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陸敘覺得有些奇怪,那這事就很尷尬了,她一直堅信凡事有果必有因,可這事到目前為止,隻有個楚銘天天被他自己殺死的果,至於這個因,現在實在是分析不出來。

“你沒對我隱瞞什麽吧?”陸敘雙手撐在桌子上,認真的盯著楚銘看,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變化。

楚銘搖頭:“都到這種時候了,我還有隱瞞你的必要麽?”

陸敘想想也是,也就沒再追問。

往後的日子,一到下午兩點,楚銘就自覺的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律所,原因是怕另一個楚銘突然衝到律所裏來,造成不必要的恐慌,雖然第二天大家都不會記得這件事,但是如果一定要死,楚銘還是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死。

陸敘一直緊緊跟在楚銘身邊,原本是想送他回家,但轉念想到他那時候說的,即便是待在家裏也會被殺死,又覺得應該轉移陣地,權衡之下,陸敘把人帶回了自己下榻的旅店。

“你覺不覺得我應該換個大點的地方?畢竟你暫時要跟我二十四小時待在一起。”陸敘虔誠的發問。

楚銘笑了笑,直接讓前台給兩人換了個大房。

說出來連陸敘自己都不信,在她待在楚銘身邊的第一天,楚銘五年來頭一次安然無恙度過了一整天。這事是好事,陸敘也覺得救人一命,給自己積了德,但是有一點她沒敢忽略,她總覺得在暗處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憑借著多年看人眼色揣測動機所積攢下來的經驗來看,她直覺對方並沒有惡意,可一個並沒有惡意的人來殺一個疑似無辜的人,這事怎麽解釋也解釋不通,所以陸敘有了大膽的猜想,或許這個人和凶手並非同一人。

楚銘正坐在沙發裏看電視,肩膀冷不防被陸敘拍了一下,整個人幾乎立馬從沙發裏彈起來:“怎麽了?”

陸敘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抬手就要攻擊,拳頭在楚銘臉前五厘米處停下,陸敘忿忿收回拳頭:“你幹什麽啊?”

楚銘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你找我是有事麽?”

陸敘把自己得出來的結論和楚銘說了說:“難道對方是個犯罪團夥?殺你的是主犯,其餘人則是幫凶。”

楚銘摘下眼鏡,隨手扔在桌麵上:“說實話,這幾年我每天除了等死之外,沒有任何的想法。”

陸敘覺得以楚銘此時的狀態來說,他需要的不是保鏢,而是一碗高濃度雞湯,一碗強行灌下去,湯到病除的高濃度雞湯。

楚銘和陸敘請了幾天假,對同事宣稱去外地出差,其實兩人一直窩在旅店裏,楚銘或許是死習慣了,所以陸敘看起來要比他著急的多。

“我覺得就這麽躲著不是辦法,我也不能跟著你一輩子啊,要不然咱主動出擊得了,你去把他勾引過來。”陸敘盤著腿,臉上貼著一張巨補水的麵膜,說話時聲音含糊不清。

楚銘放下手中的卷宗,也沒猶豫太長時間,點點頭:“也好,那明天我就出去轉轉。”

陸敘覺得自己就是個賤皮子,這楚銘一答應下來,她又有些後悔了,她放鬆身體向後一靠:“算了,明天我正好要出去買些東西,你先在這待著吧,我出去探探風。”

第二天陸敘在外麵連跑帶顛的奔波了一整天,最後也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晚上,她躺在**,雙目無神得瞪著天花板,說來也奇怪,自從她來到這個海徽市,所有病狀似乎都消失了,她幾乎總會忘記自己是個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人。她轉了個身,麵向窗外,她有些怕黑,所以晚上睡覺從不敢拉窗簾,她透過落地的玻璃窗看著夜空,想必明天的天氣會不錯,這會繁星滿天亮閃閃的,看著就讓人身心愉悅。陸敘調整了姿勢,單手撐在頭側,看著看著突然發現對麵小區裏有一戶人家陽台上的窗簾一動,緊接著有一道身影一閃而過,看起來像是偷東西被人發現後的倉皇逃竄。陸敘身子一僵,對麵再沒有任何動作,但那種被人在暗中盯著的感覺又出現了……

陸敘整個人都清醒了,但是她沒有動地方,反而閉上了眼。她們老師說了,凡事不能隻靠眼睛去看,還得用心去感受,所以她此時想用心感受感受,對麵那位朋友是想幹點啥,要是想劫色,陸敘覺得那位屬實沒有必要這樣,明明是好好一件事,幹嘛非弄得大家這麽緊張。

陸敘持續用心感受著,然後發現對麵的朋友屬於沒什麽耐心那夥的,盯了一會好像就不盯了,陸敘閉著眼睛罵對方完蛋,最後幹脆用被子蒙住頭睡了過去。

楚銘起床的時候,陸敘還在睡著,他打電話到前台叫了兩份早餐,然後將電視聲音調低,整個人安靜的幾乎沒有存在感,他雖然盯著電視,但是思緒早就不知道飄到了哪裏。他的妻女去世了五年,這五年他的感情一直處於空窗期,除了工作,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每天回到家就是一個人,沒有熱乎的飯菜,也沒個人讓他發發牢騷,慢慢的他都已經忘了除了工作之外該怎麽和人聊天,也不記得兩個人一起吃早飯是什麽感覺。

“你怎麽起這麽早?”陸敘穿戴完畢,伸著懶腰從房間出來,看見在沙發裏坐著的楚銘時,嚇得把打了一半的嗬欠硬生生憋了回去。

敲門聲適時響起,這個時間應該是前台來送飯了,楚銘看了眼表,剛站起身就被陸敘一把懟回了沙發裏:“你現在怎麽還是活得這麽不嚴謹?我去開門,你藏好了。”

楚銘失笑,依言看著陸敘趿拉著拖鞋去開門,蜂蜜茶色的長發長及腰間,看起來有些毛糙,尤其是後腦勺部位,頭發睡得一團糟,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麵的陽光正好,楚銘突然喜歡上了這樣的感覺。

陸敘站在門前,緩緩握上門把手,揚聲問:“誰啊?”

外麵答:“客人您好,我是前台,剛才您點的早餐到了。”

陸敘落下安全鏈,謹慎得開了門,透過門縫見外麵站著的果真是服務人員,這才放心將門打了開來,一回身,猝不及防對上楚銘略顯失神的眼,當下一怔,隨後尷尬得清了清嗓子:“你剛才訂了早飯啊?過來吃吧。”

楚銘笑著落座,陸敘總覺得這氣氛有些奇怪,下意識把椅子挪地與楚銘遠一些,埋頭苦吃起來,不得不說,海徽的包子還是挺好吃的,皮薄餡大,一口咬下去,湯汁都會溢出來,所以陸敘就像中風一樣,一邊吃一邊還得擦著嘴,生怕湯汁流到衣服上。

“一會我去趟超市,你要一起麽?”楚銘喝著杯子裏的豆漿,視線落在身邊陸敘夾著包子的手上,那手又細又長,看著挺好看的,跟她的人一樣。

陸敘忙嚼了幾口包子,咽下去之後才答:“當然,我也要買些吃的,不過我認為你現在不適合外出走動。”

楚銘挑了下眉:“不說要主動出擊麽?我看今天的天氣還挺好的。”

陸敘分析了半天也沒分析出來主動出擊和天氣好壞有什麽聯係,但覺得早晚都得麵對現實,早做早利索。

今天正趕上雙休,超市有活動,肉類和魚都打特價,陸敘被從肉類貨架一直排到門外的隊伍長龍給震驚到了,她和楚銘艱難得擠進超市,趁人群還沒全散開的時候,火速找全自己需要的東西,然後推著購物車飛奔至款台。付款的時候,被人盯梢的感覺又不期然冒了上來,陸敘借著找零錢的動作,換了幾個方位,然後發現對麵柱子後麵露出來一截黑色衛衣的袖子。陸敘鎮定得付完款,提著購物袋若無其事朝出口走,她腳步有意識放輕,等接近那根柱子時,騰出一隻手飛快襲向柱子後麵那個人,不料那個人似是早有防範,拉住陸敘的手將她鉗製在懷裏,片刻後,又輕輕將她向前一推,然後掉頭就跑。

剛才那一下讓陸敘確定這個人對她是沒有惡意的,絕對不是殺楚銘的那個凶手,更不是她總夢見的那個男人。陸敘更好奇了,直接拔腿追人,她手裏拎著的白色購物袋被灌進烈烈寒風,看起來鼓鼓囊囊的。寒風刺骨,撲麵而來,陸敘伸手撥開身邊過路人群,目不斜視盯著前麵逃跑的男人,那人身高腿長,身材清瘦,一頭半長不短的頭發被風一吹,淩亂不少,他回頭時,陸敘看見有幾縷劉海稍稍遮住了他的眼睛,使人看不真切真實麵容,隻是覺得那人很白,眼睛很亮。

像拿了東西沒給錢被老板拿著菜刀追殺一樣,陸敘一口氣跑了五條街,到最後卻還是把人跟丟了,她氣急敗壞的想摔了手裏的購物袋,後來想想感覺不值得,又極快的消了氣,在原地站了會,看了看街道上的車水馬龍,然後悶悶不樂調頭朝旅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