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篇正傳 第52章
終於升好火烤上了紅薯,大魁又從破筐裏拿出個瓶子道:“二位,這些是我轉遍了墳地才攢下的。難得今天高興,來,哥哥先幹為敬。”
說罷仰頭喝了一口,接著把瓶子往前一放靜靜看向兩人。
“嗬,我本來不常飲酒…”
說罷魏不活雙手捧起瓶子衝大魁敬道:“但此酒得來不易,大魁哥我敬你。”
“我…”
見魏不活喝罷,華曉竹皺皺眉後也捧起瓶子道:“大魁哥,我更不會喝酒,但今天一定要敬你。”
眼見兩人喝罷,大魁沉默片刻接著雙眼泛紅道:“兄弟,妹子…我、我直到剛才還當你們是圖個新鮮罷了。但現在我知道你們真的沒嫌棄我,真的把我當人看了。我、我…”
“大魁哥,紅薯快烤好了,我可先吃了啊。”
打斷他後,魏不活旁若無人地拿起紅薯大口吃起來。
“我也餓了。”見狀華曉竹連忙伸手也拿一塊。
“好好,餓了就吃。跟我這別客氣,千萬別客氣啊…”一邊張羅,大魁一邊流下眼淚。
“大魁哥…”
邊吃紅薯魏不活邊隨意道:“那會兒你說快有一年沒照鏡子,也就是說一直都住這嗎?”
“唉!”
聞言歎息一聲,接著又看了眼華曉竹,大魁輕輕點頭道:“難為你們叫聲哥哥,我也沒別的東西招待。這樣,索性講講自己的事給你們解悶兒吧。”
“好啊、好啊。”
聽罷拍起手來,華曉竹高興地歪頭道:“我最愛聽故事,大魁哥你快講吧。”
“嗬,我也好久沒和人這麽說話啦。”
淒然一笑大魁仰頭望向天空道:“也許今天不說,以後就沒人知道我還來過世上,我還這樣活過…
小時候,我家很窮。因為自己沒地,所以我爹隻能給人扛活。到我九歲那年,我爹病倒了。我現在隻記得他彎著腰總是咳嗽,再後來沒多久就過世了。
後來有人勸我娘再走一步,可娘怕我受委曲所以決定一個人帶我。幸虧我家離城裏不太遠,所以我娘還能做些雜活維持生計。”
“大魁哥,你娘對你真好。”
見華曉竹語氣真誠,大魁感慨的點頭道:“所以我從那時起就想趕快長大,長大就能養活娘啦。”
“那後來日子好過了嗎?”
“後來…後來…”
喃喃著大魁伸出右手,將手背上一個很大的疤痕展示給兩人道:“這是我十四歲時留下的,而且就在那年…”
說到這他目光空洞,仿佛泥塑一般。見狀魏不活輕推幾下,大魁才清醒過來,長長吐口氣後繼續訴說。
“那年我經人引薦去當學徒,雖然沒工錢但一天能管兩頓飯吃,而且離家也不太遠,偶而還能回家。所以我真的很開心,非常珍惜這個機會。
說是學徒,其實什麽活都幹。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一直忙到很晚才能睡覺。因為那兩頓飯也吃不飽,所以時常頭重腳輕,感覺像要散架一樣。”
說著看看手背的疤痕,大魁語氣充滿苦澀道:“記得那是一天晚上,我去庫房裏取東西。那些貨架很高,要取的東西放在最上麵。
當時我迷迷糊糊的,為圖省事便直接爬上去拿,下來時不知怎的居然勾住了衣服。結果貨架被拉倒了,我砸在下麵昏死過去。”
“什麽?”
聽罷華曉竹嚇得縮緊身體。
沉默半晌,大魁慢慢將手縮回去道:“後來我清醒時已經躺在**,一起學徒的亮子坐在旁邊抹眼淚。亮子說我的右手可能會殘廢,但我心裏卻想著另外的事。”
“另外的事?”
皺著眉,華曉竹不解道:“這時候還有空想別的嗎?”
“嗬嗬,我是擔心貨架上的東西…”
說到這大魁搖頭苦笑道:“我怕東西摔壞了,讓娘賠錢怎麽辦?說真的,我當時心裏隻有這一件事。”
“你、你可真傻…”
雙眼泛紅,華曉竹說罷低頭拭起淚水。
“唉!我確實傻,我忘了就算不用賠,可這樣受傷後被轟回家,我娘照樣會發愁的。”
“不、我想她隻會心疼,特別特別心疼才對。”
“嗯,妹子你說的對。”
連連點頭,大魁深吸口氣又道:“見我這個樣子,我娘快急死了。為了給我治傷,她把破房子賣了,這樣才有錢看病,而我也慢慢好起來了。”
“那太好啦…”
歡呼一聲華曉竹追問道:“可是沒有房子,你們住哪呢?”
“娘在外麵搭了個窩棚,開始還能湊合。可後來下過兩場雨後天氣轉涼,我娘支持不住也病到了。”
“那、那…”
實在不知說什麽好,華曉竹瞪大眼睛緊盯著他。
“沒辦法了…”
搖搖頭,大魁聲音變得低沉道:“我覺得這是老天要收我們,其實我不害怕,心裏反而鬆快了。
我記得我娘說過,像我們這樣老實的人從來不做壞事,所以到時候天上的仙人會接我們去過好日子的。”
咬咬嘴唇,大魁說到這語氣悲涼道:“話雖如此,可真到一粒糧食也沒有的時候,我卻又不想死了。
娘吃了一輩子苦,好不容易把我養大,難道就隻得到這些?不、隻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就該盡做兒子的本分。”
“可到這種時候你能做什麽呢?”哀歎一聲,華曉竹滿麵愁容道。
“討飯,隻要我還能動,就可以出去討飯。”
說著大魁神色堅毅道:“雖然走得很慢,但我每天都出去。”
“真的能討到嗎?”
“很難…雖然到處都有好人,但畢竟大家都窮。所以我並不是每次都能討到,而且就算討到也不會多。”
“那、那不夠吃怎麽辦?”
“我娘根本就不吃,她說我會受罪是因為她把我帶到世上,所以她欠我的。她隻喜歡看著我吃,看我吃的時候她顯得很知足。”
說到這大魁呆呆看向兩人,但是誰也不敢開口。
“我娘死了,她是餓死的…
雖然那時我也餓的渾身沒勁,但我要安葬娘,一定要把她葬到爹的身邊。
爹的墳在山上,我找不到別的東西,隻好用窩棚上的草席把娘裹起來用繩捆上。
我把繩子挎到肩上拚命拉,但走到山腰繩子突然斷了,我摔倒後差點滾下去。
等我回過神來,實在站不起來。我往前爬,咬住繩子拚命地爬。可後來爬不動了,我隻能到娘身邊告訴她我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