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糟糕的對手

燈光轉過來,投在男人的臉上,刺得他眼睛發痛,他努力把頭偏向一側,躲開那束強光。

這裏是審訊室。

柳玥雯鬆開扭著燈頭的手,拉過一把椅子,坐在男人對麵,翹起二郎腿,神情冷如冰山,“怎麽著,內心的黑暗無法與光明抗衡,所以你怕了嗎?做了壞事,就應該想到這種後果。”

男人側著臉,冷哼一聲,被燈光照得素白的臉上浮起一絲不屑的神色。

“笨女人,換你坐在這裏試一下?如果你能做到不轉頭,我認輸,什麽都招。”他的語調裏帶著幾分輕蔑的意味。

柳玥雯氣得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但很快冷靜下來。

她伸手將燈頭調整到正常狀態,準備開始做筆錄。

男人重新坐正,把被手銬銬住的雙手放在桌麵上,他的狀態很自然,並沒有其他犯罪嫌疑人那種緊張感。

這讓柳玥雯感覺到了一絲莫名的壓力。

“姓名?”

“楚雲昭。”

“年齡?”

“二十八歲。”

“工作?”

“你來相親查戶口的嗎,問的這麽詳細?”楚雲昭皺眉,明顯有些不耐煩。

他生平很不愛跟這些地方小警察打交道,實在囉嗦的很。

柳玥雯握筆的手停在半空,目光緊盯著他。

“好吧。”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楚雲昭選擇妥協,“我,無業遊民。”

“為什麽要殺人?”詢問過基本信息之後,柳玥雯直截了當地問,“為了錢?”

圓珠筆在她的指間盤亙,以便隨時對關鍵內容做下記錄。

“人不是我殺的。”他否認。

柳玥雯料想他會這樣回答。

她挑了一下嘴角,抬頭看了楚雲昭一眼,接著問。

“為什麽把自己打扮成送快遞的?”

“誰說穿成那個樣子就一定是送快遞的,你有看到我的衣服上標注著快遞公司名字嗎?”楚雲昭歪著頭狡辯。

“嘁。”柳玥雯撇嘴,“第一次去那家夜店,還是經常去?”

她想起林澤西從夜店工作人員那裏探到的線索:死者的業務很好,有很多常客光顧。

“第一次。”

柳玥雯低頭記錄,“逃跑的那個人是誰?我當時看到你跟在他後麵。”

“你問的有些多了。”楚雲昭麵無表情地說,的視線從柳玥雯的本子上掠過。

“請你配合我的工作。”柳玥雯說。

“你從我這裏很難得到有用的信息。”

“你這是在質疑我的工作嗎?”柳玥雯怔了一下,把筆放下,柳葉眉蹙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楚雲昭。

“你看起來很緊張。”他迎上她的目光,四目相對。

“你一直板著臉,試圖以高冷的姿態化解心中的緊張感,但是你頻繁轉筆的小動作出賣了你。最開始你說的那番話,目的不過是為了對我施壓,讓我自己招供,但是那個樣子看起來真的很滑稽。”

“我是警察,我為什麽要緊張?”柳玥雯雙臂環抱在胸前,不屑一顧。

“從行為學角度分析,你現在的動作就代表著你很缺乏安全感,以及,沒有自信。”楚雲昭壓低聲音,“因為你心裏清楚,我並不是殺人凶手。”

“等監控資料出來以後,一切都會水落石出,你不需要狡辯過多。而且,就算你不是凶手,猥褻女警,摸人家的腿,以這樣齷齪的行為,我也是可以拘留你的。”柳玥雯緊盯著他,臉色微紅。

“穿成那個樣子,混在夜店裏,鬼知道你是警察?”楚雲昭翻了個白眼。

“你……”柳玥雯指著他,指尖顫抖,卻沒有說出話來,最終隻是忿忿地合上了記事本。她稍微遲疑了一下,問道,“你是怎麽看出我的腿受過傷的?”

“坐姿。”楚雲昭毫不避諱地說,“受過傷的腿血液循環會和正常的腿不一樣,而且十分怕寒,而你偏偏穿了一條開衩裙,當時室內空調溫度很低,你的身材雖然很性感,但是坐姿略顯別扭。”

他說到“性感”這個字眼的時候,眼神有意無意地瞥了柳玥雯,聲音壓低,帶著似有若無的挑逗。隻有兩個人的審訊室內,空氣中透露出曖昧怪異的氛圍。

柳玥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神色尷尬地收起東西,“你遲早會為你的放肆付出代價。”

她陰沉著臉離開,背影晃到門口時,忽然被楚雲昭喊住了。

“喂,笨警察。”他說,“我可以給你一點提示。”

柳玥雯頓住腳步,已經觸到門把手的纖細修長的手指滑落下來。

“什麽?”她扭頭,眉頭皺的發緊。

“我並不是為了討好你,也不是為了給自己開脫罪名。我希望你查案的時候,能對得起那些死掉的人。”楚雲昭靜靜地望著光潔的桌麵,歪了一下頭,薄薄的嘴唇輕啟,“凶手是預謀作案,你在案發現場看到的一些東西,很有可能是假象。”

他說話的語調中含混著推敲的感覺,並不確切,但是那話飄進柳玥雯的耳朵裏,還是讓她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讓她對靜坐在光暈中的男人產生了一絲強烈的好奇。

“你還知道什麽?”她咬著牙問。

“我知道,不代表我會告訴你。”楚雲昭抬起下巴,笑容邪魅。

以柳玥雯的脾氣,此時恨不得衝上去在那張欠揍的嘴角上留下幾個巴掌印。

但她是個警察,警察要講道理,於是她忍住了,握了握拳頭,推門走了出去。

林澤西已經在門外走廊候了很長時間,見柳玥雯出來,快步迎上前去。

“姐大,有結果了嗎?”

柳玥雯搖了搖頭,把手裏的東西丟給林澤西,“這家夥不簡單。真希望他最好不是凶手……”

“這話什麽意思?”林澤西不解。

“這家夥思維邏輯很強,身手也不錯,他並沒有招供任何罪行,反倒是給我指出了一條線索。”柳玥雯自嘲似的長籲出一口氣,麵露愁容,撩撥了一下長發,“沒有比遇上這樣的對手更糟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