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節

1.

“你說什麽?”劉春曉雙手抱著肩膀,皺眉看著眼前這位驚恐未定的公交車司機,此刻,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家夥絕對沒有吸毒,“你不會是恐怖片看多了吧?”

車廂外,漆黑的夜空中已經漸漸地泛起了魚肚白,為了不影響交通,出事的公交車也被要求給直接開到了最近的鬆橋派出所大院內,院門關閉,隔著一排兩米左右的圍牆,安平市的街麵上車流逐漸增多。

公交車內卻是另外一幅景象,死氣沉沉的。而公交司機明知道害怕,卻仍然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時不時地扭頭朝著車廂後部下客門的位置看一眼,又渾身哆嗦一次。

“你現在還能動不?也不能老在這坐著啊。”劉春曉伸手指了指公交車司機的雙腿。

右手邊傳來了章桐的聲音:“別催他了,他現在一時之間是動不了了,肌肉**過度,你就讓他這麽坐著吧,給他點時間,等下自然就會恢複了。”

聽了這話,劉春曉難以置信地看著司機。後者則可憐巴巴地點頭,滿臉的沮喪。

“好吧好吧,你再好好回憶一下,死者上車前後有沒有特殊的動作?”說實在的,劉春曉還是無法相信司機那所謂的‘笑死人’一說,“會不會是別的什麽病症給耽誤了?”

“我說警察同誌,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相信啊,青天白日的,我騙你幹什麽,他真的是活活笑死的,”司機長長地歎了口氣,懊惱地低下了頭,“要是早知道會這麽倒黴,我說什麽都不會停車的,結局不就是個投訴麽,唉。”

眼看著在司機身上是什麽都問不出來了,劉春曉便走到車廂下客門處,看著依舊在彎腰仔細查看死者雙眼的章桐,皺眉問:“咋樣?”

“目前看來,他的麵部皮膚和眼結膜下均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點狀出血,這點是與機械性窒息相吻合的,但是我還沒有辦法確定到底是自身原因引起還是別的什麽,所以,必須得盡快送回局裏解剖。”說著,她站直了身體,扭頭對司機問,“師傅,我想確認件事。”

依舊驚魂未定的司機連忙點頭:“說,說,我什麽都告訴你,警察同誌,這真的不是我害死他的。”

章桐摘下口罩,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別想那麽多,師傅,我就隻是想知道這個人上車後是不是有什麽讓你覺得不太正常的舉動?或者說,不像一個正常乘客?”

司機想了想,果斷地點頭:“其實也沒什麽,我光顧著開車呢,他上車後本來是坐在我身後的,探頭探腦地看樣子想和我說什麽,我急著下班,就沒心情搭理他,他碰了個軟釘子,就坐車後麵去了,就這些。”

“那在之後到他出事之前,期間相隔了多長時間?”章桐追問。

“不到兩分鍾吧。”

章桐看了劉春曉一眼,順便把手中的那個塑料證據袋遞給他:“這是在屍體手邊找到的,現在不清楚瓶子裏到底是什麽藥物。還有這張身份證。”

“範曉宇?”借著車廂內雪亮的燈光,劉春曉看清楚了身份證上的名字地址和相片後,突然呆住了,“這名字怎麽這麽熟悉?……等等,我知道他是誰了。”

“你見過他?”

劉春曉搖頭,神情卻有些激動,可是等目光落到冰冷的屍體上的刹那,卻又立刻暗淡了下去,口氣也隨之而變得惋惜了起來:“他是著名的網絡恐怖小說大神白衣神算,你難道沒聽說過嗎?寫得很有名的,我還是他小說的粉絲呢,手機裏……”

章桐聽了,卻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用力抖開了手中的黃色裹屍袋,嘴裏不以為然地說道:“不感興趣……來,搭把手。”

2.

陽光明媚。

案情分析室裏的氣氛卻稍微顯得有些怪異。

尤其是鬆橋派出所案發當天的值班警員,則更是有些如坐針氈。

梁水生剛從公交總站的調度室趕回來,此刻,案情分析室後麵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著他調回來的車內監控錄像,錄像畫麵是黑白無聲的,但是這樣一來,在觀看者的眼中,卻更感覺案發當時那一幕的詭異。

司機停車,打開門,死者上車,先是坐在駕駛座的後方,接著便站起身,穿過整個車廂,期間身體隨著運行中的車廂而微微晃動,有兩次,死者還不得不拉住兩邊的座椅扶手來穩住身形。坐下後,他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樣東西,拿到嘴邊,因為畫麵像素的問題,沒辦法看清楚到底是什麽,但是隨之而來的一幕卻瞬間讓人的心裏揪緊了——死者渾身一震,接著便做出了令人無法解釋的舉動,他無聲無息地抽搐著,前仰後合,梁水生按下暫停鍵的那一刻,畫麵被完美地定格在了死者仰麵的角度,他放大畫麵,雖然更模糊了,但是卻可以一眼就看到那張扭曲的‘笑臉’。

“他這是在‘笑’?”痕檢高級工程師歐陽力伸手指著屏幕,吃驚地問,“怎麽比哭還難看。”

梁水生嘀咕:“歐陽工程師,這至少證明一點,他確實是在‘笑’,那司機沒撒謊。他的相關病例資料,我已經都送到法醫那邊去了。”接著,他便抬頭看向表情尷尬的鬆橋派出所警員,無奈地問,“說說吧,他昨天下午到你們派出所到底想幹什麽了?全程都是你接待的吧?”

年輕警員趕緊點頭:“沒錯,他昨天確實在下班前,也就是下午五點二十三分的時候來到了我們派出所接警值班台,神情慌張,但是他的要求卻很古怪,他要我們馬上把他關起來,理由是有人要殺他。”

“‘殺他’?”劉春曉皺眉,“如果真的有人要殺害他的話,他應該報警尋求我們警方的幫助才對,為什麽卻偏偏要求把他關起來?”

“這也是讓我們感到困惑的地方,”年輕警員雙手一攤,無奈地搖搖頭:“看他語無倫次的樣子,起先的時候,我們以為他是不是吸毒了,產生了幻覺,他也不反對做尿檢,結果證實他是幹淨的。然後我們又考慮到是不是間歇性精神障礙,最終又排除了。接著便回到原點,進一步詢問他相關情況,他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隻是表示說有人這幾天一直都在跟蹤他,問他是不是知道跟蹤者的身份,他卻說不知道。沒辦法,我們又問他到底是如何判斷出說自己有生命危險的,他就幹脆利落地回答我們兩個字——直覺!”

劉春曉費了好大的勁才確保讓自己的臉上不露出別的表情:“那他後來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你們派出所?”

“哎喲,好說歹說,直到將近十二點,他才離開……”年輕警員臉上露出了深深的懊悔,“不過,要知道有這麽一個結局,我們還真的不能放他走了,但是話說回來,這也不能隨便把人留在派出所,你們說是不是?我們這也不是旅館。”

“他是寫恐怖小說的,梁哥,你說會不會是想象力太豐富了?”劉春曉看了看身邊坐著的梁水生,後者雖然職務比他低一點,但是年齡卻長了劉春曉三歲,經驗自然也就豐富許多。

梁水生剛欲開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便在外麵的走廊上響起,逐漸走近,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章桐出現在門口,穿著白色的工作服大褂,裏麵套著深藍色的警服,沉著臉,雙眉緊鎖:“你們別懷疑死者了,他確實是被人殺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