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李善仁的請求

吱呀——

門被打開,一名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我防範性的注視著他,沾滿灰塵、油膩的短發,高昂挺拔的健碩身材,一雙憂鬱的雙眼掃過兩個狗籠中的李善仁和女孩,最後將目光落在我的臉上。

他的雙眼無神,似瀕臨死亡的老人。

隨後他的後方又出現兩個大漢,搬著和關押李善仁同樣規格的狗籠進入房間,兩人蔑視的望著我們,將狗籠重重放在地板上。

“嘭!”

揚塵飛起,鏽跡斑斑的狗籠,在我眼中就像是裝殮死屍的棺材,我後退著,直到倚靠牆壁。

“請進吧。”打頭的男人哀怨的說道,語氣竟像個賭氣的小女人一般,怪異詭變。

我轉頭望向李善仁,他沒有動作,再看看麵前摩拳擦掌,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兩位大漢,無奈的被逼迫向前,彎下腰顫顫巍巍將狗籠的鐵欄打開,將頭緩緩探進。

“滾進去吧!”

一陣嬉笑的喝罵聲後,我猛然感覺到後背一痛,整個人被擠壓進狗籠之中。

“哈哈,看他那傻樣。”一名大漢指著我猖狂的笑著,收回踢我的腳板。

我生氣的瞪起眼睛。

“還生氣了,呦呦,你就是一隻待宰的狗而已,跟老子裝什麽蒜。”

“要不咱們教訓教訓他?”另一名大漢提議道。

兩人互相商量著,我挪動身體,生硬的鋼鐵在四周咯的皮膚生疼,蜷縮著,翻轉著,找到一個別扭但能使上力的彎曲姿態。

“好了,咱們走吧。”

領頭的男人淡淡說話,隨即頭也不回轉身走出門口。

落後的兩名大漢相視一愣,低聲嘟囔著。

“這秦哥怎麽天天板著臉,不通人情呢?”

“噓,小點聲,人家現在可是高總身邊的紅人,來公司才一個星期就被提升到主管級別,據說他身手特別好,高總拿他當做保命牌。”

“怕他什麽,估計也就是個花架子,街頭混混罷了。”

“別說了,快走吧,皇帝身邊的太監,惹不起的。”

“呸!”

“……”

兩名大漢離開後,我長籲一口氣,僥幸免遭皮肉之苦,那名“秦哥”看起來和其他人不同,但能在組織內辦事,肯定也不是什麽好人。

我再次向李善仁投去目光,他卻閉眼不在理我,手指上的繃帶滲出絲絲血跡,看著斷指的部位,我無法想象有多疼痛。

女孩臥在狗籠內,瘦弱幹枯、布滿紅斑的軀體不時抖動,沒有睜眼,亦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我提心吊膽的看著房間內的物品,除了光禿禿的牆壁外,隻剩下囚禁我們的三個狗籠,找不到可以逃生的利器。

最終隻能認命的學著李善仁坐在狗籠內,本以為會舒服些,結果卻沒什麽不同,煎熬的等待著警察前來救援。

整整一天我都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以至於肢體發麻,酸痛不已,不敢動,一動就會牽連全身,臉頰已被摩擦破皮,稍有來風,都如血口滴酒,疼的厲害。

陰陽轉換,日落西山。

將我關入狗籠的兩名大漢期間再次來過房間,扔了幾個硬邦邦的饅頭和三瓶礦泉水後就急匆匆的離開,模樣急切。

肚內饑餓,想想逃亡的這幾天,隻有剛到達這個組織時吃過一碗白米飯,不敢想象自己是如何堅持下的。

人的潛力的確很強大,雖然此刻我已頭腦發昏,意識模糊,隻是憑著意誌力咬牙堅持而已。

抓起饅頭狠狠的啃了幾口,即使難以下咽我也費力的吞進腹內,大口大口喝著發臭的礦泉水,精神舒緩許多,疲憊卻沒有安身睡覺的地方。

狗籠中的女孩見到食物,輕輕小口咬著,喝水,臉上竟然漏出一絲笑容,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

李善仁一口未動。

我勉強吃下一半。

女孩卻將整個饅頭全部吃光,隨後把剩下的半瓶礦泉水小心翼翼抱在懷中,如視珍寶。

我千萬次祈禱著警察快點到來,可老天爺似乎沒有注意到渺小的我,直到深夜也未聽到外麵有什麽異動。

我實在忍受不了這種寂靜陰森的氛圍,在黑漆漆的夜色下,張口喊著李善仁的名字。

“什麽事?”他冷冷的回應我。

我如沙漠中抓到綠草般欣喜,但不知道該找什麽樣的話題,話語噎在喉嚨裏,猶豫不決。

李善仁說的沒錯,即使警察真的到來,我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可他是必死無疑。欠債還錢、殺人償命,自古就是天大的道理。

我在等待救援,而他在等待死亡。

“李哥……你不恨我嗎?”我試探性問道。

“為什麽恨?”

“我打電話報警,而且昨晚我沒有幫你,關鍵時候還害怕的躲在一旁……”

李善仁沉默,半晌後歎了口氣,喃喃回應:“人性本來就是趨利避害,如果我站在你的位置,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沒什麽大不了的。

徐海,記住我一句話,做人最重要的是問心無愧,哪怕你做的事會遭世人唾罵,會遭天譴,會遺臭萬年。

隻要你覺得對,有對的理由,不後悔,就可以大膽去做,萬萬不要被其他人的言語阻礙。

初心不負,死有何懼?”

李善仁突如其來的教導性話語使我一愣,不敢置信這種話從一個殺人犯口中說出,現在生死由天定,我倒是更加好奇他殺人犯案的原因。

“李哥,你真的是個建築工人?”

“是。”

“那你為什麽殺人啊?”

“想知道?”

“嗯,想知道。”

“那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告訴你。”李善仁頭一次對透露自己的案件如此爽利。

“李哥,你說。”

“如果警察真的能來,你把她帶走,救她離開。”

“她?”

“就是你對麵的女孩,她叫欣欣。”

我驚訝的看向對麵,努力半天也看不真切,心中不敢置信李善仁做下的決定,想起昨晚李善仁瘋狂的舉動,詫異道。

“李哥,你跟她認識?”

“不認識。”

“那為什麽……”

“因為我想這麽做,沒有為什麽。”

“……”

“你知道她是怎麽到這裏來的嗎?”

“被人騙進來的?”

李善仁沒有直麵回答,自言自語道:“昨晚我們聊了很多,欣欣的家在遙遠的南方,距離這兒好幾千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