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掘墳
時間在流動著,路明知道這時間帶給他的痛苦,看著窗外的太陽,他現在依舊是一無所有。
回到出租屋裏,路明覺得他現在已經可以擺得上台麵了,刑警隊的副隊長。
雖然他平時一直都很掩飾,都很克製,克製著他對於權力的欲望,但是他的心底之中一顆種子一直都在瘋狂的生長著。
他活了這麽久了,大起大落很是刺激,當失去的時候他的心裏不害怕嗎?害怕,無比的害怕,害怕得要死,幾乎無法呼吸了一樣的,回到警隊的時候,每個月兩千來塊的工資,就像是一條狗一樣的,艱難的生活著,抽煙的時候都盡量的不去買,而是去混。
路明一直覺得心底裏有一股力量,支撐著他一直活下來,那股力量是什麽?大概,可能就是複仇吧!
如果,將這股力量從他的身體之中抽出去的話,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應該為什麽而活了,這個世界也並不是隻在針對著他一個人,但是那股埋怨確實無法剝離的,仿佛全世界都在與他為敵。
路明想過這個問題,為什麽……心裏就隻有一句為什麽,為什麽受苦受難的是他,為什麽天地下這麽多人,偏偏就是他了。
甚至有時候思想極端時,想到過去毀滅這個世界,但是他又感覺一股深深的無力,滲透進了他的七經六脈,順著身體的血管不斷的蔓延到了全身。
那時候真的很想,很想躺在一顆樹下,最好是在飄**著花瓣的樹,然後就在那樹下,靜靜的等待著,什麽也不做的等待,等待著死亡匯入他的全身,然後那具皮囊就在那樹下腐爛。
化作的最後的肥料,給這樹帶去養分,這也算是他來過這個世界的最後憑證了。
上天這樣的折磨一個人是為了什麽,無非就是想看你。不停的在這痛苦之中掙紮,然後被痛苦拉回去,就這樣來來回回的不停的折磨著你,因為這個才更有戲劇性不是嗎?
沒有了戲劇性,那麽何來的看戲的人。
路明躺在**,摸出了一個撕去了標簽的藥瓶,從藥瓶之中抖出了兩顆藥來,扔進了嘴裏,也不喝水這就要硬生生的將這藥丸嚼成了粉末,一股苦澀的味道在嘴裏來回的繚繞著,苦得路明舌頭之下不停的生出口水來。
不知道苦了多久,那股味道就一直在嘴裏來來回回,久久的難以消散。直到睡著了那股味道也就消失了。
這就好像人生一樣的,苦啊苦,不停的苦直到死去,然後就不在擁有了意識,也就不知道到底什麽是苦的味道。
早晨,太陽在散發著薄薄的陽光,溫度在緩緩的上升,路邊的草木之上還有一顆顆的露珠在滴**著,過路的人在不知不覺之中就將他們給蹭掉了,然後打濕了褲腿,又在不知不覺之中褲腿又被那不知不覺的太陽給烤幹了,但是這是冬天。
路明醒了過來,睜開雙眼看著天花板,伸手摸了一下床的另一半,打了一個哈欠之後穿衣起床,洗漱的時候他的洗漱用品旁,永遠都擺放的著另外一份,就好像是這房間裏除了他以外還有另外一個人。
但是,那份洗漱用品上又好像是已經蒙上了一層灰塵了,看似已經很久都沒有人去打理過了。
清晨還是有點兒冷。
路明到了警局之中,在警局外買了兩份早餐,帶了一份都局長辦公司的秘書,另外一份自己吃了,這是他當上刑警隊長的第一天。
同時,他也提上了副科級。
“嗬嗬。”路明也在忍不住的微微笑了笑。
然後路明並沒有去上班,他請假了。
路明本來是想要打車走的,但是摸了摸身上,他已經完全沒有錢了,這個月似乎經曆了很多的事情,他的錢包也超綱了,甚至將他之前存下來的哪一點點兒錢也全部都已經花光了。
“呼……”路明微微的歎了一口氣,嘴裏吐出來的氣在空氣之中形成了一股白霧,不知不覺的天氣已經很冷了。
然後,路明開走了局裏的車,路明也知道公車私用,這是違反紀律的事情。
但是,他現在已經刑警隊的隊長了。
路明來到了養老院外,清晨養老院之中的老人們都還在沉睡,隻有一個常年坐在藤椅之上,似乎從來不過問世事的老人,此時很早就已經坐在了養老院的門口在門口不停的張望著什麽就好像是在等待,又好像是在期望著什麽。
“大哥,您怎麽這麽早的就起來了啊?”阿武身上裹著衣服,在門口看著老人凍得有些瑟瑟發抖的。
“我有點兒事情要出去。”老人輕輕的笑了笑,臉上皮肉都已經完全的鬆弛掉了,就是曾經臉上的傷痕都已經夾在了那鬆弛的皮肉之下看不出什麽痕跡來,顯得整個人仿佛都有什麽慈眉善目的。
誰也不會去想象,這個人曾經是這個城市,叱吒風雲的黑道大哥。
“要我開車送你嗎?”阿武打了一個哈欠。
“不用我叫路明來接我。”老人說,然後看著阿武,“阿武,我看你最近好像都沒有什麽精神一樣的,晚上你是不是又出去幹什麽事情去了?”
阿武摸了摸鼻子。“沒幹什麽,就是找點兒工作。”
“我們都已經老了,而且也已經金盆洗手了。”老人說。
“大哥,我知道。就算是我們金盆洗手了,但是吃飯也還得吃是吧!總不能去指望路明那二五仔吧!他自己都養不活,怎麽來養活我們這麽大一幫子的人,我們得找點兒夥計自己養活自己啊!”阿武無奈的笑了笑,指尖在撓著頭皮。
“自己找活兒可以,別去做什麽讓明哥兒難做的事情。”老人的眼睛微微的耷拉著,說道。
“大哥,我是不知道那個二五仔有什麽好的,這個時候你還在幫著他說話。”阿武微微的翻了翻白眼說,“我沒給他找麻煩,我反而還幫了他一把。”
“哦,對了。大哥你們是要去哪兒啊?”
老人的眉頭微微的張開,天空之中顯得有些朦朧,就像是他的眼睛一樣的,在眼中看不見東西了,“我去看看她,今天是她的忌日。”
阿武看著老人的神色,心中已經明白,不再言語道:“早去早回,現在外麵也不是很安全。”
老人看了一眼阿武,“跟著刑警隊長出去還會有不安全的事情發生嗎?”
“大哥,你已經知道了?”阿武的眼睛微微的閃所了一下,似乎有點兒逃避的感覺。
“我知道的事情不對。”老人輕輕的笑了笑,“因為我已經老眼昏花了,我的腦子已經容不下我繼續去思考了,你想要做什麽我已經無法阻攔了。”
“我知道這個養老院是困不住你們的,因為你們的心從來就沒有在這裏停留過。”老人微微的咳嗽了一下,挺直了腰背,“我恐怕也應該給你說,外麵不安全,早去早回吧!”
“我心裏有底的。”阿武的眼睛看著地麵,眼中微微的露出了一絲的凶狠,他現在已經是一個老人了,外表的衰老並不代表著他的心也跟著一起老去,就像是他這身上的紋身一般,永遠都不會掉色。
會永遠的跟隨著他,跟隨著他死去,直到肉體徹底的在地麵之中腐化掉。
老人挺直的腰背,他的身材本就高大,無神的眼中微微的一點兒寒芒畢露,身上的披著的風衣被清風微微的掀動著,“我走了。”
細雨朦朧,朦朧之中似乎有一隻隻的影子,就像是白色的鬼,在雨中來回。
路明開著車來到了養老院外,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裏麵走了出來。
老人上了路明的車,微微的搖下了車窗來,說道:“這是我這一輩子第二次坐警車。”
“就看你喜歡不喜歡坐第三次了。”路明回頭看著那個垂暮的老人,才過了幾年而已,那個他記憶之中英姿勃發,揮斥方遒,不可一世的地下龍頭老大,早已經滿臉的褶皺,就像是在這兩年之中老去了二十歲一樣的。
路明發動了汽車,眼睛穿透了這薄霧,看著遠處的養老院,他感覺在那裏麵似乎有那麽一隻眼睛在看著他,汽車刺破了薄霧遠去。
“你現在還有讀書的習慣了嗎?”老人在車後點燃了一隻香煙,緩緩升起的煙順著開啟的車窗縫隙之中流出去,融進了窗外的薄霧之中。
“偶爾看看報紙和網絡小說吧!”路明說。
“你知道當初為什麽我一眼就看上了你嗎?”老人說。
“為什麽?”路明問。
“因為,當初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你的手裏拿著一本書。”老人緩緩的吸了一口煙,“我我這幫兄弟之中,都是沒有什麽文化的粗人,你知道我為什麽能夠領導他們嗎?因為隻有我一個人讀過書。”
“我當年考過公務員,從過政。”老人的眼睛裏漸漸無神,“隻是最後還是走上了這條不歸路,卿兒她母親也是一個公務員。”
“可能這就是你不如第五耀的地方吧!”路明說:“第五夜現在已經是警局的局長了,他現在才是這個城市的主宰了,黑白兩道通吃,而你永遠隻在那一條路上走到黑。”
“是啊!我不如他。”老人笑了笑,“第五耀這個人,不好說。你說他聰明,但是他每次做事兒之前都會拜神。他說:“科學的盡頭就是神學。連那些讀了一輩子書的大科學家都相信,他沒有什麽理由不相信的。””
“那麽你相信嗎?”路明問。
“我信過一段時期,然後就再也不相信了,因為你無論問他什麽,他都隻會給你一個答案。”
“那麽那個答案是什麽呢?”路明問。
“那個答案就是你自己。所以,我唯一信奉的就是我自己。我自己就是我的神!”老人彈出了煙頭,一點兒火星劃破了薄霧。
“嗬。”路明的嘴角微微的彎了彎,“我相信。”
墓地掩蓋在一片薄霧裏,矮矮的墓碑在薄霧之中時隱時現的。
路明的車停在了墓地之外,路明從車後拿出了鮮花,潔白的蘭花,那是她生前最喜歡的花,就像是她在路明的記憶之中一樣的,一樣的潔白無瑕。
走過一排排的墓碑,就像是穿過了地獄的門,路明來到了一塊墓碑前,手裏的蘭花墜地。
老人的眼睛看著眼前的墓地,墓地被人挖開了,就像是被曝光的果殼一樣的幹癟,老人的手在微微的顫抖,眼角流出了一絲老淚,嘴角在微微的蠕動著,“為什麽?為什麽?”
路明臉龐的顴骨微微的凸了出來,臉上看不出是憤怒還是悲傷,屏息許久之後抬頭看著遠處,“這是衝我來的?”
“我走了。你處理好!我要看到她的墓完好的回到這裏。”老人擦拭掉了臉上的淚,轉身離去,霧中他的身影漸漸的遠去,隻能看見黑影一片。
路明無奈的靠在了墓碑上,抓著自己的頭發摸出了一支煙來,“他是在逼我嗎?”
路明的使勁兒的抽著煙,看著霧中仿佛走出那個潔白的身影,就像是那蘭花一樣的,那身影走過來微微的撫摸了一下他的臉,然後漸漸的遠去,隻留下一襲蘭花的芳香在風中微微的飄**著。
路明的喉嚨微微的蠕動了一下,眼睛裏就像是進了沙子一樣的,不停的揉著眼睛,越揉就感覺那眼中的殺陷得越深了,最後還是不爭氣的留下了眼淚來。
路明摸著墓碑,“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沒有你我的心仿佛變得空****的,我怎麽也填不滿他。”
“我愛你,你不是很喜歡聽我說嗎?”路明無力的抽泣著,“我聽我說啊!我曾經想過一輩子的,我真的想過的,你喜歡安靜,我喜歡熱鬧。你離開了之後,我已經漸漸的活成了你的樣子了。”
“我曾經在黑夜之中,祈禱了無數次,我知道那沒有什麽用。但是,我依舊不停的祈禱。為什麽當初死的不是我,我就不用來忍受這種孤獨的煎熬。”
路明微微的擦拭掉了眼角還沒掉下了的淚滴,“我不能流淚,我要讓他們都流淚。”
天空之中瓢潑著的細雨,將路明的衣衫給打濕了,走遠的老人佝僂著身體,雨打在他的臉上很冷,但是心更冷,佝僂的腰背漸漸的直了起來,看著青山煙雨後,說道:“難道是我已經離開太久了?”
路明開著車回到了警局之中,手裏點燃了煙起來,守門的大爺對著路明笑了笑,路明散了一支煙出去。
藍雨正在路明的辦公室裏,看著路明回來了,臉上有些溫怒之色,說道:“你跑到哪兒了去了,你知道不知道現在是上班時間,現在警局都忙成了一鍋粥了,你倒是落得很是悠閑。”
路明抖了抖手上的煙灰,說道:“水太深我進去不去,進去了也隻會被淹死。”
“手上的案子進展什麽樣?”路明問道。
“那個死去的刑警身體裏查出來的慢性毒藥就是我們法醫工作室裏的。”藍雨的麵色有些難堪的說道。
“把除了阿阮以外的法醫資料送給我看看,特別是最近他們從出行情況。”路明說著又準備點煙,微微的頓了一下說道:“還有和那個死去刑警接觸過的人也一並給我看看。”
“好。”藍雨點了點頭,從資料庫之中調取了一些檔案非常有效率的發到了路明的郵箱之中。
路明看了一眼手裏的煙,歎了口氣之後將手裏的煙扔開了,打開了郵箱看著檔案,一個四個法醫兩個家裏有病重的親屬,還有一個剛離婚拖著兩個孩子,另外一個看著倒是沒有什麽問題,並且那個法醫還和路明共事過一段時間。
既然能夠當上法醫都是經過了嚴格的審查的,除非在逼不得已的時候,很少有人會去選擇犯錯的,犯錯也就那麽理由,無非是被生活逼迫到了懸崖的邊上,背後隻有犯罪這一條道路可以走了。
要麽就是被人脅迫了,逼著其去幹這件事情。
當然,也有一些精神變態的人,他們的精神本就是錯亂的,所以無法以正常人的方式去思考問題。
路明微微的捏了捏鼻子,這四個法醫之中,問題最大的可能就是前麵兩個,前麵兩個因為家屬的病重早已經負債累累了,可能會為了金錢而出賣自家的信仰。
另外一個拖著兩個孩子不太可能,他就算是不為自己考慮也會為自己的孩子的未來所考慮。
最後一個路明很熟,就是一個典型的勢力小人,路明以前得勢的時候,跟著他後麵明哥明哥的叫,路明也帶過他一段時間,知道他的家裏還算富有,最近也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路明摸著臉頰,他記得死去的那個刑警進出過賭場,輸得一幹二淨了他家裏還有老婆孩子,他鋌而走險的想要撈一筆,心裏也根本就沒有想過去死。
路明摸著電腦桌上微微的有些濕潤,歎了口氣道:“有事兒打電話,我現在出去調查一下,將幾個法醫和那個死去刑警昨晚接觸的那個人控製起來,晚上我回來解決。”
路明微微的咳嗽了兩聲,現在已經臨近冬日,眼看著就快要過年了。
“需要人跟著我嗎?”藍雨問道。
“不用,我一個人就好。”路明擺了擺手,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朝著門外就走了出去。
“局裏了人問警車的事兒就說我開出去辦公了。”路明已經走到了門口。
路明開著警車來到了市中心的醫院,在醫院下賣了兩個個水果籃走進了住院大樓,來到了一間病房之外,路明看了看病房之中,裏麵病人正在休息。
路明也不著急,就坐在病房外的長凳之上抽煙,既不進去也不準備進去。
路明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病房之中已經沒人了,才進去將水果籃放在了病床旁。
然後路明就出來繼續等待。
路明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才將兩個水果籃送了出去,緊接著又去了市小學,距離放學的時間快到了,路明看著市小的門口,已經人流湧動,全部都是過來接孩子的家長。
路明等了很久,直到放學,直到學生都已經走完了,隻剩下還有幾個家長未來接的學生在老師的陪同之下還在等著。
路明丟開了手裏的煙,飯點兒快要到了。
路明並沒有就近的選擇飯點,而是繞遠的去了第五夜家開的一間酒店裏,路明開了一個房間,叫了飯菜,坐在桌前等待著,飯菜快涼的時候路明才匆匆的吃了兩口,順便就去退了房間,出了酒店之後朝著下一個地點賭場去了。
賭場之中煙霧繚繞,路明在前台看著兌換籌碼的妹紙,問道:“請問我可以來一杯檸檬汁嗎?”
“抱歉沒有。”妹紙穿著暴露的衣服,齊逼的短裙將大白腿漏了出來,看著十分的誘人,胸口微微的拉下了,對著路明禮貌的點了點頭。
“你們最小的籌碼是多少?”路明摸出了一枚一塊的硬幣問,“請問這個可以兌換籌碼嗎?”
“抱歉,先生不行哦!最小的十塊。”妹紙依舊禮貌的說道。
“那我能請你幫我補齊剩餘的九塊嗎?”路明微微的偏頭。
“可以,不過你得請我喝一杯。”妹紙說。
“好,請給我要一杯馬提尼。”路明將一枚硬幣立在了桌麵上,然後付過了酒錢。
妹紙給了路明一枚十塊錢的籌碼,而酒錢確值五百塊。
妹紙微微的笑著,說道:“為什麽拿一塊錢換籌碼,而話五百塊請我喝酒。”
路明眉梢微微的動了動,嘴角輕輕的揚了起來,“為博美人一笑,這個答案可以嗎?”
“可以啊!”妹紙擺動著長腿,說:“我想要一棟麵朝大海的房子,你也可以博我一睡。”
路明微微的聳了聳肩,“抱歉我可以帶你麵朝大海,但是確沒有放在。”
路明捏著手裏的籌碼,“如果,他能為了帶來一棟房子,我倒是不介意帶你麵朝大海。”
“你真有趣。”妹紙說。
“是啊!我除了這副有趣的皮囊意外一無所有。”路明指尖微微的劃過麵前的桌子,朝著賭場之中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