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死去亦解脫

白蘇陌醒來的時候嘴裏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剛剛碎石散落,終究是沒有全部避開,被石塊砸了背。

溫顏在哪?

是不是還在這裏?

還能活著嗎?

這幕後之人,倒是狠心,這裏一看就是經過多年經營,比開元寺的地宮要深厚多了,從這裏的一些石室紋路來看,應該是同屬一個組織。

而這些紋路,以前行走江湖的時候,他也見過。

八年前,曹州,有大量少年男女失蹤,他協同追查,才知道這是當地的一些富商搞出的事情,因為他們信奉一個邪神,把那些少年男女祭祀給邪神,邪神就會保佑他們財源滾滾,那時候,他入江湖不過四年,正是青蔥少年郎,便以自身做餌,九死一生,終於將幕後之人一網打盡,那時候,他就覺得那不是幾個人布的局。

曹州,是邊關 重鎮。

六年前,山陵書院,這是大宋建朝以來頗為有氣節的書院,隻是那一年,書院裏死了不少學生,一個個死狀恐怖,他後來查出幕後凶手也是書院的學生,他的目的,隻是把同窗折磨死之後,用他們的血作畫,因為同窗猙獰可怖的死狀,可以激發他的靈感。那個學生,是被蠱惑了,可被抓之後,凶手坦白一切之後就自殺了。後來他查過那個凶手藏起來的視若珍寶的畫卷,隻知道他曾經跟一個聰明絕頂的少年來往頻繁,可從沒有人見過他。

三年前,紅顏殺初出江湖,他也見過,那個殺了韓家滿門的新郎官,他要找的,似乎是藏在韓家的一幅畫,但沒有人知道那是一副什麽畫。

原來兜兜轉轉,這些人已經在這麽多地方布局了,最終來此京畿重地,所以,是為了那個位子嗎?

還有這次出現的繩索,一張無形的網,早就開始鋪開,絕不僅僅是一個官吏被殺,溫至寒的死,隱藏的是背後的莫大陰謀!

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溫顏,你一定不能死!

白蘇陌扶著牆壁站起身來,摸索著在黑暗中前行。如今震動已停,可個別地方還會有石塊落下,通道十有八九是不通了,偶爾還能聽到呻吟聲,那是未來得及逃出去的人被壓在下麵。

白蘇陌回憶之前的通道排布,向自己之前猜測的方向走去。這是按照墓室的規製建成的,那主墓室的地方,也許就是對方首腦人物所在的地方。既然能夠狠心把這裏炸毀,那裏的人多數也已經出去了,可他還是要去看看。

也許溫顏就在這裏,等著她去救她!

……

“怎麽,還指望有人聽到來救你嗎?”

溫顏悄悄收好了自己唯一的那根武器,聽到劉澈還在敲敲打打,在這裏敲一陣,又去那裏敲一陣。

“別說風涼話了,過來幫忙,或者,你敲別的地方。”

“在找什麽?”

“這座山,有一種月光石,會發出淡淡的光,這裏是屍窠,到處是死路,沒有東西照明,我們很難找到離開的法子,等到上麵都塌了,悶也會把我們悶死!”

“你知道的倒多!”

劉澈的敲擊聲停了下來:“這座山裏……埋了一個我!”

埋了一個,以前的我。

什麽家仇國恨,他本不在意,他本可以過的很好,可是從他被接到這裏,接到她的身邊開始,他就不是自己了。

溫顏沒再多問,也撿了石頭在石壁上敲擊,好在這裏的石壁當年挖的比較粗糙,有很多地方都是鬆動的,輕輕一敲,就會掉下一塊來。

“是這個嗎?”溫顏一塊石頭下去,映入眼中一小塊淡淡的光暈,圓圓的,真的如同月亮一般。

“運氣不錯!”劉澈快步走過來,在“圓月”的周圍又砸了砸:“個頭還不小,我們把它砸出來。”

月光石雖然也叫做石,可硬度要弱了一些,兩人敲擊下兩塊來拿來照明,算是勉強可以。地上有些碎裂的小月光石,劉澈彎腰,收攏了一些碎塊到袖袋裏。

借著月光石微弱的光芒,溫顏打量這個屍窠,這是一個大肚花瓶一樣的孔洞,他們就是從上麵細小的瓶口掉落下來的。

地麵上以瓶口正對的方向為中心,散落著一堆屍骨。這些屍骨看上去都有些年頭了,不像是殺人埋屍的樣子。

“想要上去,怕是不太容易。”劉澈仰頭:“除非,我們其中一人傾盡全力送另一人上去。”

兩人都是高手,若能配合,自然可以逃出升天。可惜,溫顏心心念念地,想要取劉澈的性命,至於劉澈……別看他說的自己對溫顏多情深義重的,溫顏可不敢相信他。

這似乎,是個死局。

“你身上,可有武器?”

劉澈把月光石舉到肩頭道:“我的武器,就是我這張臉!”

溫顏:……

“那用你的臉挖個石梯出來!”

劉澈:……

……

“我……我該怎麽辦?”回宮的路上,梅妃一直在抖,十年前,當她邁出那一步的時候,她就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她也一直相信,自己一定會得償所願。

可倏忽之間,十年就過去了,她所經營的那些東西,有的因為太遠,無法控製,有的,是因為被控的人反噬,她在京城偷偷養兵,就為了有朝一日,這些兵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即便數量不多,可貴在精。

這些年,她要養兵,籠絡控製朝臣,花費高的很,她在各地經營的據點,有些也被江湖人士破了,其中,就包括大理寺少卿白蘇陌!

最終她想,隻要在京城,隻要斷了宋皇的性命,斷了大宋的氣運,天下還不是她的?

本來這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她怎麽也沒想到,劉太尉會為了一個不成器的兒子發了瘋,把她在萬壽山的底牌給毀了個幹淨。

最重要的是,萬壽山是皇陵,皇陵被炸,可以想象宋皇的震怒,這劉家,怕是保不住了,而她,還是劉家女!

十年來,她似乎第一次有了恐懼和懷疑,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什麽天命所歸,不會成功。

梅妃的眼淚落了下來。

高大的身影也坐在馬車裏,看到梅妃落淚,心口好像被人挖了一下一般:“小姐……我如今的身份,能幫上小姐的,也隻能是殺人了,可小姐放心,我就算拚了性命,也要護著小姐!”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隻是……我很害怕,如果趙匡胤查下去,萬一……發現我們……還有澈郎,也不知道怎麽樣了,那些圖被他繪在哪個女子的背上,隻有他自己知道,萬一澈郎有個三長兩短,我們的功夫,可真白費了!”

“小姐日常也是太慣著公子了,這般任性,如何幫小姐打天下。”

“我知道,可他從小就背負這麽多,我也是不忍心……”

“如今之計,想要脫身,隻能借助外力了。”

“你的意思是……”

“中原腹地,雖然是宋一家獨大,可別忘了,北邊虎視眈眈的大遼大金,我記得,大遼的耶律紅珠公主,對公子言聽計從。”

“可是澈郎……澈郎還不知怎麽樣,如今隻能先用澈郎的信物了……”

兩人商量了一下,一直確保這件事沒有問題後,梅妃才鬆了口氣,她向那高大的身影依偎過去:“還是你對我好,我一直都知道……”

那人抖了抖,想要避開,卻已經退無可退:“小姐,你知道,我不能……”

“我知道,可是,我更懂你的心!”

高大的身影低頭,發出一聲悲愴地低吼來,梅妃趁勢伸出雙手,攬住了那人的脖子。

……

“父親,父親,你怎麽了?父親?”麵具人,也就是劉太尉的大兒子劉工總算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山腳下的酒棧裏。

他發現酒棧一片漆黑,他們的人都退到了地下室,在那裏,看到了昏迷的老父,臉頰上一片青腫。

“是梅妃踢得。”劉家人憤憤地說。

劉工大怒:“那個賤人,這些年,我和父親加幾個兄弟,哪一個不是為了她的事豁出性命去,她竟敢這麽對我們!”

“咳咳……”恰在此時,劉太尉醒了過來,劉工忙湊了上去。

“扶我……起來。”劉太尉慢慢地坐起身來:“你,回來了?”

“父親,那石炮是你讓炸的?”

“是為父幹的。”

劉工瞪大眼睛:“那萬一,萬一我還沒出來呢,你是不是打算連我也炸死?”

“死了?死了也是解脫,你我這樣,活著又怎樣?”

“父親……你,你是不是瘋了?”

劉工不敢相信地看著床榻上瘦弱青灰的劉太尉。

父親,竟然不在意他的死活?

“劉澈出來了嗎?”

“劉澈?我沒看到那個小兔崽子!”

劉太尉臉色一沉:“但願芒兒在天之靈,保佑老天收了這個凶手。”

“凶手……您說……不是白蘇陌嗎?是劉澈那個賤種?”

“工兒,今夜回去,你想做什麽,便做吧,你不是一直想要跟芒兒一樣,整天就在一院子姬妾中廝混不做正事嗎,這幾天,你想玩就玩吧!”

“什……什麽意思……”

劉工怔在當場,這是……殺頭之前的最後晚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