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工匠
顧世看他的表情並無恭維和偽裝,重新做下來,整理著材料說:“你的模擬畫像雖然和我的痕跡分析大不相同,但的確也是可以靠電腦來省力。現在不是有以往的模擬畫像專家研製的電腦係統嗎?到底是你畫的還是電腦畫的,最後成像效果外行根本區分不出,實際操作說起來也需要模擬畫像的經驗,隻是方式不同,並不算偷工減料。”
張弛終於明白她指得是什麽,隻是搖頭:“這可完全不一樣。電腦畢竟在現階段還是比不上人工,否則現在有些藝術品怎麽都打著‘手作’的旗號,才能賣出高價,總有它的道理。”
顧世重新打開軟件開始忙碌:“這點我和你觀點一致,高科技手段隻不過是一種輔助,提供一種參考和借鑒。要想把工作做好,有時真需要點製作匠人精神,沒有捷徑,隻有努力。”
張弛突然有種英雄所見略同的惺惺相惜,說不再打擾,就轉身離開,專心回去詢問隊長開始畫像。三、四個小時畫板前的全神貫注,換來的是兩幅細致到眉毛特征的人物模擬像。
在窗前看著夜色裏燈火通明的家家戶戶,他的眼前又現出了顧世認真說話的樣子、趴在地上屏息提取印記的樣子、凝神盯視電腦的樣子。
專注的時候,她更有種不言而喻攝人心魂的魅力。神奇的是,他終於可以克製住自己在畫板前不再想著她,全力以赴。
顧誌昌拿著張弛的畫像匆匆走進會議室,大家都期待地看著他。“人找到了,小吳和張弛把他們帶回來了。等會兒審了告訴你們結果,這裏是他們身份證號。陳庭,馬上查下背景資料。”
陳庭有點興奮地接過來,立馬著手回辦公室插上秘鑰查詢。顧世扭轉頭看他風風火火的樣子,問:“怎麽樣,畫像上的人有沒有嫌疑?”
陳庭驚訝道:“你怎麽知道是他們。依我看,無論是犯罪動機還是作案可能性,嫌疑越來越大。”
顧世那天回家前經過休息室,門半掩著,那個保安隊長都看到了她,張弛卻是旁若無人繼續畫像,畫板上的人雖然不如照片那般生動,卻也大差不離。看著他沉著投入的樣子,還有保安隊長一臉的敬佩崇拜,她就知道這次的模擬畫像成功可能性很高了。
“這兩人是有前科?”
陳庭慢吞吞地問:“你說,按照我們刑事偵查的角度來看,巧合一次出現是巧合,兩次出現,就不再是巧合,三次出現,那就是預謀。這種說法,對不對?”
顧世想了想:“不無道理,可以這麽說吧。”
“你看,這兩個對象,第一,他們這一個月的活動軌跡,衣食住行幾乎都是在這個辦公樓附近,光看這個很正常;第二,他們曾經有過犯罪前科,罪名就是盜竊,服刑出獄剛剛半年多;第三,在半個月前,他們承接了這家公司的防盜門窗業務,也就是說他們應該對這個公司有一定的了解,對地理情況也比較熟悉。不過,他們名下並沒有比亞迪。”
“比亞迪不是核心,至少這三個巧合湊到一塊,如果還沒有不在場證明,經濟狀況又比較異常,那的確嫌疑可能性很大。”顧世看陳庭還坐著在琢磨,催促道:“別管了,你就把這些情況如實匯報給訊問的同事吧。”
看著慢吞吞離去的陳庭,顧世無奈地搖頭,接起辦公室電話:“哦,於局,您好。顧隊,他現在不在。張弛?他不在這個辦公室,不過現在也不在,他們都在地下室審訊對象,所以手機也不方便接……好的,於局,我馬上去轉告,盡快向您匯報。”
顧世打了個電話給父親,果然是無人接通,她匆匆衝出辦公室,差點撞上內勤。
內勤怒氣衝衝地剛要發作,抬頭一看是顧世,就牢騷滿腹吐苦水道:“顧科,讓我改行做回預審好不好?你也別說我幹一樣怨一樣,哪個科室有刑隊的內勤那麽難當的,這個家太難當,要通知個什麽事,人都滿天飛。電話都打不著,我這頭的事情也是有時間節點的。沒通知到過了節點啊,到頭來不又成了我的錯?”
顧世停下腳步,趕緊安撫:“大家都不容易,你要通知誰,有好幾個在地下室呢,我正過去,可以帶個話。”
“你看,今年最後一次執法資格考試,上頭培訓部也真是的,每次報名都火急火燎的,不給人家多預留點時間。我們是業務科室,哪比機關的那幫人,工作上都不好臨時安排。”
顧世湊過去看了看通知上的時間,用手機拍了張照,做了個“有數”的手勢,摟了摟內勤的肩作為安撫,趕緊進了電梯。
地下審訊室裏,可以看到其中一個對象桀驁不馴地扭著頭,另一個一直垂著頭。兩人都一言不發,隔著單向玻璃都能感受到其中劍拔弩張的氣氛。
顧世敲門露了個臉,招呼顧誌昌出來一下。兩個對象瞄到了是個冷豔的女警,馬上嬉皮笑臉起來,還吹起了口哨。
顧世門還沒關上,就聽到張弛猛拍了下桌子。她嚇得渾身都震動了下,張弛的怒吼從裏麵傳來:“都給我嚴肅點,當來這裏是幹嘛的啊。”
陳庭在外間也被震撼到了,做了個聳肩的姿勢,問旁邊的民警:“他怎麽了?火氣那麽大。”
顧誌昌關上門,問女兒:“什麽事情,那麽急?”
“兩件事,於局來電說外省連環殺人案,和本市的一個凶殺懸案串並成功。於局說是案子由部委掛牌,成立專案組,時間很緊,指名要我和張弛兩個人馬上去。”
顧誌昌一臉欣慰:“這是好事,去吧。說明你們的專業得到領導認可了。”
“問題是,我們手頭不是正有案子嗎?”顧世為難道。
“這你放心,你把手頭的活都交接下,我讓陳庭跟進。張弛這裏,案情他了解了,現場也出過了。後續如果有要跟進的我們也可以再溝通。公安是一家,在哪裏辦案都是辦案,不要拘泥於哪個案子,是誰立得案。”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還是有第二件事,張弛可能去不了。正好和今年最後一次執法資格考試衝突,我看過時間和路程,基本上如果去出差的話,肯定趕不回來。”
顧世昌皺起眉沉吟了下:“這倒是要征求他個人意見了,畢竟影響他後續發展。如果他想考,我來給於局說說看吧。”
“爸,您又要為了他和領導作對,您的麵子那麽金貴,從來都不肯為我爭取什麽,都折在為他爭取利益上了。”顧世有點不滿地壓低聲音說。
“哎,傻孩子。你還吃起醋來了,爸平時疼你還不夠多嘛,教你的不夠多嗎?吃虧是福,你得來的全靠自己,反而對你是好事,別人說不了什麽。你總不想活在老爸的陰影下吧?”
顧世嘟著嘴又忍不住笑,輕輕責怪道:“老頭,說不過你,反正你總是有道理的,到頭來還都是為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