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藕斷絲連

做完偵查實驗，李雪兒說我下手太重，把她勒疼了，要我請她和周寧吃飯。我們走出市局大門，正尋思去吃什麽，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我的名字，“馬克，馬克。”

我回頭一看，黎佳正朝我招手。

“黎佳，你怎麽來了？”我驚奇地看著黎佳。

黎佳穿著黑色短裙，腳蹬一雙紅色尖頭高跟鞋，右肩掛了個銀色坤包，看上去既成熟又性感。

“沒什麽事，過來看看你，”黎佳好像忘記了上次的不愉快，莞爾一笑，對我說。

“晚上你有空嗎？請你吃飯，”黎佳向我發出邀請。

“有空，有空，”我連聲答應。

“師兄，你不是說請我吃飯嘛！”一旁的李雪兒故意大聲對我說。

我把李雪兒拉到一邊，“師兄今晚有點事，改天請你吃哈。”

“不行，”李雪兒扭過頭。

“別人找我談事情，改天一定請你吃，”我繼續勸道。

“請我吃什麽？”李雪兒撅著嘴。

“你說吃什麽就吃什麽。”我好言相哄。

我向周寧使個眼色，周寧心領神會，對李雪兒：“我想起一家好吃的，晚上我請你吃。”

“重色輕友，”李雪兒看了我和黎佳一眼，“三娃子，有什麽好吃的？我們各人去吃。”

“你女朋友嗎？”見二人走遠，黎佳問我。

“哦，不是，是我師妹，”我解釋道。

“想吃什麽？”黎佳問。

“沒有特別想吃的，隨便吧，”我說。

“我記得你以前特別喜歡吃蓮藕，不如我們去喝藕王湯？”黎佳拉拉銀色坤包的肩帶。

“好，我聽你的，”

我們在市中區閑逛，不知不覺走到白象街。白象街是江州最古老的街道之一。江州最早的有線電報局、大清郵局、藥材公會等等，都坐落於此。1891年江州開埠後，這裏更是成為了繁榮的金融中心，被譽為“江州的華爾街”。

白象街還保留著一些舊式建築。磚木混合結構的大清郵局舊址，高三層，青磚外牆，門窗采用券式結構，木質門窗，西式風格濃鬱。美國大來公司舊址和藥材公會舊址，都是典型的巴洛克建築風格。三層高的藥材公會,三個近5米高的拱券造型門洞氣勢十足。建築外體牆麵有精美的浮雕，每層拱廊和窗台都聳立著粗壯的羅馬柱。

白象街得名於街口有個白象池，白象池邊有一尊漢白玉雕塑的白象。這尊白象和對岸慈雲寺門前俯臥的青獅，隔江遙望，有“青獅白象鎖大江”一說，意味鎮河妖，保平安，鎖財富。

我們在白象街上找了一家藕王養生湯。黎佳點了一份中鍋。服務員打燃火，火苗升騰起來，簇擁著鍋底。一會兒，鍋內的藕湯就沸騰起來，排骨和蓮藕爭相浮出水麵。

黎佳拿起長長的湯勺給我舀了一碗湯：“先喝碗藕湯，趁熱喝。”

我朝碗裏吹了吹，喝了一口，感覺味道十分鮮美。

黎佳又給我挾了好大一塊蓮藕，“嚐嚐，好不好吃？”

我咬了一口，蓮藕很脆，藕絲很長。我像小時候一樣，拿筷子挾住蓮藕，慢慢往外扯。好幾次，藕絲仿佛要斷了，但終究又頑強地連過來。

“我弟弟的案子有進展嗎？”黎佳還是按捺不住，先問道。

我把藕絲拉回來，塞進嘴裏。

見我沒回答，黎佳又問：“怎麽了？沒進展嗎？”

“徐飛死了，”我說。

黎佳一愣，好像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臨江廠那個‘飛機頭’徐飛死了，”我加重語氣又重複了一遍。

這次她終於聽明白了。她坐在我對麵，筷子正挾著一塊排骨，她看著排骨呆呆地出神。

我一直沒有勇氣問她，那天晚上我逃離之後發生了什麽。現在她就坐在我麵前，我依然沒有勇氣。我想用一種密不透封的防護罩，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密封在地底下，就像密封被遺棄的切爾諾貝利核電站。

黎佳從小包裏拿出一盒薄荷煙，抽出一枝細長的香煙點燃。她的手指細長，指甲上塗著鮮紅的顏色。她每吸一口煙，指甲上鮮紅的顏色就印入我眼簾。

吸完一根煙，她終於緩過神來。“我找你不是問徐飛的事，是問我弟弟的事。”

“有希望嗎？”

我想起下午和李雪兒做的偵查實驗，我很想把實驗細節告訴黎佳，但是不能這樣做，這樣做會違反偵查工作紀律。

“應該有希望，”我含糊地回答，“你再耐心等等。”

“馬克，你是不是掌握了什麽情況？能給我說嗎？我就誌強一個弟弟。”黎佳情緒有點激動，她身體前傾，緊緊拉住我的左手。

“黎佳，你冷靜點，我們有工作紀律，”我掰開她的手。

“真的有希望？你沒有騙我？”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我想起黎誌強口供中的矛盾，朝她重重地點點頭：“有希望，請你相信我！”

吃完藕王湯，我起身準備結賬，黎佳一把拉住我，“說好了我請！”我爭不過她，隻好讓她到櫃台去付錢。

她重新落座，我想起什麽，從兜裏拿出那疊布滿汙漬的錢幣，“這裏有1000塊錢，你先拿去用。”

“你這是幹什麽？我有錢！”黎佳把錢推回來。

“拿著吧，”我把錢又遞過去。

“跟你說了我有錢！”黎佳有點生氣，再次把錢推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