是嗎?好的,我馬上過去。”胡玉言撂了電話,對旁邊的王勇說道,“孫其名來了,我看你就先不要參加了訊問了,先做一下連超的調查,然後去把範海方請來做調查。還有那個女魔頭的調查也給抓緊了。”

王勇點了點頭,“作弊案、殺人案、傳銷案,這次看來要一起破了,我看行!”

胡玉言沒有再說話,他的心髒近期有一種悶悶的感覺,很難受。他把剛剛解開的扣子又係了回去,又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一麵牆隔著兩種不同的人,這邊的人想要知道那邊的人想的是什麽,而牆那邊的人也想知道這邊的人到底在做什麽,人類其實一直在世代不疲的做這種“猜猜看”的遊戲。

“讓小邢主審嗎?”張濤站在一麵玻璃前,這麵玻璃的另一麵就是審訊室,從審訊室那一邊看不見這一邊,而從張濤這一麵卻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楚對麵的一切。

“我已經反複詢問他很多次了,他再見到我肯定會對我產生反感的情緒,我怕那樣會影響到黃老的判斷,所以還是派小邢去吧。”說著,胡玉言看了看身邊的黃維新。

“談不上什麽判斷啦?我隻是覺得自己可以給你們一些意見而已,胡隊長的安排非常得當,絕對沒有問題的。”黃維新眯著眼笑著。

說話間,幾個人的視角同時轉向了玻璃的對麵。

孫其名坐在了這間狹窄且昏暗的屋中,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眼前會是一麵跟牆一樣寬的玻璃,玻璃泛著茶色,他想盡力的看透玻璃的背麵,可無奈的是鏡子中隻有自己那清晰的影像。他望著映像中的自己,真的是有點可怕。他覺得自己現在的麵容非常憔悴,臉頰明顯癟了進去,眼圈周圍還泛著黑色。

雖然從現代審美上來說,這種憂鬱且消瘦的男子是美女們追捧的對象,但是孫其名其實自己很清楚,他的身體狀態在惡化,而他的內心世界比之他的身體更早的崩塌了,現在的他不過是具行屍走肉,他已經無法麵對自己所經曆的一切。

這時,靜靜的屋中響起了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開門聲,隨後兩名警官進到了屋中,一個手中拿著一個記錄本先坐在了孫其名的對麵,而另一個並不急於坐下,而是左右打量著眼前的這個青年。

孫其名也看了看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警察,似乎他的年齡也並不大,但是他的臉上卻帶有著一種孫其名不曾有過的那種自信和正直。

“你好,是孫其名嗎?我叫邢振玉,是刑警隊的警員,現在想向你確認一些情況,請你務必配合。”

“你們之前有個姓胡的警官,已經多次找我確認過了,如果還是之前的那些情況,對不起,我無可奉告,還有,我可以告訴你,我媽媽的死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孫其名的聲音通過高倍的擴音器傳到了屋子的另一頭,而黃維新從孫其名開始說話時起便不眨眼睛的看著他,他的眉頭一皺一皺的,像是已經感知到了什麽。

“我們當然不會問你以前的問題了?我想問你一些新的問題。”

“新問題?那請你快一點,我真的很忙!”

“你和你母親的關係怎麽樣?”

“這是什麽新問題?之前的那個胡警官無數次的問過了,我和我媽媽的關係很好。”

“那為什麽不回家參加你媽媽的葬禮呢?”

“我不想見到村子裏的人,還有我的學業很繁重。”

邢振玉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你從那個小山村裏出來,到這麽個大城市來上大學,你有什麽樣的感受呢?”

“感受?高興,興奮,至於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是嗎?聽說你從小受過很多的苦啊,能不能對你的童年發表一下看法呢?”

“我的家裏很窮,我的童年很苦,然後我就努力學習,終於考上了大學。”

“就這些嗎?”

“你還希望有什麽?”

“嗯……,好吧!那我接下來想問問你,你對你的父親有什麽樣的看法呢?”

“我的父親?對不起,我的家庭是個很悲劇的家庭,我不想談及我的任何家庭成員,也請你不要難為我了好嗎?”

“但是這和案情有著重大的關係啊!”

“可我不是殺人犯!我可以不回答你這個問題的。”

“那好,再換一個問題,你認識不認識高鳳軍這個人?”

邢振玉拋出了高鳳軍三個字,這令孫其名一陣的眩暈。他咬著牙,大腿明顯開始了抽搐,然後從嘴角裏擠出來三個字,“不……認……識!”

“不認識?這你明顯就是在撒謊了,高鳳軍剛剛去過張家村吊唁過你的母親,並且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情,你難道會不認識他?”

孫其名被問的有些茫然,他的眼珠此時在不停地轉動。而這些細節被站在玻璃另一邊的胡玉言、黃維新迅速的捕捉到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

“高鳳軍是你的親生父親對嗎?”

“是!”孫其名想了半天,被迫承認道。

“你是從何處得知這件事情的?”

“是他來找我,跟我說的!”

“你母親死的時候,高鳳軍在哪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跟他不怎麽來往的,雖然他是我的親生父親。”

“你母親死後,你們聯係過嗎?”

“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你之前為什麽不敢承認你和高鳳軍的關係呢?”

“這是隱私!我不想告訴你們。”

突然,一聲拍打桌麵的聲音響了起來,擴音器裏頓時傳來了音響長久的嗡鳴聲。

溫文爾雅的邢振玉突然拍響了桌子,剛剛還和聲細語的“天使”瞬間變為了粗暴的“魔鬼”,這種反差明顯給了孫其名很大的壓力。

“隱私?你知道嗎?就因為你隱瞞了這個事實,我們警方在案件的四周繞了一大圈。”

孫其名還對剛才的拍擊聲感覺到心有餘悸,麵對邢振玉的質問,他半天也答不出話來。

“胡隊長,從這番談話裏你能感覺出來什麽?”擴音器中的雜音還沒有散盡,黃維新就向旁邊的胡玉言問道。

“我想先聽聽黃老你的意見。”

“這個孫其名不是刺傷柳豔芳的凶手,這是我的感覺。”黃維新的語氣令人信服。

“其實,聽完今天的談話後,我還有更為奇特的想法,但是我需要去驗證一下。”胡玉言轉過頭對旁邊的銀發老人微笑著說道。

“你說的那個想法我也想到了,但是如果那才是真相的話,確實是很令人詫異的。”黃維新的臉上也顯示出了一種喜悅。

“那個想法能夠被證實的話,我想所有的疑問也就都隨之解開了。”

“但願如此巴!”黃維新的微笑中像是多了一層含義。

“您對孫其名這個人,還有什麽看法?”

“就我看來,從他的心理狀態來看他更像是殺害何莉莉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