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見心歡喜

“這樣,不太好吧?”

溫顏跟著雲雀走在街上,看著人來人往的路人,因為她和雲雀身上的官服都要打量幾眼。

“有什麽不好?”雲雀嗑著瓜子,指著前麵說:“就那裏,看到沒,我們喝杯茶就走。”

“現在畢竟是當值時間。”

因為雲雀的藥很好,溫顏也不過請了一天假,就頂著還有些發紅的眼睛去當差了,為此張炳榮、吳墩等人還嘲笑了她幾天,不過都沒有惡意。

當日從屍體脖子上拽下來的玉佩卻如同石頭一樣沉甸甸地壓在溫顏的心頭,這幾天,她一直忙著查閱大理寺之前的卷宗,若大理寺有在職人員失蹤,不可能沒有記錄的。可今天雲雀死活把她拽回來了,美其名曰她幫忙要回了白蘇陌的醫藥費,她就要請吃茶。

“咱們的卿大人可是在少卿大人府上呢,至於少卿大人,八成這些時日都不能見人的,少卿大人怎麽比我這個女子還關注自己的容貌,莫不是……”雲雀上下打量著溫顏,襯道,這小溫一張臉又過分清秀了一些,就是黑黃了一點,可萬一白少卿大人不走尋常路呢?

雲雀的臉突然湊了過來,:一臉的欲說又不可說的糾結,還帶著點猥瑣: “小溫,姐姐跟你交個底,你能離白大人遠一點,還是遠一點吧!”

溫顏默默地轉過頭去。

街邊的點心鋪子裏,一個小廝正匆匆走出,一眼看到溫顏,直接楞在了當場,直到溫顏和雲雀走遠了,小廝才如夢初醒一般:“這……這還活著啊……那那個姓白的是不是也活著……要趕快告訴公子,隻是,公子聽了,會心情繼續不好,還是好呢?”

公子這幾天,心情很不好。

小廝匆匆離開。

茶樓離著大理寺不遠,也不大,兩人到的時候,整個一樓大堂幾乎是座無虛席,高台之上站著一個一身青衫的說書先生,那先生形若修竹,相貌俊雅,舉手投足都是濃濃的書卷味。

“已經開始了,快,快!”雲雀拉著溫顏一溜煙進了裏麵的位子,在長凳的一角擠了擠,也不管別人翻白眼呢,死皮賴臉地坐在了那裏。

“小溫,你快坐!”雲雀招呼了一聲,就轉頭看高台上的說書先生了,都沒注意到,溫顏根本沒地方坐。

所以,雲雀拉她出來就是為了了聽說書的嗎?!

一個清朗的聲音回**在茶樓裏:“月黑風高,走在路上的更夫忍不住心生恐懼,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飄渺的音樂傳來讓更夫忍不住看過去……黑漆漆的小巷裏竟然有一點紅光飄了過來,眨眼之間已至近前,竟然是一頂鮮紅的轎子,好像新嫁娘一樣的轎子。更夫忘了反應,貼著牆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就見暗夜裏,仿佛閃爍著血光的轎子越來越近,隻是……更夫突然發現,抬轎子的隻有三個人……”

說書先生嚴謹互的聲音不急不緩,卻偏偏能夠調動聽書人的情緒,雲雀更是跟著他的聲音不停地“哦”、“啊”、“呀”!

“小溫啊,你說嚴先生是不是長得很好,讓人一見心喜?”雲雀一臉興奮。

“有嗎?”

“啊,你可能不懂。”

雲雀又有點後悔叫了溫顏過來,本來不是打算讓這小子當替補的嗎,萬一嚴先生這裏路不通,可就隻有溫不甘了。

又瞄了一眼,咦,小溫怎麽一直站著呢,幸好貼著牆,擋不到別人就好!

雲雀繼續叫好

“第二天清晨,有人看到那個更夫倒在巷子裏,已經死了,他的身上,穿著一身送嫁的轎夫裝……”這時候,嚴謹互結束了今天的場次,聽書人發出一片懊惱的聲音,正聽到緊要關頭,又結束了!

嚴謹互是這幾個月才開始說書的,他人長得精神,說的又是市麵上從來沒見的誌怪故事,很快就有了大批的擁泵者。最近他講的“冥王娶妻”,說的是地府的王看上的陽間的小娘子,一眼勾魂,聽得人一驚一乍的,可真是讓小娘子們又愛又怕。

嚴謹互麵色平靜地收拾了東西,從容走下高台,翩翩書生,確實能讓人心生好感。

台下也有不少膽子大的小娘子,大聲喊著“嚴先生”,就差把手絹扔到嚴謹互的身上了。

嚴謹互不假辭色,隻是簡單地點了點頭,就飄然而去。

“快,快!”雲雀一扯溫顏,就跟了上去。

所以,雲雀是來聽書的,準確的說,是來看說書先生的。

出了茶樓的嚴謹互走的不緊不慢,好像很是閑散,隻是隨意地在這裏看看,那裏停停,在經過朱雀大街的拐角處,還停下買了幾個燒餅包在了紙包裏。

雲雀拉著溫顏一直跟在嚴謹互的後麵,一臉的幸福期待加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溫顏無語,時至今日,她才發現,原來雲雀剛見時那高傲冰冷的樣子,隻是錯覺。

一條狹窄的巷子就在眼前,拐進去的嚴謹互突然停下了腳步,出聲道:“小姐跟了在下這麽長時間,所為何事?”

雲雀一個急停,溫顏直接撞了上去,兩人對視一眼,大理寺的人跟蹤一個書生,竟然被人發現了,丟人不丟人?尤其是為了某些不能言說的原因。

“嚴……嚴先生……”麵對腐屍都麵不改色的雲雀被溫顏推了出來,說話都結巴了。

臭小子,回去再跟你算賬!

哎呀,好激動,嚴先生跟我說話了,我是要表白呢,還是表白呢,還是表白呢?

嚴謹互麵無表情地看著雲雀。

“嚴先生,我……我覺得……你說書真好聽,你怎麽想出的那麽好聽的故事?我也想學說書,不知道嚴先生……”

雲雀幹巴巴地說著。

嚴謹互突然道:“在下不日將娶妻,恐怕要讓小姐失望了。”

“娶妻?啊?娶妻好啊,恭喜,恭喜,嗬嗬!”

雲雀傻笑兩聲,內心跳起了一個火冒三丈的小人:什麽?娶妻,你竟然要娶妻!

嚴謹互轉身,自顧離開,身後傳來慌亂的腳步聲。

雲雀鬧了個大紅臉,也不敢看溫顏,說了一句:“走!”就急匆匆地趕回了大理寺,然後一頭紮入了驗屍斂房,不出來了。

太丟人了,表白的時候被告知人家要娶妻了,最丟人的,還被小溫看到了!

生無可戀啊,生無可戀!

溫顏搖搖頭,回到公事房,見吳杭壹和張炳榮在下棋,吳墩等人應該是跟著左謙昊出去了,即便劉澈藏得再好,目前沒有案子,他們大理寺也不能忘了緝拿凶手。

溫顏默默地在自己位子上坐了下來,拿出了紙筆。

金翹背後的皮膚上,畫的是什麽?人皮刺繡,難道刺的是山河秀麗?還有地湖裏的石象,是哪裏的邪神?

“你這是畫的什麽?”

不知道什麽時候,下棋的張炳榮站到了溫顏的身側。

溫顏就紙張收拾了一下說:“沒什麽,閑極無聊而已。”

……

入了夜,天又不太好,烏壓壓的濃雲壓在天空下麵,風聲尖銳不息。

更夫王大牛縮著脖子,兩隻手攏在袖子裏,惦記著敲完了好回去烤個火。

快四更天了,王大牛掏出了鼓槌,一下一下地在城裏轉著。這個活計,真不是人幹的活,這大半夜的,天天走夜路,該不會……遇到鬼吧?

一陣飄渺的樂聲突然傳來,讓王大牛使勁睜了睜眼睛,這大半夜的,誰在號呢?

那是什麽?

王大牛使勁揉了揉眼睛,就見暗夜裏,一點鮮紅的光芒極快地從路的對麵飄了過來,越近,越清楚,四四方方的,好像是……王大牛猛然打了一個激靈,不會是個轎子吧?紅色花轎?!

這些日子,街頭巷尾,販夫走卒,就連買個菜,都有人在說寶茗茶樓的說書先生和他說的那個故事。

難道……他遇到冥王娶親了?

他想到說書先生說了,第二天發現了那個更夫的屍體……那他會不會死?

王大牛嚇得大氣不敢喘,貼著牆瑟瑟發抖,他現在逃走還來得及嗎?

顯然是來不及了,壓抑的鼓樂聲中,鮮紅色的轎子很快就到了近前,一二三四……四個轎夫,轎夫夠了,轎夫夠了,應該,不會找我吧?

那個故事裏,因為少個轎夫,所以第二天,更夫被人發現死在街頭。

轎子越來越近,王大牛覺得自己下一刻就會憋過氣去,慶幸的是,那四個轎夫始終目不斜視,似乎沒有發現王大牛。

頭排的轎夫已經走到了王大牛麵前,王大牛大著膽子看了一眼,媽呀,嚇得他差點叫出聲來,這轎夫黑漆漆的一張臉,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活人,還有那轎子裏的新嫁娘……轎子怎地沒有轎簾?隨便一眼就能看到裏麵的新嫁娘,更誇張的是,新嫁娘也沒有蓋頭,露著慘白的一張臉,唯有唇色鮮紅鮮紅的,仿佛有血滴正要滴下來。

媽呀,嚇死了!

轎子慢慢的從王大牛麵前飄了過去,王大牛癱倒在地,冷汗淋漓。

飄渺的樂聲越來越遠,等王大牛抬頭的時候,轎子早已不知所蹤。他扶著牆,大口地喘著粗氣:老子這是碰上冥王娶親了?幸好轎夫夠了。

隻是……王大牛扶著牆慢慢地往回走,那個新娘子可真滲人,但為什麽,他覺得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見鬼了,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