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四節

冰櫃外麵的大鎖已經被撬開了,章桐戴上乳膠手套,打開勘察箱,取出一支小型強光手電筒,因為這個儲藏室裏的光線太暗了,唯一用來照明的就隻有頭頂那一隻25瓦的散發著昏黃的光線的燈泡。她把手電筒夾在脖子上,然後,和潘建一起用力地抬起了冷凍櫃沉重的蓋子,隨後出現在大家麵前的一幕簡直是觸目驚心!

一具女人的屍體用一種怪異的姿勢斜躺在冷凍櫃裏,她的軀體在深度冷凍的狀態下凍得很結實,滿身都是血,致命傷應該是在顱腦處。被害人雙眼睜得大大的,雙腿往裏麵彎曲,身體勉強蜷縮著。章桐非常清楚,從人體學角度來講,這種姿勢不在旁人的幫助下,是完全做不到的。

章桐用手電筒照射死者身體下的東西,發現了幾個食品袋,裏麵隱隱約約露出了一些雞鴨的爪子,顯然,死者身子下麵還有一些其他冷凍食品,她的身體應該是被人精心安置在了冷凍櫃中有富餘空間的地方,所以,最終才會形成這個樣子。

此時,王亞楠獨自一人走了進來。章桐回頭問道:“那小女孩呢?”

“我叫小鄭先帶回局裏去了。對了,死因怎麽說?”

“他殺!”章桐簡明扼要地回答道,“其餘的,我回局裏解剖後才能夠告訴你。”

王亞楠點了點頭。

章桐和潘建在把屍體裝好後,抬出案發現場時,身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男人拚命的咆哮聲:“我沒有說謊,你們不能抓我,我沒有殺我妻子。她不小心撞到了頭,就掉進去了,她當時就死了。我很害怕,就隻是把冰箱蓋上了而已。你們不能沒憑沒據地亂抓好人!我沒殺人!”

章桐搖了搖頭,無話可說。

“如果真如死者丈夫所說,死者是在狹小的儲藏間不慎撞到了頭而失去重心掉入冷凍櫃的話,那麽,屍體在冷凍櫃裏就不可能是這種怪異的姿勢。就好像一隻殺好的雞,當冷凍櫃裏的東西太多時,那隻雞肯定塞不進去,我們就必須得把這隻雞扭一下,把爪子朝後拉一拉,或者再把雞的脖子彎一下,然後才能塞進去。而本案中,我仔細觀察過那個冷凍櫃,剩餘的空間是肯定不夠的!死者的身體一定是被別人刻意擺成這個樣子。她女兒也曾說過,她親眼看見爸爸把媽媽殺了,放進冷凍櫃裏。所以,死者的丈夫完全是在胡說八道!”解剖室裏,潘建顯得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章桐沒有答理他,這死者的軀體經過回暖後,僵硬的手臂和雙腿才平整地放下來。因為死者渾身上下就隻有頭部有傷口,而且身上的血跡幾乎都是從頭部流下來的,所以,章桐對死者的顱腦受損情況的嚴重性進行了進一步的檢驗。

她從勘察箱裏取出一把鋒利的大號手術刀,從死者的左耳下方一厘米處,插入刀尖一公分,然後向死者右耳部位劃去,呈現弧狀,中間橫貫整個頭頂。手術刀片很鋒利,就像在切一塊豆腐一樣。緊接著,她把死者的頭皮剝開,蓋在死者的臉上。

此刻,呈現在章桐麵前的就是死者白森森的顱骨了,她用放大鏡仔細觀看著死者的顱腦受傷程度,在顱骨上,清晰地分布著八處獨立的重物打擊傷口,顱骨已經呈現出骨折的龜殼狀裂痕!這些傷口絕對不是一個人撞在柱子上就能夠形成的,那得需要多次外力打擊才會最終形成這樣的傷口!而且所用的力量是非常大的!

章桐隨即又打開了死者的顱腦,用輕薄的小手術刀輕輕割開大腦與脊髓和血管的連接處的神經,然後把它放在了白色手術托盤上。顯微鏡下,顱腦表麵已經有明顯的損傷出血,腦幹部位也受到了外力致命的傷害,顱腦表皮已經破損。這樣一來,死者丈夫所說的話就沒有一個字是可以相信的了!要知道,這麽嚴重甚至於可以說是致命的顱腦損傷,光靠一次撞頭是根本沒有辦法造成的,必須要有外力用力敲擊!從受損的部位來看,死者渾身上下沒有防衛傷口,因為這一擊就已經把她敲昏迷了。

至於造成這種傷口的凶器,根據骨折的程度以及頭骨縱裂傷口的方向,還有傷口提取到的一些細微的木屑,章桐判斷:“凶器應該被推斷為一根結實的木棍,形狀扁平。”

“死因呢?”匆匆趕來的王亞楠皺眉接著問道。

“多次打擊導致顱腦損傷死亡!”話音剛落,章桐的眼前浮現出了那個一直在她腦海裏的小女孩的影子。

第二天中午,章桐正在食堂吃飯,王亞楠端著盤子也一屁股坐了下來:“知道嗎?案子破了,夫妻之間的口角,哎!害死孩子了現在!”

“就是冷凍櫃那個?”

王亞楠點點頭:“除了那個還有哪個?我氣的倒不是別的,那渾蛋都招了,最後還來一句‘想不到把女兒一把屎一把尿地養大,偏偏還是女兒把他送了進來’!你說氣不氣人,我當時就回了他一句——你把人家的親媽都殺了,你早就不是她的父親了。真是渾蛋!呸!”王亞楠邊說臉上邊流露出厭惡的表情,“這種人,真過分!”

章桐沒有吱聲,她知道每次案子破了的時候,王亞楠不需要安慰,要的隻是傾聽者,而她,就是最好的聆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