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突然生死別
湖水沸騰起來,陰暗的湖麵下,密密麻麻浮上來一堆一尺多長的黑魚,它們扭曲著身體在水麵擠成一團,看上去仿佛猙獰的毒蛇。
天雪絲撞上刀鋒,發出鏗然的聲音,一回頭,劉澈把玩著一把匕首正站在屍窠邊上。
那是她的匕首!
簡直無恥!
溫顏冷笑:“怎麽,你的菩薩沒告訴你,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嗎?”
“你不渡我,我隻好渡自己了!我勸你先省點力氣,如果我們要從這個湖裏走,可不是容易的事!”
溫顏的目光落到那些擠擠挨挨的魚群上,借著月光石微弱的光芒,可以看到那些張大的魚嘴裏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尖牙。
“這是什麽東西?”
“食生魚!”
“食生魚?”
“意思就是,隻要是活物,它們全都吃,也包括……”
劉澈突然撲了過來,溫顏反應極快,天雪絲兜頭刺去,沒想到劉澈用肩頭硬生生地扛了一記,鮮血湧出的同時,他已一把抓住了溫顏的手腕。
微涼的感覺一閃而過,腕部鮮血淅瀝而下,溫顏大怒,卻聽劉澈說:“你看!”
仿佛油鍋裏加了一滴水,湖裏的魚擁擠更甚,追逐著岸邊的血跡。魚尾拍打著湖麵,發出嘈雜的響聲來,響聲越來越密集,魚群也越來越多,被鮮血誘得發狂的黑魚彼此撕咬起來,不過須臾,就死掉一大片,死掉的食生魚被活著的三兩下吞噬,又是互相攻擊、吞噬、撕咬,令人遍體生寒。
“食生魚、食生魚,食萬物生靈,當然也包括它們自己!”
“為什麽不用你的血?”溫顏收回天雪絲。
劉澈邪魅一笑道:“我的血,它們如何敢吃呢?”
為了讓他成為冷血無情的那個工具,少年的他被扔在食生魚池,從最開始的一條,慢慢到五條、十條、百條,然後是蛇窟,是人海,他還記得那柄刀在他手中卷成一團,沾滿了血肉,他站在一堆分不清心肝肚的肉塊上,渾身上下都是血!
後來,他再也沒有那麽粗魯地殺過人,而是把殺人,當成了畫!
他本可以於畫作一道上大有作為,可那一切,已經不可能了!
“如今剩下的,就是等!”
“等?”
“食生魚是夜行魚,天明之際,它們都伏在水底,隻要我們的傷口別沾到湖水即可!”
劉澈說著,選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此番出去,不打算謝我的救命之恩嗎?”
“你殺的人夠壘七層寶塔了吧?再說,你自己不也要出去嗎?”
溫顏不理會他,來到另一側盤坐,順手從地上拿起一塊石頭在石壁上敲擊起來。
“溫不甘?不甘?不是姑娘真名吧?姑娘可否賜澈以芳名?”
溫顏翻了個白眼,繼續敲敲打打!
“嗬——”劉澈輕笑了一下:“我對姑娘一見傾心,姑娘如此待我,可真是令澈傷心欲絕啊!”
劉澈突然一掌打向了阻塞的那一側通道,轟隆聲中,碎石破裂,一人突地從那孔洞中衝了出來與劉澈對上。
“白蘇陌!”
“明澈大師?還是上元鎮的寒梅公子?亦或是山嶺書院的畫作先生?”
“公子小白,果真名不虛傳!”
“彼此彼此!”
白蘇陌鳳眸微眯,半空中似有閃電劃過:“既然今天遇上了,也是我們了結的時候了!”
“澈亦得願,不死不休!”
兩人瞬間鬥作一團,一人豔服寬袖,翩然若蝶,一人渾身瀝血,卻風姿過人。
似乎,沒溫顏什麽事了,於是她悄悄地挖了一團濕泥在臉上抹了一把,又一把。
“哈,”劉澈突地一聲長笑:“傳說中的公子小白,原來也不過如此!”
“是嗎?”白蘇陌唇角帶血,冷笑道:“我便再如何,也不是你能比的!”
“動手!”
一聲斷喝入耳,溫顏一個激靈,想都沒想,縱身一拳向激鬥中的劉澈砸去,拳風犀利,直砸入肉,劉澈身子一頓,伸手,向溫顏腕上抓來,隻來得及輕輕一碰,身體已經不受控製地轟然飛起,豔麗的紅袍散開,仿佛一隻走到絕境的蝶,黯淡的湖光中,一張絕色容顏蒼白如雪,細長的雙眸微微一眨,似乎向著溫顏微微一笑。
“轟隆!”
劉澈砸入水中,瞬間水花四濺,平靜的湖水沸騰起來,一抹濃鬱的血色浮起,緊接著,就被黑色的影子覆蓋住。
這是……
死了?
溫顏的感覺怪怪的,那一瞬間,仿佛時間停止,隻有劉澈的麵容,瀕死之時的微笑仿佛一副色澤鮮明的畫卷留在了她的腦海裏。
她的腕上,似乎也多了一個東西。
“別去!”溫顏攔住想要乘勝追擊的白蘇陌:“水裏麵有食生魚,他身上有傷口,斷無生理。”
幾滴血都能引得食生魚自相殘殺,別說劉澈這頓可口鮮嫩的大餐了。
“你……受傷了?”
白蘇陌的一張臉,也蒼白的有些過分了!
“小傷而已,”白蘇陌麵容一整:“溫不甘,本大人命你搜救薛司卿,你因何私自入山?”
“下官職責所在,不敢當大人誇獎。”
“誇獎,哈!”白蘇陌被氣笑了,這丫頭是不是有點成長的太快了,這就抓住與他相處的精髓了?
“薛司卿那邊,可已安排妥當?”
“萬無一失!”
“這事……回頭再跟你算賬!”
兩人均已聽到大理寺眾人的呼喚了,如今溫顏一身女裝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我先走一步,你隨後再來!”白蘇陌向來路走去,突然想到什麽回眸道:“本少卿手刃凶手,那一局,本少卿贏了!”
局,什麽局?
溫顏猛地想到之前跟白蘇陌打賭月滿西樓命案了!
“大人,難道不是屬下一拳致凶手跌入湖中而死的嗎?”
“你不過聽命行事,究其緣由還是本少卿贏了!”
“太人,太無恥了吧?”
白蘇陌擺擺手,不再搭腔,遠遠地,卻聽到他一聲笑。
“還真是一招吃遍天下,隻要臉皮厚就行了!”溫顏嘟囔了一句,抬手,掀開了袖子。
雪白皓腕上,縈繞著淡淡的光芒,隱隱的光華自漆黑的發絲中透出,若點點星辰,這是一條月光石手鏈。
他要她的青絲,原來是為了給她編這個東西?
隻是,他們本不是同路之人。
溫顏摘下月光石手鏈,走到湖邊,一把扔了下去!
……
“吳墩——”張炳榮踉踉蹌蹌地撲過去,跪倒在屍體旁邊。
眾人看向李威,李威眼圈紅了:“我不過去接應了一下雲大人,再回來的時候就……”
張炳榮掩麵痛哭起來。
在大理寺,他和吳墩的感情最好,沒想到,會有一天,生死之別!
白蘇陌沉默地勘察了現場:“把吳墩的屍體抬回大理寺!”
“是……我,我來背他!”張炳榮抹了一把淚,把吳墩背了起來。
“白少卿——”雲清遠見找到白蘇陌,忙趕過來。
“雲指揮使。”
“節哀。”
“多謝,不知,抓捕情況如何?”
“有三十多個活口,這山洞也在繼續清理,一定能找到證據,隻是皇陵那邊,怕是毀了!”。
“皇陵,怕是早就毀了。此事,我願與雲指揮使一同麵聖。”
雲清遠鬆了一口氣,人多,總可以分散一下皇帝的怒火。
一行人不敢耽誤,白蘇陌和雲清遠連夜叩開宮門,來不及擬定折子,直接向趙匡胤匯報了皇陵之事。
趙匡胤睡意頓去, 一揮手把桌子上的鎮紙甩下來,勃然大怒:“混賬,竟敢動皇陵,你們兩個怎麽回事,是想連累九族嗎?!”
兩人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宋皇的天下,來自柴家,初期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選到一處極品皇陵,趙匡胤也是期望趙家天下可以長長久久,如今才過了幾年,竟然有人動皇陵。
“舅舅,舅舅——”伴隨著哭腔鑽進禦書房的,是渾身髒兮兮、臭烘烘的薛清驍。
似乎沒發現他皇帝舅舅在發飆,薛清驍直接撲了過去,身上那味熏得趙匡胤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舅舅,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舅舅——”薛清驍嚎啕大哭。
趙匡胤本在暴怒之中,可看自己這個外甥的可憐樣,又心軟了,更何況,緊跟著長公主也嚎啕著跟了進來:“陛下,您千萬別怪這孩子,他是嚇住了,這些日子,我天天噩夢,陛下,一定是列祖列宗在保佑我們,陛下是明君,什麽事都有陛下龍氣相護,能逢凶化吉。”
真龍天子嗎?
所以……
趙匡胤神色陰沉地掠過白蘇陌和雲清遠,再看看嚎啕大哭的長公主和薛清驍,這怒氣怎麽也發布出來了。
如今大宋真的是兵強馬壯,四海威服。
“滾,三日內抓不到凶徒,提頭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