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再見已陰陽
新橋是靠近外城的橋，本就狹窄，雙方又人員眾多，還真沒辦法順利地交互而過。
喧天的喜樂裏，一張紙錢飄飄****落在了嚴謹互的麵上，有些涼，也讓嚴謹互回了神，今日，是他娶歲喬娘的日子，本是得償所願的大喜之日，怎麽會碰上抬棺的隊伍，莫非，是天意不允嗎？
嚴謹互下馬，朗聲道：“不知道各位是哪家府上？可否行個方便，今日是小可成親之日，能否請諸位讓一讓路？”
嚴謹互的要求不過分，人生大事，都大不過紅白喜事，紅事是真的喜事，遇到的也都會讓一下。
可對麵這家明顯不予配合，吹吹打打的聲音蓋過了嚴謹互的聲音，整個隊伍也無人理會，依舊徑直灑著紙錢抬棺前行。
嚴謹互也有些惱了，花轎不能走回頭路，所以接了孫喬娘才繞到了這個橋上，誰家的白事非要衝撞上來！
“你們主事的在哪？”嚴謹互想著，這種事好好商量，應該都能解決，誰想到對方隊伍裏一個三角眼突然大喊道：“是誰敢阻攔我家公子成親，給我打開去！”
披麻戴孝的隊伍裏瞬間衝出一個個手持木棒的家丁，衝進紅色的隊伍裏沒頭沒腦地抽打起來，嚴謹互首當其衝，被人一腳踹到在地。
“我……我沒聽錯吧，這……這是成親？”雲雀話還沒說完，就見嚴謹互被人打倒在地，也急了，想要擠上去幫忙：“你們什麽人，怎麽打人呢，住手，趕快住手！”
“啊呀——你們怎麽打人呢！”
嚴謹互這邊的鼓樂手更是第一次碰上這樣凶神惡煞的隊伍，哪裏是這些人的對手，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快跑”，這些人撒腿就跑。
花轎旁邊的喜娘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二話不說，揮著帕子對轎夫道：“快逃快逃，前麵有死人！”
轎夫們早就看見了，隻不過一時撂不開轎子便抬著轎子掉頭就跑。
轎子裏的孫喬娘早就有了不詳的預感，如今覺得這轎子轉了向，驚得自己撩了蓋頭，把轎簾掀起來想問問怎麽回事，喜娘哪有時間搭理她，那幫人凶神惡煞的，還拿著棍子，正好雇主讓她想辦法把這婚事攪和了，退回去！其實她也明白，不就是為了再訛那個說書先生幾個錢嗎？
這不是現成的理由嗎？
喜娘跑的飛快。
轎子顛簸的厲害，孫喬娘身不由己，隻能勉力拉扯開側掛的簾子，探頭看過去，隻見一幫麻衣人吵吵嚷嚷，從人群的縫隙裏，能看到一角鮮豔如火的下擺，那是嚴謹互的新郎服。
“瑾哥——”
孫喬娘淒聲尖叫，卻被漫天的喧囂絞了個粉碎，就好像她這一生所願都被絞了個粉碎，那角明豔豔的鮮紅，漸漸模糊。
“大理寺辦案，住手，趕快住手！”
雲雀好不容易擠進喪親的隊伍裏，使勁扒拉了半天，奈何她驗屍是把好手，這可都是活生生的人，還是壯漢，她就跟溺水的魚一樣被麵前這些白色的浪打了回來。
“讓開——”雲雀河東獅吼，使出吃奶的力氣，好不容易擠上了橋，卻見麵前的人如同被驚了的鴿子一般發出一聲大叫飛了起來，原地，隻剩溫顏一人。
“好樣的小溫！”雲雀美女救書生的計劃破產，隻好麻溜地向嚴謹互撲了過去：“嚴先生，你沒事吧！”
嚴謹互滿臉是血，顫巍巍地向後一看，花轎竟然無影無蹤了，忍不住心頭大急，一把揮開雲雀，跌跌撞撞地向橋下追去。
“嚴先生，嚴先生——”雲雀不知該不該追上去，人家可是去追自己的新娘子的。
三角眼衝出人群，氣急敗壞，衝著溫顏大喊：“你什麽東西，不知道我家公子是什麽人嗎，敢阻攔我家公子娶親！”
溫顏冷笑道：“我管你是什麽東西！”
一腳抬起，三角眼瞬間被踢得飛了起來，在半空中連聲慘叫，他翻滾著落地，大喊道：“來人，快來人，把這個膽敢阻攔公子成親的狂徒狠狠地打，打死我擔著！”
夠囂張啊！
雲雀瞪眼，就見麻衣人呼啦啦地向著溫顏衝過來，她想要再去追嚴謹互也來不及了，隻好敏捷一跳，躲到溫顏身後：“小溫啊，姐姐我隻會個三腳貓功夫，你要保護我啊！”
“好！”溫顏答應了一聲，回身，雙手搭在雲雀的肩上，一用力，就把雲雀拎了起來，雲雀驚得大叫，身體已經被溫顏如同車輪一般甩動了起來。
“踢！”
溫顏隻說了一個字，雲雀瞬間心領神會，一咬牙，拚了。
雲雀一邊大叫，一邊雙腳在空中使勁踢著，也不知道踢飛了幾個人，耳畔就聽慘叫連連，還有連綿不絕的落水聲，這些人都被踢下了橋。
都是我幹的？
雲雀正自心中得意，腳下突然踏上實地，肩膀一晃，溫顏的手收了回去。
雲雀忙睜開眼睛，見橋上剩了三兩個家丁根本不敢靠前，隻有三角眼還在哆哆嗦嗦地放狠話：“你……你什麽東西……你知道我家老爺是誰嗎……你敢……你敢……你等著……等著……”
雲雀大搖大擺地走過去，一腳踢向三角眼，三角眼大叫一聲抱著頭就跟糞球一樣滾下了橋，一頭撞到了棺材上，竟然把棺材撞倒了，隨著棺蓋脫落，棺材裏的屍體掉了出來，直挺挺地恰好壓在了三角眼的身上！
麵前是冷冰冰硬邦邦的一張死人臉，死人的眼睛睜得極大，黑沉沉的眼珠子好像兩個幽深的黑洞，正直愣愣地看著他，化的格外鮮紅的嘴唇都要親到他的嘴上了，三角眼這次叫也沒叫出來，利落地暈了過去。
屍體，是穿著大紅嫁衣的。
“是……是冥婚？”雲雀看到屍體就職業病，“冥婚一般都是牌位成親，可沒聽說過抬著新娘子成親的。”
“死者為大。”溫顏走過去，推正棺材，將屍體放了進去。
雲雀快走一步，對著棺中的屍體研究了起來：“這新娘子……”
一方小小的紅蓋頭落在橋畔的欄杆上，溫顏扯過紅蓋頭，就要給棺材裏的死屍新娘子蓋上紅蓋頭，整個人卻突然愣住了。
“趙小姐？”
“趙……趙……我說這麽眼熟呢，這是經常到大理寺纏著咱們卿大人的趙櫻雪！”
竟然，是趙櫻雪！
幾日不見，趙櫻雪死了？
“不會吧，這真的被冥王娶走了？”
趙櫻雪鬧得那一出，大理寺當然知道，隻是怎麽也想不到，趙櫻雪竟然死了！
“是誰當街鬧事呢，還有沒有王法了！”
一聲斷喝傳來，密密匝匝的腳步聲圍攏過來，溫顏一抬頭，是禁衛軍副統領劉榮帶人過來了。
劉榮跟溫顏有過一麵之緣，溫顏職位偏低，過去行禮：“大理寺刑吏溫不甘，見過大人。”
雲雀也抱拳：“見過大人。”
劉榮雖長得黑鐵塔一般，卻為人隨和，他笑了一下說：“原來是自己人，這家，娶個媳婦，沒犯什麽事吧？”
“娶媳婦，劉大人，他們，好像抬著送葬的棺材啊！”雲雀直接道：“而且他們還當街打人！”
劉榮壓低聲音說：“兄弟，既然沒犯什麽大事，就給我個麵子，太尉大人的小兒子死了，劉夫人心疼糊塗了，非要大白天的給兒子辦冥婚呢，還算什麽黃道吉日，一切規矩，可都是按照這成親來的。不過，體念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吧，兄弟讓讓？”
“劉大人可知這新娘子，是如何死的？”溫顏指向一側的棺材。
“這個嗎？”劉榮撓了撓頭：“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是今天上麵打了招呼，太尉喪子，讓我們看著點這冥婚，你看……”
劉榮使了個眼色，就有兵丁上前一步，把棺蓋蓋了起來。
溫顏還要說什麽，雲雀輕輕拉了她一下道：“那就不耽誤劉大人送親了！”
劉榮腳步一頓，這話有點怪，送親，這可是冥婚。
不過上麵交代過呢，他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招呼兵丁道：“來幾個人，趕快把棺材抬回去，誤了吉時，劉夫人饒不了你們！”
兵丁們忙抬著棺材，離開了。
“禁衛軍，是隸屬於太尉旗下，這又是太尉大人的兒子成親……”
“雲雀姐你想說什麽？”
“小溫，你這麽聰明，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麽，你我不過小吏而已。”
溫顏沉默了一會兒，突道：“你可曾注意到趙櫻雪是怎麽死的？”
雲雀不答。
溫顏道：“那棺材蓋上，布滿了抓痕，被關進棺材裏的時候，趙櫻雪，怕是還活著。”
過了一會兒，雲雀才道：“她麵部腫脹，雙目凸出，很像窒息而死的人，隻不過，她臉上塗了太多的粉，看不到臉色，她的指甲……她的指甲也塗了鮮紅的蔻丹……她的指甲都是斷了的……”
斷了的指甲，是因為在棺中拚命想要尋求一個出路嗎？
趙櫻雪，又是否是罪不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