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薑副理看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項維,心裏特別忐忑。
不是說,顧禮傑的案子當作自殺,已經結案了嗎?
為什麽這個項維還要來多管閑事?
顧老爺子已經死了,誰還委托他做這種事情的?
“顧董死那一天,我確實接過他的電話,但都是關於工作上的安排,沒什麽特別的。”
“具體的是?”
“啊哈哈,關於上季度各公司的賬目明細,本月的各項支出之類的,還有跟銀行的借貸業務,你要想看這些資料,我可以都拿過來給你看,不過得讓顧禮芳小姐同意。”
“就這些?”
“對,就這些,不然你以為他會跟我說些什麽?”
“那天,是周六吧?你們不休息嗎?”
“我們都是打工的,公司需要我們的時候,隻能犧牲休息日了。”薑副理笑了笑,“再說那個時候剛開完家族會議,聽顧董說,分歧太大,然後很多應該能安排下去的工作都決定不了,害他焦頭爛額的。”
“他也有在電話裏跟你提家族會議的事情?”
“沒有沒有,他說已經處理好了,似乎跟顧老爺子商量好了吧?顧董應該是有信心能說服顧老爺子的。”薑副理說著,把當時顧禮傑的話複述了一遍。
“是嗎?”項維皺起了眉頭。
“可別小看我們顧董,撇開買凶這件事,他對經濟還是很有一手的,畢竟,是跟在顧老爺子手下那麽多年的大將呢!”
真的是,這小子為什麽要問這麽詳細呢?
難得以為事情已經過去,可以安枕無憂了。
他調查歸調查,可千萬不要殃及自己這條池魚啊!
唔!
劉安凡打量了書房一番,湊到書架上瞅了瞅,再隨手抽了一本翻了翻,然後塞了回去,最後走到窗台前,往外麵望了望,回頭,看著那張桌子跟椅子。
不久前,就是在這裏,發現了死去的顧禮傑的。
不知道項維那家夥查顧禮傑的死,查到了什麽名堂沒有。
劉安凡這麽想著,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把腿一伸,放到了桌麵上,雙手枕在腦後,盯著天花。
對在顧家工作的人員的排查工作做完了,並沒有發現明顯有嫌疑的人。
其實,很明顯,無論毒死顧禮傑的凶手,還是毒死顧世良的凶手,有最大嫌疑的人,應該都是顧家本姓的人。
因為事情能嚴重到要對對方痛下殺手的,一般,都是跟利益關係有直接厲害的人,除爭權奪利的那幾個人,還會有誰呢?所以,嫌疑人就在顧禮芳,顧瞿,顧雅跟顧雋等人身上,並且,他也已經鎖定了兩名嫌疑人。
書房的門被人推開了,劉安凡低頭一看。
“喲,是項維啊?怎麽,有收獲嗎?”
“我去顧氏企業,問了問那些員工關於顧禮傑的事情。”項維說著,坐到了劉安凡對麵,然後把劉安凡的雙腿推了下去,把自己的漁夫帽摘下,放到了桌子上。
“結果呢?”劉安凡不情願地坐了起來。
項維搖搖頭。
“嘖,根本不需要費那個勁兒,很明顯,下毒的人,就是顧家那幾個剩下的人裏麵。”劉安凡道,“一隻手就能數過來的四個人,我們來分析分析,是誰最有可能毒死了顧老爺子?又是誰最有可能毒死顧禮傑?”
“我有兩個嫌疑人選。”
“哦,我也是。難道說,英雄所見略同嗎?”劉安凡戲謔。
毫無疑問,聯係兩個受害人遇害的微妙時機——處於顧家家族會議舉薦總經理卻分歧不下的情況下,下毒的動機,應該都是因為死去的顧禮傑跟顧老爺子成為了阻礙。
顧禮傑是支持顧雋反對顧瞿的人,所以,毒死他的凶手,是支持顧瞿的那一方,而支持顧瞿的,有他本人,顧老爺子,或者,還必須加上一個受顧禮傑要挾的顧禮芳。
顧老爺子是支持顧瞿反對顧雋的,所以,毒死他的凶手,是支持顧雋的那一方,而支持顧雋的,有顧雋本人,還有就是顧禮傑。但顧禮傑在那之前就已經死了,他的嫌疑可以排除。在顧禮傑死後,顧瞿就成為了顧老爺指定的下一任繼承人,對這一事實不滿的,當然會有一直想要獲得權力的顧禮芳,還有顧雅。
兩個受害人,兩種不同的毒物,意味著有兩個凶手。
使用藤黃的凶手。
以及使用蓖麻毒素的凶手。
“你以為這兩個人會是誰?”劉安凡問。
“你以為呢?”項維反問。
“我的嫌疑人,分別是,顧瞿,還有顧禮芳。”
顧禮傑死去的那一天是周六,根據顧家的習慣,周日才是他們的家族聚會日,但在那一天,本不該出現在現場的人有兩個,就是顧瞿跟顧禮芳。
他們兩個之所以周六出現在這裏,都有他們的理由,顧瞿是為了跟顧老爺子商量下一次家族會議的事情,顧禮芳是因為家裏閑得無聊,所以才到這裏。之所以懷疑他們兩個,是因為隻有他們出現在這裏,才能伺機在顧禮傑的下午茶糕點中做手腳。
而他們問過當天負責茶點的人,發現顧瞿跟顧禮芳都有出入過後廚,詢問下午茶準備的情況,就是說,他們都有可能在創造機會,接觸送到書房的茶點以達到目的。
但懷疑他們兩個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都有機會接觸到藤黃。
顧禮芳家的花園裏就有一株藤黃,如果顧禮芳因為被顧禮傑要挾而生殺意,她完全可以在家裏研製藤黃毒粉,而顧瞿就更不用說了,美術係的高才生,手邊有點用來調製顏料的藤黃再正常不過了。
“你也注意到這一點了?”
“對。”劉安凡點頭,“不過我懷疑顧瞿毒死顧禮傑的嫌疑更大。”
“為什麽?”
“據說那天早上,顧禮傑曾經到過顧瞿家裏,威脅過顧瞿退出競爭,或者正因為這樣,直接觸發了顧瞿對他的敵意,才馬上到這裏來趁機下毒的。至於顧禮芳,我倒是覺得她毒死顧老爺子的嫌疑更大。”
“理由呢?”
“你忘了?她的丈夫,陳太源可是服用蓖麻毒素自殺死的,所以,她能接觸到蓖麻毒素的可能性更大。”
“既然你提到了陳太源,不是應該反過來,顧禮芳有更大的嫌疑毒死顧禮傑嗎?”
“啊,對的,可是,陳太源跟顧禮芳的關係不太好吧?他死之前就跟顧禮芳離婚了。”
“嗯,也是,但,顧禮芳可是個女人,你覺得,我們猜得透女人的真正心思嗎?更何況,她可是顧家的女人?”
嘖。劉安凡梳了一下頭發。
然而,不管是顧瞿還是顧禮芳,他們都僅僅隻能懷疑,並無法拿出確切的證據。
在劉安凡苦惱的時候,項維的眼神卻異常地亮了。
“我說,凶手,都是為了往上爬,除掉障礙,才投毒殺人的,對吧?歸根到底,他們是為了權力不擇手段的人,但一個成功了,一個失敗了。”
一個已經大權在握,站在了頂峰,而另一個卻失去優勢,墜入了深淵。
“但是,這個時候,如果再出現一個障礙,你以為,他們會怎麽做?”
“什麽意思?”劉安凡看著項維,“你是說,再製造一個障礙出來?怎麽做?”
“想一想,現在,我才是他們最大的障礙啊!”
“什麽?”
“那麽,召集顧家的人,讓我們設一個誘餌,看看,誰才是最利欲熏心的那個人。”
“你有什麽辦法?”
顧家的成員被聚集在了一起。
聽說項維有事宣布,所有人都很緊張。
在他們眼裏,項維是顧老爺請回來調查顧雍死因的記者,而現在則是摻和進顧老爺子死因的調查,一聽說有事宣布,以為是毒死顧老爺子的凶手找到了。
但項維卻什麽都沒說,隻是把一枚戒指放到了他們前麵的桌子上。
是他曾經遞給顧老爺子看的那枚戒指。
當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到那戒指上的時候,明白那代表什麽意思的他們,均變了臉色,有懵懂的,有懷疑的,有震驚的。
顧禮芳一下把戒指抓了起來,而顧瞿則死死地盯著項維,慢慢站了起來。
“那是,我們家的戒指,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那個式樣的亞曆山大石戒指,為什麽你也會有?難道說,你也是我們顧家的人嗎?”顧雅驚訝地問,“對了,剛開始認識你的時候,我就想,你的名字裏,有個‘維’字,是不是也是你們家的‘隹’字輩,難道,你也是我們顧家的‘隹’字輩?”
“沒錯,他是我們顧家的一員,不,應該說,曾經是我們顧家的一員。”已經看到戒頭後麵那個“酉”字的顧禮芳,抬頭,看著項維,“你想要說的重要的事情,就是這個?”
“對。”
“是什麽?”顧雅跟顧雋都有點不解,“姑姑,你知道他是誰嗎?”
顧禮芳把戒指給了顧雅,“酉?原來你是,二叔的大兒子,顧維?”
“他不是顧維,他是項維,他已經不是我們顧家的人了。”顧禮芳冷冷地一臉戒備,“早在你們二叔跟顧家斷離關係的那天,他們兩父子就跟我們顧家沒有任何瓜葛了。”
“但,從爺爺把我請回來調查的那一天,我就重新成為了顧家的一員了。”項維笑嘻嘻地道,“是爺爺要我恢複顧家人的身份的。”
“真的嗎?如果是那樣的話,為什麽爺爺當時不告訴我們?”
“因為那個時候還沒查清楚顧雍的死,不適合公布,但爺爺曾經在這個家裏臨時召開了一個家庭會議,對吧?說是正式委托我調查顧雍的事情,其實那個時候就是想介紹我給你們,還記得嗎?”
顧雅跟顧雋互相看了一眼,盯著放回桌麵的那枚戒指,沒有吭聲。
“可是,後來呢?那以後還有那麽多機會,為什麽不說?”
“因為後來也發生了很多事情,對吧?大伯死了,爺爺也死了,在這麽多事情接連發生的情況下,根本沒有恰當的時機,於是就沒有及時把我的身份告訴你們了。”項維道。
“那你覺得現在就是個好時機了?”顧禮芳問。
“那是因為,爺爺死了,顧家內部一團糟糕,在沒有查清楚死因之前,本來不該那麽輕易決定顧氏企業的職位安置的,即便是爺爺死了,也應該召開家族會議來決定重大事務才是的,比如說,董事,以及總經理的職務。”
“爺爺同意你參加到家族會議裏?”顧雅驚愕。
“你也是委員會的一員?”顧瞿一怔。
“不可能,怎麽能讓一個離開顧家那麽多年的人,輕易地就恢複身份?而且還要加入到我們的家族委員會裏,口說無憑,誰會相信你?”顧禮芳的反應最激烈,“我不相信你,爸臨死前,跟我們說他要廢除長子繼承權,而且也不再采取多數少數決,所以你參加什麽家族會議的事情,完全是無稽之談。”
“是嗎?”項維把一個信封拿到了桌麵,“可是,我手上有爺爺的同意書,而且,裏麵還有授權我處理顧氏以及名下財產的證明。”
“怎麽可能?如果是要你參加家族會議的話,那爺爺就不可能說什麽廢除長子繼承權之類的話了。”顧禮芳伸手去拿那隻信封,信封被項維壓住了,“看,果然,什麽同意書跟證明都是假的吧?”
“不,正因為你跟阿雅都不同意廢除少數多數決,爺爺考慮到也應該尊重你們的意見,所以如果沒有出事,那第二天召開的家族會議上,還是以少數多數決選擇繼承人,不過是,我那時候也會列席,那結果,你們以為,還會是現在這個局麵嗎?”
當下,所有人心裏若有所思。
“如果你們懷疑這份同意書跟證明是假的,我可以讓你們過目,但,必須是在明天召開的家族會議上。”項維道,“明天,就在這裏吧,上午九點,準時召開爺爺死後的第一次家族會議,重新確定董事跟總經理的人選。”
“你有什麽權利召開家族會議?”
“就憑爺爺的同意書,在會議召開之前,我會讓你們看個明白的,如果同意書跟證明是假的,你們可以馬上報警,把我當詐騙犯處理,這樣,可以了吧?”項維說著,伸手,要回戒指。
眾人皆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