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陰影之下

有的人死了，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卻已如同行屍走肉。

男人點燃一根煙，神情疲憊地在窗邊坐了下來。

在他的心裏，小柔一直還活著，真切地活著。

他最深刻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大學時代，那個無比美好的歲月，以及那個活潑開朗的女孩。

那段時光可真美好啊，他想。

彼時，無憂無慮，歲月靜好。他經常帶著她一起去圖書館看書，她捧著書本安靜的樣子，委婉動人。而她喜歡拉著他的手逛街壓馬路，一走就是一個下午，晚上找家充滿格調的小餐廳，她從那個蹦蹦跳跳的小仙女化身成為惡魔小吃貨，她大口朵頤，他看著她笑。

然而，美好並不能長久。噩夢的來臨，在畢業之後。

複雜的社會，簡單的人脈，讓初諳世事的他感覺壓力山大，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實習工作，卻拿著微薄的薪水，付出著不成比例的勞動。

小柔呢，還是那個活潑可愛的小柔。隻不過，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了。

她雖然靠著姣好的麵容找到了一份前台的工作，但是兩人加在一起每月四千塊錢的收入，扣掉房租水電餐費，連幾支像樣的口紅都買不了。到後來，小柔幹脆素顏出門，卻因此遭到經理數落，沒了工作。

在畢業之前，兩人從沒想過生活會這樣艱難，但是又誰都不好意思開口朝家裏要錢。有時周轉不開就用信用卡頂，慢慢的，導致欠款的洞越來越大，難以填補。

兩人為此吵過架，也紅過臉，真正感覺到了艱辛。

後來他事業逐漸步入正軌，生活才漸漸有了一點點起色。

小柔失足的轉點，是畢業一年後的那場同學聚會。當天她著裝簡單，淡妝出席，難掩妝容後麵的憔悴之色，引來不少同學的唏噓。

飯局之後，幾個以前跟她關係不錯的室友圍過來，詢問了一下她的近況，全都感慨萬分。

“那小子窮成這副德行，你居然還跟著她，真是太委屈自己了，要不，你跟我們一起玩吧，有大把的男人，還有花不完的錢。”左手邊，妝容妖豔的林佳倩朝她挑了挑眉。

小柔起初有些遲疑，但是看到她們身上動輒價值上萬的首飾，名牌包包以及包裏眼花繚亂的化妝品，她的心情頓時很不是滋味。

這才是一個成功的女人應該有的姿態吧？可是為什麽人家活得快意人生，她卻過著委屈巴巴的日子呢？不行，她要改變！

至此，小柔動了念頭，可是到了閨蜜們口中所說的“名流圈子”時，她才發覺進的自己來到的是一家紙醉金迷，聲色犬馬的夜場。

在閃爍的燈光下，在喧囂的金屬質音裏，在扭動著的叢林一般的性感酮體中央，她迷失了自己。她想逃，可是已經出不去這個圈套了。

在室友的擺布之下，她完成了自己第一次出賣靈魂的交易，那夜完事之後，她握著厚厚的一疊鈔票，在衛生間裏吐了很久很久。

她用幾十分鍾，賺了她一個月都賺不到的錢，在金錢**和室友的威逼利誘之下，她接了第二單。

四個公子哥，點了她一個人的鍾。原因是覺得在這個地方，唯獨看她長相清純可人，四個人全都看中了，卻全誰都不肯讓。

唱完歌，喝完酒，那幾個公子哥開出幾萬元的高價要她陪幾人一夜，小柔覺得自己難以接受，便提出拒絕，幾個“好閨蜜”從中使壞，把她推進了包廂裏。

那一夜，小柔經曆了人間地獄一般的痛苦與噩夢，一個小時之後，全身**，慘死在了包廂裏。

男友聞訊趕到時，屍體已經涼了。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她總是深夜回家，為什麽每次回家就開始洗澡，一洗就是兩個小時……

他難以自控地流著眼淚衝了出去，等回到現場時，警方已經把屍體帶走了。

他唯獨覺得可惜的是，那四個公子哥都已被抓捕歸案，不然他一定親手宰了他們！

回憶終成往事，而餘恨綿綿不止。

男人對著漆黑的夜空歎了一口氣，吐出一縷雲霧，把煙蒂摁滅在窗邊的煙灰缸裏。

月光投在他的側臉上，映出一片滄桑之感。

他起身離開，赤腳走在冰涼的地板上，那種冰冷，深入骨髓，卻仍蓋不住心頭的恨意。

房間裏沒開燈，光線昏暗的很，他往前走了十幾步，打開了次臥的門。

整個房間被改造成了書房，亮著氛圍燈，書架上擺放著標本和一些專業的解剖學書籍，在兩排書架之間，擺放著一個巨大的透明玻璃罐子，其間被**填滿，而在罐子中央，是一具**的女屍。

女人麵容姣好，但是臉上的那一絲痛苦之色卻怎麽也抹除不掉。

男人慢慢走過去，伸手撫在那罐壁上，仿佛能觸摸到女人的臉。

他的眼中，寫滿了深情。

“小柔，那邊的世界，是不是很冷清，很孤獨？你別怕，你的那些把你拖下髒水裏的好朋友，我會讓一個一個地送她們過去陪你。”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漸漸出現了哭腔。

“我現在工作很順利，每天也在努力地好好吃飯，並且聽你的話，每個晚上都出去散步，你說不，吃飽不運動是會長贅肉的。我每天都做的很好，可是為什麽我不快樂呢？我看到街上那些情侶，手牽著手有說有笑的樣子，我就會莫名的心痛，因為我拉不到你的手啊……”

男人嘴唇顫抖，大顆的淚珠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不過，這一切都快要結束了。”男人平複了一下情緒，嘴角挑起幾分陰冷的笑容，“還有最後一個，等解決掉她，我就要開始另一種生活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那本《乞力馬紮羅的雪》嗎？到時候，我們一起搬去肯尼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