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掛在城門示眾

“韓玉榮。”門外傳來一聲很幹脆響亮的回話,“有緊急事情,要向團長當麵匯報。”寂靜的夜晚,聽得非常清楚。

童躍華微微一驚,蹙起眉頭,略一沉思,即刻厲聲說了兩個很粗重也很霸氣的字,“進來”。而後,神態嚴肅,冷眼緊緊盯著屋門。

當聽完韓玉榮的匯報後,臉上立時浮現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濃濃殺氣,目光緊盯著對方,揮動大手,在空中猛地往下一劈,顯示出一副敢作敢為舍我其誰的剛烈神態,用非常果敢堅定而又不容分辨的語氣,霸氣外露地說:“誰敢反對老子,老子就拿誰開刀。”

於是,隨著這句充滿濃濃殺氣的話,哈達門這座古老的邊塞小城,在冬日天寒地凍的深夜裏,隨著呼嘯的西北風,很快就陷入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慌亂驚駭恐怖之中。

進駐哈達門的特務團全體將士,箭在弦上殺性已露,接到命令後,即刻連夜緊急行動,將近百個心懷不軌、已經行動或準備行動搞破壞的“獨立”分子抓了起來,五花大綁地集中關押在一處破敗的大院裏。

天色欲亮未亮之時,這座昔日大戶人家廢棄的大院裏到處是死屍,橫著豎著趴著躺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個擠著一個,一個壓著一個,形成層層疊疊的一座人山,在陰沉呼嘯的寒風中,被鮮血緊緊凝固成一堆,怒目圓睜張口結舌齜牙咧嘴,神情各異形態不一。

童躍華一身戎裝,外披厚厚的黑色裘皮大氅,在一群持槍荷彈的衛兵簇擁下,迎著寒風,站在高台上,鐵青著臉色,目含勝利者特有的得意冷酷的微笑,居高臨下,緊緊凝視著眼下的血色場景。

片刻,重重地冷哼一聲,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又冷又硬如同尖刀一般鋒利的命令,“割下為首的那幾個人的腦袋,掛在城門上示眾,其餘的,潑上汽油,全他娘的燒個盡光。”

當烈焰熊熊騰空照亮哈達門這座古老的邊陲古城的早晨時,一股濃重刺鼻難聞的氣體隨風飄**在明亮純淨的天空裏,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嗅見了這股氣味,不約而同地認為,這和燒死豬燎羊毛的味道相差無幾。

緊接著,五六個被血液染得模糊不清的人頭,高高地懸掛在粗陋厚重高大的城門上,映著冬日清冷的陽光,嘴臉猙獰,分外奪目,向進進出出的每一個人炫耀著勝利者的功績和榮光。

經過這一次極其嚴厲血腥的鎮壓殺戮,在鐵與血的現實麵前,許多鬧獨立的人,特別是那些忠於車林齊密特大喇嘛的無極門弟子,認識到了生命的脆弱簡單,即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暫時低下了“獨立”的頭顱。畢竟,活在世上,自家的性命最重要。

見當初混亂的局麵得到了有效控製,生活在哈達門這座古城裏的每一個人都俯首帖耳低眉順眼,形勢一天比一天平靜,童躍華緊繃的神經完全鬆弛了下來,不禁為自己的霹靂手段而感到沾沾自喜自豪。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集中精力重點出擊,如何對付俄國人日本人和端王爺父子以及蝴蝶門了。這天上午,他站在窗前,遙望著遠處蒼蒼莽莽的橫亙青山,緊張地思索起來。

根據吳海濤提供的情報,俄國雙頭鷹特戰隊至今還隱藏在哈達門的某一個陰暗的角落裏,等待機會,蠢蠢欲動,而日本黑龍會也在暗中緊緊觀測風向,妄圖趁機興風作浪。

“對這些雙手沾滿了中國老百姓鮮血的雜種,必須狠下心來使出毒手,打疼打死他們。”一想到在中國的土地上,這些俄國人日本人囂張跋扈為所欲為肆意踐踏的猖狂勁兒,童躍華心中就即刻湧起一股難以遏製的怒氣。

這時,大門外響起了一陣激烈的吵鬧聲,童躍華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頭。一個是韓玉榮的嚴厲嗬斥聲,另一個是年輕女子的尖叫聲,混合在一起,鬧得不可開交。

“團長夫人要生孩子了,你還不讓我進去?”聽見女子的這句尖叫聲,童躍華情不自禁地暗自吃了一大驚,急忙快步走出屋子,衝緊緊站在大門口的韓玉榮極其威嚴地喊了一聲,“放她進來。”

片刻,那女子神色慌亂地跑進院子裏,臉色通紅,語氣裏充滿了濃濃的急切驚慌,飛快而又緊張地疾聲說:“童團長,侃侃快要生了。她讓我來叫你。你趕緊去一趟。”

“你是什麽人?”童躍華神態凝重,兩道銳利如刀鋒的眼光緊緊盯著眼前的陌生女子,不動聲色地冷聲問道,“你是怎麽知道侃侃要生孩子的?”

此刻,韓玉榮領著一群衛士衝進院子,將女子緊緊圍起來,黑洞洞的槍口緊緊對準她的頭部,而那女很快從當初的慌亂中鎮定了下來,瞧也沒有瞧他們一眼,隻顧對童躍華一字一句地說:“我是顧盼文,侃侃的好朋友。是她打發我來叫你的。”

顧盼文?童躍華一怔,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對方俊俏的臉龐,暗想,這就是顧廷棟唯一的女兒、華武鏢局的新掌門顧盼文?曾經無數遍地,徐統侃在他麵前說過這個頗具傳奇色彩的女子。

“童團長,快走。侃侃馬上就要生了。”見童躍華隻顧盯著看自己,顧盼文不由自主地提高聲音催促道,“再不走,可就晚了。”

至此,童躍華才敢肯定,顧盼文說的是大實話,心中也不由得一陣緊張,急忙喝令韓玉榮備車,而後,一步跨上車,喝令司機向華武鏢局風馳電掣般地開去,身後留下一股飛揚的滾滾黃塵。

來到鏢局,站在院子裏,聽見西廂房裏傳來徐統侃要死要活的嘶叫聲,童躍華禁不住心頭一陣猛烈地顫抖,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現出過去血淋淋的一幕。

第一任妻子是他十六歲那年,為了控製異想天開極不安分的兒子,由父母親全權作主娶進來的,是家鄉一個很有名的中醫大夫的小女兒,長得不白不黑很一般,但非常賢惠。

兩人成親不到半年時間,童躍華就拿著妻子的私房錢,在她的支持下,背著父母親,半夜三更地偷偷從家裏跑出來,投奔了江北提督段祺瑞。

後來,在軍隊裏混出了一點模樣,才將妻子接來包頭。生孩子是五年前的事情。當時,他正奉命在包頭城外剿匪。一夥從蒙古大草原流竄來的土匪,為首的綽號“大攪把”。

兩天後,等他懷著勝利的喜悅回到家裏,見地上炕頭全是鮮血,妻子和孩子都死在了炕上。那副慘不忍睹的模樣,比亂槍打死的土匪還恐怖許多。

後來,那個胖胖的充當接生婆的女醫生戰戰兢兢地告訴他,胎兒體位不正,妻子又是大出血,雖然盡力搶救,但還是回天乏力。繼而,又像推卸自身責任似地說,如果在醫院,死亡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童躍華鐵青著臉色,一聲不吭地凝視著炕上已經死去的妻子和兒子,將腰間的短槍柄捏出了一把熱汗,最後,還是克製住了這股如同潮水湧上心頭的劇烈衝動,厲聲喝道:“滾,快滾,給老子滾得遠遠的。”

後來,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裏,他結識了畢業不久還是一名小學教員的徐統侃,即刻就被其又高又冷又豔的氣質所迷惑,於是,拿出了剿匪的狠勁兒,不顧一切地展開了近乎瘋狂的追求。當然,這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此刻,伴隨著徐統侃撕心裂肺的尖叫聲,踏著清輝,童躍華在鏢局大院裏不停地來回走動,覺得後背上滲出了一層冷汗,望著那麵繡有偌大的黑色狼頭的正迎風飛揚的三角形鏢旗,心中默默地求助觀音菩薩保佑妻子孩子平安。

華武鏢局是一座典型的二進四合院。前院是接待來客談生意以及鏢師們訓練休息的地方,擺滿了刀槍劍戟等十八般兵器,呈現出一種威武雄壯的景象,而後院是家屬住的地方,張文香生前就住在那裏,顧盼文也住在後院。

在路上,顧盼文告訴他,本來孩子還不到出生的時間,可是徐統侃今早不小心摔了一跤,這才驚動了胎氣。按照哈達門流傳千年的風俗習慣,出嫁的女兒是絕不能在娘家生孩子,無奈之下,隻得急急忙忙送到華武鏢局。

這個顧盼文還是個好心人,等有機會再好好報答她。站定身形,仰望著遼遠的天空,童躍華暗自歎了一口長氣,心想,自己已經三十多歲了,戎馬十幾年,至今還沒有一男半女子嗣,真有點對不起童家列祖列宗。

這時,顧盼文霍啟勝走了過來,極為熱情地邀請他去堂屋喝茶。經過這幾天的精心治療和休養,霍啟勝的傷情已經大有好轉,隻是還不能劇烈活動,但整個人顯得精神了許多。

看著他們兩人洋溢著濃濃的青春氣息的笑臉,一個念頭忽地閃現在童躍華的腦海裏。在來華武鏢局之前,自己還為今後如何對付端王爺父子和蝴蝶門而暗自發愁,這不,答案就在他們身上。

還未等他說話,就聽西廂房裏突然傳來一聲嘹亮清脆的嬰兒啼哭聲,衝破屋子,緊緊盤旋在鏢局上空,隨即,又凝聚在一起,刹那間衝上九霄,響徹天地,震散了陰雲,露出一片淡藍色的天空。

緊接著,薛新梅走出屋子,衝女婿笑著說:“生了生了,是個男娃娃。”又急切地招呼顧盼文道:“你快準備一盆熱水,要急用。”話音剛落,就轉身返回了屋子。

隨著這聲新生命的啼叫,童躍華覺得自己的心胸豁然開朗,一股激動的情緒如同電流一般,瞬間遍布了全身。他感到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痛痛快快舒舒服服地劇烈顫栗,不由自主地仰天大吼一聲,“老天爺啊,我有兒子了。”

直到天黑時分,見母子平安,又緊聲叮囑了顧盼文幾句,要她照顧好妻子兒子,而後,童躍華這才邁著輕盈的步伐坐車返回團部。兒子的降生,讓他感到年輕了好幾歲,渾身洋溢著使不完的勁兒。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他絞盡腦汁製定了一份詳細的計劃,決定利用江湖手段,除掉那些妄圖製造混亂的熱衷於鬧獨立的不安分子。這樣,既沉重的打擊了敵對勢力,又不會給徐樹錚將軍和北洋政府帶來外交上的麻煩,一舉二得。

這一天,風清日麗,是冬日裏難得的一個好天氣。童躍華帶著韓玉榮等人,踏著厚厚的積雪,神氣十足地來到偵緝隊駐地,興高采烈地向吳海濤透露了這次代號為“獵狼”的行動計劃。

本來,他可以直接召集偵緝隊來團部聽候命令,但想到吳海濤的另一層特殊身份,即福金坊老板,就隻好屈駕前往偵緝隊。在這個時候,最好不要為了這麽一點小事,和吳海濤撕破臉皮。

徐樹錚將軍派吳海濤以經商為名,在收集各方麵情報的同時,還負責籌集西北邊防軍的軍餉。兩個月前,在麒麟峽穀,自己就接收了一批黃金,後來,又在包頭,接收了那批價值極其昂貴的金礦石。

當吳海濤看完這份“獵狼”計劃後,腦海裏即刻冒出了四個很惡毒的字,“驅虎吞狼”。他沒有想到,童躍華這等莽夫,居然能夠製定出這樣一份很惡毒也很出奇的計劃,心中暗自感歎一聲,“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怪不得徐樹錚將軍派他做先鋒官。”

看著對方滿臉的得意興奮之色,少許,吳海濤微笑著,用略含恭維的語氣說:“童團長,你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以毒攻毒,那些俄國老毛子和小日本鬼子是在劫難逃了。”

童躍華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片刻,指著凝結了其心血的計劃,頗為得意地說:“吳老弟,按照我的經驗,對付這些外國強盜雜種,千萬不能心慈手軟,要讓他們知道知道咱們中國人的厲害。”

“這是一句大實話。”吳海濤頗有同感地說,“對這些無惡不作的老毛子小日本,還想把老虎當病貓欺負。不來硬的,不打痛他,他是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要讓他們明白,如今是民國,不再是誰想欺負就欺負的無能清政府。”

於是,在這樣一種同仇敵愾的融洽氣氛裏,為了力爭萬無一失,兩人又仔細推敲了一些行動細節,最終達到了出奇的一致。因為兩人都明白,合則兼美,離則兩敗,唯有攜手共度時艱,才是目前的上上之策。

而後,吳海濤以隊長的身份,召集並向全體偵緝隊員們下達了行動的命令。要他們從今夜開始,化裝成各行各業人物的模樣,三人一組,分頭行動,向盤踞在哈達門的俄國人日本人以及那些整天鬧獨立的無極門弟子,發起猛烈的毫不留情的攻擊。

當然,對於端王爺父子和蝴蝶門,按照吳海濤提出的建議,最好讓華武鏢局的顧盼文帶人出麵解決。這樣做,主要是基於他們本身就是江湖人物,熟悉江湖情況,有很大的勝算。這也是兒子出生的那天,見到顧盼文霍啟勝後,童躍華當場突然冒出的想法。

退一步來說,既使華武鏢局失敗了,那些躲在北京紫禁城的清朝遺老遺少,包括下台的宣統帝溥儀,想抓也抓不到任何不利於徐樹錚將軍和北洋政府的把柄,想哭也哭不出來,隻能打脫牙和血吞,將苦水咽進自己的肚子裏。

懷著誌在必勝的愉快心情,童躍華看著鬥誌昂揚的偵緝隊員紛紛走出大門,而後,與吳海濤一起去了華武鏢局,問了問徐統侃母子的情況,見大人小孩平安無事,這才放下心來,在霍啟勝的陪同下,來到堂屋,同顧盼文商談如何對付端王爺等人的事情。

為了得到顧盼文的同意,童躍華先談起了特務團這次進軍哈達門的事情,最後不無得意地說:“顧掌櫃,實話實說,特務團既然來了,就不想再走了,留在哈達門專門對付那些不穩定分子。”

顧盼文坐在對麵,緊緊盯著童躍華吳海濤兩人,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遊移。這幾天,按照徐統軒的吩咐,她一直呆在鏢局,負責照顧徐統侃的生活,而徐府那邊,暫時由孟小亮帶人巡守。

此時,一邊集中精力聽童躍華滔滔不絕的敘說,一邊不時地理解似地點點頭,以表示對其尊重。盡管是徐統侃最好的朋友,但和這個位高權重的童團長,還是第一會麵。

見他在進駐哈達門的當天夜裏,就痛下殺手,用武力鎮壓了一批扇陰風點陰火的異己分子,在不由自主地驚歎其大刀闊斧無所顧忌的宏大魄力的同時,也改變了對他以前的種種不良印象。

直到聽完童躍華的敘說,沉思了一小會兒,才小心謹慎地說:“童團長,這端王爺父子以前可是大清朝的王公貴族,又得到嶽父阿拉善旗多王爺的支持,勢力很大,想要清除他,恐怕沒有那麽容易。”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暗想,如果僅僅是對付蝴蝶門的烏蘭圖婭,我正求之不得呢。徐福榮生前曾說過,我母親就是這個大魔頭殺害的。不殺了她,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上次,在楊家良的指引下,徐福榮帶人圍攻蝴蝶門老巢失敗後,為了給屈死的母親報仇,我一路緊緊追殺她,可是,師傅月鏡道長從半路殺出,阻攔了我,讓這個大魔頭趁機逃脫了。

見顧盼文麵露猶豫之色,吳海濤哈哈一笑,端出了一個她前所未聞的機密,“顧掌櫃你可能不清楚,烏蘭圖婭已經投靠端王爺載漪父子多日了,蝴蝶門也成了他們父子對付我們的鷹犬。”

“吳老板說的很對,這個烏蘭圖婭和端王爺父子如今是一丘之貉,不分彼此。”見狀,還沒等顧盼文開口,童躍華就微笑著說,“要除掉載漪這個狗東西,就要先除掉烏蘭圖婭。”

烏蘭圖婭這個大魔頭已經投靠了端王爺?顧盼文半信半疑地緊緊注視著吳海濤,片刻,見其神色凝重,不像是欺騙自己,便緊緊沉思起來。如今,她已經知曉了吳海濤的真實身份,對其所說的話不得不加以認真考慮。

如果事情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想要除掉端王爺父子,首先必須要除掉烏蘭圖婭,這是清清楚楚毫無含糊的。接還是不接這單生意?她一時還拿不定主意。當初,父親為了銀子搭上了自家性命,給她留下了終生難以磨滅的惡劣影響。

這次,童躍華又許以重金,請華武鏢局除掉端王爺父子,到底是該接還是不該接這燙手的洋芋?為了報殺母之仇,應該接,可是,為了鏢局自身的利益,又好像不該接。顧盼文一時陷入了進退為難的境地,不敢當場明確表態。

她知道,端王爺父子可不是一般的人。二十年前,此人曾當過朝廷總理衙門的掌門人,兒子是赫赫有名的“大阿哥”。父子兩人位高權重,又結交了許多江湖武林高手,而且,還是阿拉善旗多羅特色楞王爺的內親。

庚子事變後,端王爺父子偷偷來到阿拉善旗多王爺府裏,不久,又不甘心就此沉寂,憑借過去的人脈資源,暗中秘密活動召集舊部,就連蒙古大草原第一大門派蝴蝶門大師姐烏蘭圖婭,那樣桀驁不馴天馬行空縱橫江湖幾十年的人,也要乖乖聽起吆喝,這勢力確實夠大的。

別看童躍華吳海濤這倆人現在口吐蓮花,話說的非常悅耳動聽,比唱的還好聽,可萬一行動失敗,載漪父子聯手蝴蝶門反過來共同對付華武鏢局,到了那時,他們隨大軍一走了之或置之不問撒手不管,那可就害慘鏢局了。前車之鑒,後車之師,不能不有所防備。

於是,經過一番激烈的思索,顧盼文既不答應也不拒絕,隻是淡淡地一笑,留有後路地很委婉地說:“童團長,你說的除掉端王爺父子這件事情,我再考慮考慮,從長計議。反正,你也明白,這事急不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見顧盼文這副前怕狼後怕虎的晦暗態度,吳海濤不由得暗暗焦急起來。在北洋政府收複外蒙古這場舉世矚目的軍事行動中,童躍華率軍占據了前沿陣地哈達門,已經遙遙領先自己一步。如果自己再不努力奮起追趕,恐怕一步落後步步落後,很難超過童躍華這個一介武夫了。

若想攆上甚至超過他,隻能利用自己手頭掌握的情報資源,借華武鏢局之手,力爭早一天除掉端王爺載漪父子,從而討得此次出兵外蒙古的總指揮、西北邊防軍總司令徐樹錚將軍的歡心,為日後的升遷奠定堅實的基礎。

於是,他冷冷一笑,進一步**道:“顧掌櫃,載漪這條老狗,不僅勾結土匪,殺害了你父親,還唆使烏蘭圖婭殺害了你母親。殺父殺母這樣刻骨的深仇大恨,你作為顧家唯一的後人,難道不想替屈死的父母親報仇?”

見顧盼文臉上瞬即露出一絲悲憤,又繼續搖動三寸不爛之舌,“你好好想一想,烏蘭圖婭是蝴蝶門的大師姐,自操威福,可為何還要投靠載漪而不惜寄人籬下仰人鼻息呢?歸根到底,有且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徹底清除華武鏢局,從而獨霸哈達門。”

“就是我們不去殺他們,我想,他們不久也會主動找上華武鏢局的門來。你父母親已經被他們殺了,大師兄韓玉超也生死不明,如今鏢局勢單力孤,還能對付得了這夥如狼似虎窮凶極惡殺人不眨眼的壞人?”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心中升起一股貓戲老鼠的得意之情。顧盼文是一個不諳世事的黃毛丫頭,有意將事態說的很嚴重,讓其產生一種焦慮恐懼心理,為了保護凝結了顧家三代人心血的華武鏢局不受損害,從而接受刺殺載漪父子的任務。

果不其然,見吳海濤將話說的如此駭人聽聞,顧盼文聽得禁不住心驚肉跳,剛要開口答應替他們除掉載漪父子,卻聽坐在身邊的霍啟勝沉聲說:“吳老板,童團長,這件事情,還是依師姐方才說的,讓我們好好考慮考慮。”

按照合同,顧盼文帶領孟小亮等人去徐府看家護院,臨走之時,將華武鏢局交付給霍啟勝掌管。在這極其窘迫困難時期,他很清楚自己肩頭的擔子有多重,於是,一心一意事無巨細,極為認真地負責起了鏢局的日常事務。

那天,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在沒有征得掌門顧盼文同意的情況下,就自作主張地接下了吳海濤委托鏢局押運一批金礦石去包頭的生意,雖然曆經險阻,但掙了不少的銀子,極大地緩解了鏢局日益窘迫的經濟壓力。

事後,他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向顧盼文及時作了說明,不但沒有受到責備,反而得到了大力讚賞,讚賞他這種為了鏢局而敢於負責的行為,說他沒有辜負父親顧廷棟的厚望,做的非常好。

緊接著,又目光炯炯地說:“就是有那麽一天,烏蘭圖婭真地打上門來,我們也不怕。她會殺人,難道我們就不會殺人?大不了鬧個魚死網破同歸於盡,讓他們看看,誰還怕誰?”

說這句話的時候,霍啟勝又一次想起了師傅顧廷棟在麒麟峽穀臨死之前說的那句震撼人心的話,“華武鏢局是顧家的,也是你們的。”作為師傅非常器重的徒弟,此時不出頭更待何時?

自從被韓玉超重傷之後,在炕上一連躺了好幾天。這期間,顧盼文也沒有去徐府,而是成天呆在鏢局,無微不至地照料他,親手喂藥盛飯,令霍啟勝這個從小失去父母親的孤兒真正感受到了親人般的溫暖。

此刻,見霍啟勝神態昂然語氣酣暢淋漓,將話說的擲地有聲鏗鏘有力,如同金屬相互撞擊的聲音,讓人有一種心潮澎湃熱血沸騰的強烈感覺。顧盼文情不自禁地暗自叫好,“這才是父親的好徒弟,我的好師弟,一幹頂天立地的熱血男兒。”

見一向焉頭焉腦傻不兮兮的霍啟勝竟然說出了這等大義凜然的話,吳海濤不由得暗自吃了一驚,怔怔地看著對方,心想,這小子仿佛顧廷棟再生,越是到危急關頭,越不怕天不怕地。

可是,對霍啟勝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童躍華卻驟然滋生出一種強烈的反感情緒。這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飯香屁臭的愣頭青。於是,鼻孔裏重重地冷哼一聲,淩厲的目光緊盯著對方,厲聲訓斥道:“年輕人,你太猖狂了。”

“童團長,我師弟年輕,不會說話,你不要與其一般見識。”見童躍華驀地變了臉色,顧盼文的心頓時劇烈地跳動起來,擔心對霍啟勝不利,急忙打圓場道,“這件事情,讓我好好考慮一下,再答複童團長,你看可以嗎?”

與此同時,吳海濤也擔心將事情鬧僵,自己失去彌補遺憾的一個大好機會,便微笑著衝童躍華遞了一個眼色,勸道:“童團長,咱們還是先耐心等一等,等顧掌櫃考慮清楚了,再答複我們也不遲。”

說完,環視三人一眼,哈哈大笑起來。隨著這陣大笑聲,屋子裏一時緊張的氣氛瞬即緩和了許多,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默默沉思起來。

過了一小會兒,童躍華淩厲的目光緊緊凝視著顧盼文,話中有話地衝顧盼文沉聲說:“顧掌櫃,你最好答應我的條件,按照我說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