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京中流言起

“真沒想到鼎鼎大名的‘公子小白’竟然如此膽小怕事!”出了王府,溫顏憤怒地甩開白蘇陌的鉗製。

她怎麽也沒想到,不過寥寥幾語,白蘇陌就答應不再追查,直接帶著大理寺的人離開王府。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又如何能盡數想到?”白蘇陌神色淡漠,仿佛一瞬間就從那個騙她吃瓊酥葉的白蘇陌變成了頂頭上司白少卿。

“大理寺為的是查漏補缺,為民伸冤,去不想堂堂白少卿竟是屍位素餐之徒!”溫顏憤然離去。

白蘇陌立在當地,見溫顏的背影越行越遠,神色不辨喜怒。

溫顏一路狂奔,待離開大理寺諸人的視線,才慢下腳步,本來激怒憤慨的神情一分一分地冷靜下來,杏眼微眯,眸色暗沉。

這個世界,本就是不公的,什麽天理輪回,報應不爽,隻怕老天也管不過來!

沒關係,老天不管,她來管!

第二日一早,開封府門口就鼓聲震天,有人擊鼓鳴冤。

可等到開封府尹見到差役遞上來的狀紙之後,那擊鼓鳴冤之人早已不知所蹤。

開封府尹即刻準備車架前往刑部尚書府,在裏麵待了有一炷香的時間,等到開封府尹離開之後,尚書府的人在京中聘請醫術聖手,據說是給府裏的一個小妾看診。

這本是一件小事,可誰也沒想到,從第二日開始,京中流言四起,還都是圍繞著刑部尚書府的。

有人傳這刑部尚書的兒子王元豐不僅跟自己老子的小妾勾搭成奸,給自己老爹送了一頂滿山蒼翠的綠帽子,還與這小妾一起殘害少女,據說很多京中丟失的女孩都是做了王府的地底亡魂。

也有少女失蹤的人家,不明所以,三番兩次到王府門口查探,卻也不知道自己在盼些什麽。

有禦使風聞,又在金鑾殿參了王英一本,雖然沒有證據,卻也讓王英受了訓斥。

王元豐為江湖殺手“顏殺”所殺的傳聞也沸騰起來,聽說這顏殺隻殺該殺之人,莫非王元豐的事兒是真的?

……

冷月如勾,灑下半室冰涼。

王府的囚室,即便有行刑的炭盆閃爍,卻也冰冷刺骨。

郭姨娘趴在冰涼的地麵上,不知死活。

本來花容月貌的一張臉,早就看不出本來麵目,就連向來喜歡撫琴的纖纖玉手也變得一片鮮血淋淋,這雙手,隻怕是廢了。

一桶冰冷刺骨的水潑到身上,郭姨娘一個激靈,從昏迷中醒來,全身的疼痛也在一瞬間侵入感官,疼的她整個人都扭曲起來。

她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落到這樣的地步。

她不是刀俎,隻是魚肉。

王府管家麵色冰冷地立在她的麵前:“我說郭姨娘,早點說了,何必受這個罪,你不是最是愛惜臉麵嗎,再扛下去,這臉,還能看嗎?”

“呸!”郭姨娘吐出一口血水,嗓音嘶啞:“你以為我不知道?我若說了……還有命在嗎?隻要……隻要老爺答應……送我離開……我定然會留下書信……保公子名聲……”

管教笑了:“我說郭姨娘,你還做夢呢,就不用說你誘的公子做下那等事情,就是你跟公子有染這事,你也活不過明天,你以為,少了你,老爺真的沒辦法了?這尚書府是老爺的尚書府,就算掘地三尺,也不過是多費點功夫罷了。”

郭姨娘有些慌了:“老爺……我侍奉老爺多年,老爺……真的一點不念夫妻之情?”

“你一個姨娘,還要癡心妄想,真是……”管家搖搖頭:“老爺下了死命了,就今兒夜裏,你說了就痛快點上路,給你體麵,不說……看你能撐到幾時——”管家回身,就要取火盆裏的烙鐵。

“不要,不要——我要見老爺,我要見老爺!”

那種痛實在痛徹心扉,她一點都不想再體驗了。

“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管家冷笑一聲,剛要伸手,卻不知為何,突地身子一軟,摔倒在地。

郭姨娘一愣:“管家?管家?”

管家一動不動。

“是……是誰?”郭姨娘驚疑不定,隻室中火炭閃爍,無人應聲。

莫非……莫非是那些人來救我了?

一念升起,郭姨娘艱難地起身,心頭顫顫,仿佛一道亮光衝了進來,她是不是,不用死了?

她踉蹌著向門口奔去,卻因體力不支,軟到在地。

“是誰?”

眼前驀然出現一抹紅裙,郭姨娘伸手,想要抓住紅色裙擺,卻覺涼風浸麵,仿佛雪落無聲一般,紅色裙擺已經後退一步。

“救我,救我出去——”

郭姨娘抬頭,就見麵前之人紅衣似血,麵若寒霜,一雙點漆美目黑眸暗沉,正幽幽地盯著她。

“你……你是誰……救我……救我……”郭姨娘爬行幾步,伸手再次想要抓住那個紅衣女子,那女子彎腰躬身,冰冷的雪意瞬間撲來,郭姨娘猛地尖叫一聲,身子向後滾爬,口不成言:“你……你是……人,是鬼……鬼——”

皎月一般的一張臉,此時卻是七竅流血,炭火明滅間,麵前的女子好像一下子變成了修羅惡鬼,像極了,那些死在她麵前的女子!

有鬼,有鬼!

女子逼近,紅裙飄搖,郭姨娘驚恐地瞪大眼睛:“不要……不要殺我……我……我……我知道一個秘密……不要殺我……”

……

清晨的風,卷著雪意,許多累積在陰影裏的積雪依舊森寒,就像這寒冷的冬日。

溫顏急匆匆地走進大理寺官衙,迎麵,卻正碰上少卿白蘇陌。

自那日以來,白蘇陌雖然是頂頭上司,溫顏見了也是翻白眼甩臉子,一句話也不開口。今日照舊,溫顏眼眸一轉,已經低下頭來,微微側身,就要從白蘇陌身邊擦身而過。

“等一下。”白蘇陌突然開口,聲音淡漠的如同那一日的無所謂。

溫顏腳步一頓,這總是大理寺少卿,她一個小吏,自然不能違抗,至少,表麵上應該如此。

官靴踩過積雪,溫顏的口鼻突然充斥了一股冷冽幽香,好像泡開的茶,沁人心脾。白蘇陌已然近在咫尺。

溫顏身子一僵,頭垂的更低。

師父說過,想要鐵口直斷,就得學會猜度人心,可這個白蘇陌,無論他是疏懶如貴公子、高冷若天上仙還是薛清驍附體般頑劣,她始終無法窺出他真實的想法。

溫顏不動,白蘇陌也不動,隻冷香幽幽,無孔不入。

溫熱的感覺突然落到耳下,溫顏一怔,白蘇陌已然抬起了手指,指尖,一點嫣紅。

“這是什麽?”

溫顏瞥見白蘇陌手指上的紅痕,再次飛快低頭:“可能是屬下早起,不小心撞到哪了。少卿大人如果無事,屬下先行告退。”

溫顏匆匆向裏。

白蘇陌微微勾指,那點細膩柔軟,好像迸濺開來的火星,燙的胸口都是一窒。

“不甘——”

“大人還有何事?”溫顏正要伸手推門,卻不防又被攔下。

想到這人表麵疏懶,實際上深不可測,溫顏愈發告誡自己以後要小心再小心。

“郭氏被殺一案,不甘可是不甘心?”

溫顏背對白蘇陌,撇嘴,口氣冰冷:“大人可是明知故問?”

“不是說大理寺就是為人伸冤的所在嗎,既然不甘,如何還在這裏?”

“大人是開玩笑嗎,大人有命,屬下,何敢不尊?”

“小白,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伴隨著木門開啟,風流公子薛清驍走了出來,手中折扇輕搖,墨綠色的袍服顯得他唇紅齒白,姿態風流。“小溫也是為了案子,你還逗他,本大人自任大理寺卿以來,小溫買的涮鍋最是鮮美,小溫可是本大人要罩著的人。”

溫顏:……

買涮鍋買的好就可以在大理寺立足嗎?

穿得跟鬆柏一樣的薛清驍搖搖晃晃地走出來:“小溫啊,本大人理解你一腔熱血,想要建功立業,但也要講究方法嗎,這點你得聽小白的,行了,走吧。”

“走?去哪?”

“當然是,如你所願!”

大理寺吳杭壹帶著張炳榮等人也走出了官衙,今日竟然一個個都到的這麽早。

白蘇陌當先一步,已經踏出官衙,薛清驍吳杭壹緊隨其後,張炳榮碰了一下還在發呆的溫不甘:“做什麽呢小溫,還不快走?”

溫顏不由自主地向前跟上隊伍,低聲問:“這是要去哪?”

“你不是不忿少卿大人放過刑部尚書郭氏姨娘被殺一案嗎?如今京裏都爆出來了,王英之子王元豐殘害少女,老百姓議論紛紛,如今大理寺奉命去查個清楚呢。”

溫顏心頭一跳,這是要大白於天下了?

即便王元豐已死,他做過的罪孽也不能隨著身死如風湮滅。

大理寺要清查王元豐殘殺少女一事很快如同風一樣在街頭傳開,無數好奇的,家中又失女的,還有各家的下人等都跟在了大理寺眾人身後,浩浩****地向王尚書府邸而去。

等至王尚書府門的時候,大理寺身後跟著的眾人已經有數百之眾,浩浩****,將整個巷子都堵了個嚴實。

一陣疾馳的馬蹄聲踏過長街,沈知禦縱馬穿過人群:“讓讓,讓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