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一節
安平市公安局,李局辦公室,房門緊閉。屋裏除了李局外,就隻有王亞楠和章桐兩個人。
“那現在有沒有辦法證實對方所移植的器官就是死者身上被摘除的呢?血型相配和時間吻合隻是一個間接的證據,而其他的遺體差不多都已經被死者家屬給火化了。我們目前手頭所保留下的就隻有最後一個死者杭曉明的DNA了。”李局皺眉說道。
“有個辦法,那就是拿到供體的活體檢材,上麵的DNA可以和死者配上就沒有問題了。”
“活體檢材?”
“對!按照慣例,接受供體的患者,術後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進行供體活檢,也就是說從所移植的供體上取下一定的檢材切片和血液,查看其細胞存活程度,從而判斷出供體在被移植的人體內是否已經真正存活。我想我們隻要拿到這份檢材來進行DNA對比的話,一切疑問就都會迎刃而解了。”
“可是,問題是我們不能光憑懷疑來拿到這份證據的。”
章桐想了想:“有一個人或許能夠幫我們。”
“誰?”
“李曉楠生前的助手,急診科護士徐貝貝。”
“你的意思難道是叫她去偷?”
“這也是不是辦法的辦法了,他們醫院裏肯定有問題,不然的話,怎麽會這麽巧,就在最黃金的十二小時裏,同樣的血型,同樣的器官移植手術?這不得不讓人引起懷疑啊!”章桐若有所思地說道。
“貝貝,大門口有人找!”護士長沒好氣地抱怨道,“這麽忙,還有人找你。快點兒啊!一會兒我們就有病人來了。你最多隻有十分鍾。”
“哦,好的,我馬上就回來!”徐貝貝慌裏慌張地一路小跑來到了門口,人來人往的醫院大門口,隻有保安老王站在那兒。
“王叔,是不是有人找我?我是急診科的徐貝貝!”
保安老王點點頭,隨即伸手指向身後的休息崗亭:“是你堂姐,在裏麵等你呢!快去吧!”
徐貝貝一頭霧水,自己並沒有堂姐,是不是哪個人搞錯了?推開門的那一刻,一個女人應聲站了起來,徐貝貝不由得一愣,眼前的女人非常眼熟,可是一下子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了。見她愣在那兒半天沒有說話,年輕女人順手摘下了自己的眼鏡:“我們見過一次麵,我是市局刑警隊的王亞楠,我需要你幫忙!”
“那你……”徐貝貝不解地伸手指向王亞楠手中的有色眼鏡和桌上的帽子。
“是這樣的,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和我們警方合作,也是為了不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徐貝貝臉上的疑惑頓時消失了,她憨憨地一笑:“其實也沒什麽的,我會小心的,說吧,我該做什麽?我的時間不多,一會兒護士長又得催我了!”
王亞楠從桌上的小包裏拿出一張字條,遞給了徐貝貝:“我需要拿到這個血型心髒移植患者的活體檢材,是在一個月前在你們醫院心血管內科做的移植手術。你拿到後,打我電話。我會派人過來取的。”
徐貝貝張了張嘴,很快又閉上了。
“怎麽,有困難嗎?”
“這倒不會,隻是我很奇怪你們要這個幹什麽?”
王亞楠微微一笑:“到時候你會知道的。快去吧!”
徐貝貝點點頭,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了什麽,轉身問道:“王警官,請問李醫生真的是被害的嗎?”
“你為什麽這麽問?”
徐貝貝咬了咬嘴唇:“我也不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說著,她順手拍了拍自己護士服的口袋,“你放心吧,王警官,我一拿到檢材後就會馬上通知你的!”
徐貝貝剛走到急診通道口,耳邊就響起了由遠至近的刺耳的救護車警報聲,她嚇了一跳,趕緊加快腳步向急診科跑去。
護士長一臉怒氣地站在門口。徐貝貝沒敢吱聲,刺溜一下就從護士長的身邊鑽了過去。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裏,徐貝貝幾乎都快麻木了,搶救、輸液、插管……她機械般地做著自己每天都要重複做的事情,可是她的心裏,卻一刻不停地在想著口袋裏的那張字條,憑直覺,王警官口中所提到的那個心髒移植手術肯定有著不同一般的秘密,不然的話,她不會叫自己去幹這種事,如果自己的舉動被人發現,那麽就不會是開除那麽簡單了。徐貝貝突然回想起今天上午在五樓“醫用設備倉庫”裏取貨時,無意間聽到的那段對話,她不由得暗暗倒吸一口涼氣。誰都知道,在天使醫院裏就隻有汪教授可以單獨主刀做這種心髒移植手術,難道這件事和汪教授有關?
趁著休息的間隙,徐貝貝來到了病理科,全院所有的組織活檢都在這裏進行。病理科位於醫院最底層的地下室,終年不見陽光,所以,大白天的走在走廊上都會讓人感覺陰森森的。
徐貝貝盡量使自己顯得很鎮靜,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目光卻在不停地四處尋找。終於,她看見了要找的人,病理科的助理檢驗員阿芳,她趕緊湊上前,笑眯眯地說道:“阿芳,在忙啊?”
阿芳頭也不抬地伸手指了指身邊的一大堆試管,沒好氣地說道:“我可沒有你清閑,還有好多活沒幹呢!”
徐貝貝一瞪眼:“我清閑?算了吧,誰都知道我們急診科是整個醫院裏最忙的了。”
“那你今天來找我幹什麽?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什麽要我幫忙的?”
徐貝貝剛想把來意和盤托出,可是轉念一想,還是別說為妙,她微微一笑:“就知道今天你值班,我想轉部門,到你們這裏來幹活,所以向你取經來啦!”
“真的?你們主任會同意?”
“那還用說,來,我幫你整理吧!”說著,徐貝貝就向桌邊的那盤裝著活體檢材的試管走去了。
“是這樣啊,那你就忙吧,我不客氣了。幫我登記一下編號就可以了。”
“對了,阿芳,汪教授的檢材送樣你放在哪裏了?”
“就在第三層那邊。已經做完了,結果也已經拿走了,隻是樣本還沒有銷毀。你問這個幹什麽?”
徐貝貝的心一陣狂跳,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平常:“沒什麽,今天下來的時候,聽到心血管內科的小趙說,汪教授這一次的心髒移植手術完成得太完美了,病人才術後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恢複得也很不錯。所以我想看看數據報告。”
徐貝貝一邊應付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從自己的袖子中拿出一個一模一樣的試管,裏麵是自己臨時找來的廢棄組織樣本,然後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身後的阿芳。見她仍舊埋頭忙碌著,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舉動,她就迅速替換了試管,並且把上麵的標簽重新又貼了回去,最後裝模作樣地東拉西扯了幾句後,這才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阿芳,我得先回去了,不然護士長又得罵我了。”
“去吧,去吧!就知道指望不上你的!”阿芳又頭也不抬地揮揮手,目光始終都沒有離開過自己麵前的顯微鏡鏡片。
走出病理科大門,徐貝貝長舒一口氣,隨即迫不及待地撥通了王亞楠的電話:“我拿到了,你快派人過來吧,我今天去不了你那兒,要加班!”
王亞楠手裏拿著一個塑料證據袋推門走進了章桐的辦公室,還沒等章桐抬起頭,就把證據袋推到了她的麵前:“是那小護士搞到的,多久能出結果?”
“可能要到晚上,我盡快吧。”章桐一邊打開塑料袋取出試管,一邊向放有顯微鏡的辦公桌走去。
王亞楠一屁股坐在了章桐的辦公椅上,想了想,隨即問道:“我覺得我們有了這個證據後,還是不夠定罪的,如果他們醫院真的在利用非法獲得的人體器官進行移植手術的話,我們還需要有人出麵指證才可以。”
“你是說買家?”
王亞楠點點頭:“那是最好不過的了。我想我該找這個接受供體的人好好談談。”
一聽這話,章桐不由得皺了皺眉,她轉頭看向身後的王亞楠,神情忐忑不安地說道:“亞楠,你可要考慮好了,一旦接受供體的對象從你這邊知道了事情真相,尤其是知道自己的生命很有可能是建立在另一個人被非法剝奪生命的前提之上的話,那麽,對她來講,說不定就是滅頂之災了。”
“應該不會像你所說的那麽嚴重,我會把握好尺度的。你放心吧!”
看著王亞楠匆匆離開的背影,章桐心事重重地歎了口氣。沒有誰會真正知道對方心裏的想法,這個世界上最難以琢磨的就是人的思想了,王亞楠的這個舉動很有可能會讓一個人的下半輩子都背上一個沉重的心理包袱。可是現在也顧不了那麽多了。自己手頭的證據微乎其微,什麽忙都幫不上,為了破案,或許王亞楠的做法在這個時候是最恰當的了。想到這兒,章桐的心裏不由得沮喪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