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寂夜無情
“喜貴，你們這是幹什麽？”兩位老人看到門外歸來的兒子和七八名壯漢，驚訝的上前攔阻。
喜貴握著一把鐵鍬，眉頭緊鎖，目光隱隱透著興奮，喊道：“你們回屋裏，這沒有你們的事兒。”
“人家是客人！你不喜歡也不能動手啊！”老太婆哭嚷著上前拉住喜貴的袖子，老頭則守在門口，提防的看著屋外眾人。
喜貴麵色糾結。
他身邊的一位黃臉大漢卻是忍耐不住，大聲喝道：“喜貴，老子沒時間在這墨跡，二十萬，說好的，誰先抓住他們誰就拿一半。”
大漢跨步上前，喜貴猶豫的臉色在聽到“二十萬”後瞬間堅定如磐石，狠狠將他的親娘甩到一旁，跟著黃臉大漢的腳步奔向屋內。
“站住！”
老頭守在門口，看著自己的老伴兒被兒子甩到在地，心生怒氣，抽起門旁的木棍與其敵對“小兔崽子，你們瘋了嗎！”
“讓開。”喜貴冰冷的語氣令人心寒。
“他娘的，老不死你給我滾蛋。”黃臉大漢一腳踢到老頭的胸口，未等老頭的鐵棒揮起，他就摔倒，捂著胸腹劇烈咳嗽。
我大吃一驚，連忙抱起關欣欣，而此時鄧銘已經將床挪移到門口，阻攔他們進入。
額頭的汗快速的流淌，我拚命的深呼吸穩住心神，眼睛環視四周，屋內隻有一扇破舊的窗戶可供我們逃生，與此同時鄧銘也注意到，一步跨到窗前，雙手拉扯著窗框想要將其拆下。
“哥哥……”關欣欣突然呢喃出語，我低頭望去，關欣欣抿著嘴唇，委屈道：“哥哥，你們走吧。”
“胡說什麽。”
關欣欣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沒關係的，我什麽都經曆過，不怕他們，大不了再被囚禁好了。”
“……”
我聽著懷中女孩的天真話語，臉頰**。
“哥哥，你是好人，跟李叔叔一樣，你們都是好人。”關欣欣泫然淚泣，眼淚簌簌落下。
“好人？”
我下意識的重複，猛地抬起頭，心中仿佛升起一縷耀眼的光芒，驅散了點點黑暗。
“鄧銘。”我轉頭喊道：“你來幫我照顧下關欣欣。”
鄧銘正在扯拽窗框，奈何上麵被老人用鐵釘釘死，隻有一個幾十平方厘米的小口，根本不足以讓我們鑽過去。
“你要幹什麽？”鄧銘回身到我旁邊，緊張的詢問。
“帶你們離開！”
外麵的七八名大漢已經突破到門口，門板被砸的“咣、咣”直響，心懸在嗓子眼，我緩緩走上前，按住床邊的鐵欄，狠狠拉動。
“徐海！”鄧銘喝道。
鄧銘驚喊著衝過來，沒等他到我身邊，“嘭”的一聲，門被外麵的“野獸們”撞開，打頭的黃臉大漢因慣性摔倒在地，本就狹小破舊的房間瞬間被人群填滿，眾人手持武器，將我們逼在角落中。
“你個混蛋。”鄧銘咒罵道，擼起袖子擺出防守的架勢。
我凝視著麵前凶神惡煞的眾人，喜貴站在最前方，腳步緩緩挪移，黃臉大漢推搡著其他人站起身，獰笑著。
“等等。”我鼓起勇氣，眼神陰狠的說道。
黃臉大漢有恃無恐道：“小子，看你往哪兒跑！二十萬是老子的。”
“二十萬？”我嘴角掠起一絲笑容，“看來警方對我的懸賞是越加越高啊，趙隊長也夠舍得的，真是想做白勇的女婿。”
黃臉大漢聽著我自言自語，但我的笑容令他感到詫異，畢竟我是殺人犯，他們即使人再多，也會被這個名聲所欺，不敢做出頭鳥。
支撐他們與我拚命的唯一動力，不過是那二十萬的懸賞金額而已。
“這位大哥，你們既然來此，定是想抓我去領那二十萬的賞金吧。”我裝作淡然的問道，其實揣在兜裏的雙手，掌心早已布滿汗液。
“是又怎麽樣。”喜貴搭話道。
“嗬嗬，不過二十萬就跟我們玩命，值嗎？”我啞然失笑。
眾人驚愕，不解的看著我。
黃臉大漢目光閃爍
我收起笑容，橫眉豎目掃視眾人，不屑道：“我這裏有一百萬，買我們幾人一條生路可夠？”
“一百萬？！”
黃臉大漢一驚，眾人麵麵相覷，起初的蠢蠢欲動已變作騷亂，互相低語著。
喜貴怒視著我們，為了這二十萬他父母都被摔倒在地，無論能不能拿到錢，經此一事，他的名聲怕是要壞到極點，而且兩位老人與他的親情能否保住也已經未知。
“別聽他瞎說。”喜貴大聲喝道：“他們連一頓飯都吃不起，拿什麽給我們一百萬！”
眾人抬頭，目光再次鎖定在我們三人的身上，怒氣衝衝。
我抿著嘴唇，腦海中快速思索，回應道：“當然有，你們以為我為什麽殺人？我是在替背後的大哥做事，錢都被我藏了起來，我現在逃難沒有辦法去拿錢，本是留著風聲過後跑路用的，今天各位將我逼到絕境，我就花錢買命，一百萬，三個人的性命夠不夠？”
黃臉大漢逼近腳步，狐疑道：“我憑什麽相信你，抓了你我就可以拿到二十萬，誰知道你的錢藏在哪兒！”
我嘴唇蠕動，卻不知該如何回答，本想著他們無非就是為了錢，想辦法忽悠他們放我們離開這間屋子，到時候再伺機逃走，但明顯這黃臉大漢不好騙，有些心機。
“錢就在林縣。”
一聲低喝從身後出來，鄧銘上前一步。
我瞪大眼睛看向他，鄧銘沒有理我，將關欣欣推到我的懷中，邁步道：“這裏離林縣並不遠，你們應該聽說過高勝利吧。”
“高勝利？”黃臉大漢臉色一變，試探著說:“林縣TS公司的董事長？他不是剛被抓麽！”
“沒錯。”鄧銘不緊不慢道：“我們就是高勝利的人，剛剛從TS公司逃出來，一百萬就是他的，現在就藏在林縣之內。”
黃臉大漢沉默下來，似乎在思考。
鄧銘口中的“高勝利”應該就是傳銷組織的“高總”，看來他在這一帶的名聲不小，黃臉大漢都知道他。
“三哥，不能相信他們。”喜貴狠毒的盯著我們，我倒是覺得他現在更想抓我們進監獄，而不是為了那二十萬。
“別他媽說話。”黃臉大漢怒斥。
其他人都等待著黃臉大漢的決定，他宛如這些人的頭目，從幾人的舉動和穿著來看，他們都應是這個小村莊的人，破衣窮褲，怕是這輩子都沒見過二十萬現金吧。
房間的氣氛凝重異常，漆黑的夜晚頭頂的燈光一閃一閃，老人的哀嚎和哭泣聲從門外飄進，令人寒毛豎立。
“今晚就必須帶我去取錢，不，現在就去。”黃臉大漢決然抬起頭，凶狠道。
“這……”我萬分猶豫，哪裏有一百萬給他。
“我帶你去。”鄧銘高昂回答，“不過你得讓我的小兄弟和女孩兒先走，他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不能拖遝。”
“不行。”黃臉大漢斷然否決。
鄧銘跨步上前，與其之間的距離不到一米，四目相對，低沉道：“小心有命拿錢沒命花，我們背後的人，你惹不起，耽誤了計劃，拿你們全家的命賠都不夠。”
“高勝利都已經進監獄……”
鄧銘一把薅住黃臉大漢的脖頸，怒道：“高總被抓，那他上麵的人你惹得起嗎！”
“上麵的人？！”
黃臉大漢頓時愕然，“你們……你們是……”
“我在給你一次機會，是想拿錢離開？還是把我們送給警方，等著全家滅門？”
“……”
鄧銘緩緩鬆開他的脖頸，指向旁邊的一個人，問道：“哥們，有煙麽？”
黃臉大漢還在驚駭之中，被鄧銘詢問的人哪裏懂得這其中的微妙，見黃臉大漢都不敢在言語，被鄧銘氣勢所壓，哆哆嗦嗦掏出煙來遞到鄧銘口中，用火機點燃。
鄧銘深吸一口煙，坐到旁邊的**翹起二郎腿，絲毫沒有緊張樣子，不時看看表悠閑自得。
局勢轉換的速度之快令人反應不及。
我護著關欣欣縮在角落，鄧銘表現出來的威勢將我也嚇了一跳，不禁皺眉看向他，他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他是高總上級的人？真的有一百萬？
但如果是這樣，他跟在我身邊的目的是什麽，又為什麽跟黃臉大漢說放我走？
我越來越看不透他，那雙憂鬱滄桑的眼睛此刻竟顯得深不見底，可怕至極。
“好，我答應你。”
黃臉大漢思索半晌後決定道：“我不想惹上你們的事情，隻要拿到錢，咱們互不相欠，以後再也不見，我保證這裏每個人都不會說見過你們。”
“成交！”
鄧銘將煙頭扔到地上踩滅，回頭對我使了個眼色，我微微點頭，拉扯著關欣欣走向眾人。
“三哥……”喜貴還想阻止，黃臉大漢卻沒有搭理他，轉頭道：“放他們走，一百萬咱們平分，誰也不用搶。”
眾人聞言臉上掛起興奮的笑容，紛紛讓到兩側給我們一條通往門口的路，關欣欣死死抱著我的胳膊，我咬著牙眼睛看著他們手中的武器，挪步離開。
到達院內，老頭抱著老太婆，老太婆依偎在他的懷中大哭不止，褶皺的皮膚被淚水淹沒。
“叔叔……阿姨……”
老太婆淚眼婆娑的抬起頭，沒有說話，捂著嘴巴哭的更加厲害。
老頭唉聲歎氣，輕輕撫摸著老太婆的後背，自言自語道：“造孽啊……造孽啊……”
幽幽月光灑在兩位老人的襤褸上，冷風呼嘯，狼狗從窩內鑽出，衝著燈光閃動的屋內狂吠不止。
一道紫紅色妖異的閃電劃破長空。
悲風聲、哭泣聲、吵鬧聲、狗吠聲……蒼天仿佛對這個毫無人情味的寂夜深惡痛絕，欲衝刷幹淨瓦房內發生的一切。
瓢潑大雨刹那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