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承受住妻子扇出的那巴掌時,陳太源沒有躲閃,也沒有憤怒,反而是把臉迎上去,好讓顧禮芳打個痛快。
“你,你是怎麽照顧集子的?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就是這麽照顧集子的?”雙眼通紅的顧禮芳的眼淚止不住地簌簌往下掉。
顧集是她唯一的女兒,而且還是在她二十九歲的時候懷上的。
作為顧家這一代唯一活下來的女性,相比她的大哥在十九歲就生了顧雍,三哥在十八歲就生了顧瞿,顧禮芳到二十九歲才有了顧集,而且還是唯一的一個孩子。
對於這個女兒,顧禮芳從小到大是捧在懷裏,疼在手心,珍惜不已,不敢絲毫怠慢,就連她的父親,人們口中敬畏的顧老爺子,不怎麽親近孩子的顧世良,對他唯一的外孫女也疼愛有加,再加上集子雖然偶爾會耍點孩子脾氣,但大部分時間都很懂事,機靈,顧家誰也不忍心傷害集子分毫,而現在,自己不過因為工作飛到歐洲四天而已,回來的時候那個活蹦亂跳的集子竟然被人毒死了?
“是誰幹的?是誰竟然敢殺了我女兒?你給我把他找出來,我要殺了他,我也要殺了他。”
顧禮芳的憤怒聽在陳太源耳朵裏,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陳太源是入贅顧家的女婿,當然,這是他自願的,自己的女兒冠以顧姓,他也樂意。
在陳太源眼裏,無論姓顧還是姓陳,集子都是他的女兒,再加上顧氏偌大的企業,這麽多年來,都是靠家族委員會運作的,如果不是顧家的血脈,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姓顧的,將來就無法進入顧氏企業的董事會,也分不到顧氏企業的股權,為了女兒未來前途著想,陳太源也覺得集子姓顧比較好。
集子是他跟顧禮芳結婚後當年生下的,那一年陳太源才二十三歲,還是個朝氣蓬勃的青年,他與比自己大六歲的顧禮芳結婚,不可謂說不是想借助顧家當時的金錢還有地位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才甘心入贅了顧家,然而,之後的發展卻與他所想象的自己如虎添翼大展宏圖的願望大相徑庭,顧老爺子,當時顧氏的大當家,根本沒想過提供機會給躊躇壯誌的他發揮所長,隻是隨便安排了他個閑職,至於顧家的其他子女,亦不是省油的燈,每個人,都虎視眈眈地想要獲得更高的權力,當然不會允許他這個外姓人來橫插一腳分一杯羹,對他的態度也向來是孤立排斥。
在重視血脈與姓氏的顧氏企業,沒有任何一件東西是真正屬於他的,除了,他的女兒,集子。
鬱鬱不得誌的陳太源,將自己的期待放在了集子身上,集子是顧家的血脈,也是他的血脈,比起做母親的顧禮芳,他與女兒的關係更加親密——顧禮芳是顧氏酒店的總經理,海外幾家顧氏酒店的管理運營,也是她在一手操作著,她的工作比起陳太源重要很多,也繁忙很多,很多時候顧禮芳都在酒店,至於頻頻飛往國外料理酒店業務,也是非常平常的事情。
因此從集子出生到現在,準時上下班的陳太源花了更多的時間在集子身上,在外人看來,陳太源便是時下所說的家庭主男,隻不過他不需要親手照料集子——顧家自有請進來的奶媽,保姆,他作為父親,陪著集子,偶爾提供一下所謂成年人的經驗之談罷了。
也正因為這樣,作為在事業上不得誌的補償,陳太源嚐受到了做父親的樂趣,他清楚女兒的一切喜好,指導女兒的功課,而集子,也把他當作英雄來崇拜,這讓他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集子是個善良的孩子。
他還記得,在集子八歲那一年,他親自挑選了一條比熊犬送給集子,兩年後比熊犬因為疾病死亡後,集子傷心了整整一年,到後來他表示再送一隻小狗給集子時,集子表示一定要可以陪伴她很久的動物,於是他選擇了壽命相對來說較長的龍貓,貝貝的名字還是他跟女兒一起取的。
然而,如今,貝貝還健康地活著,集子卻不在了,陳太源感覺自己的生活的支柱猛然崩塌了。
電話鈴響了許久,沉浸在失去女兒的哀傷中的陳太源充耳不聞,他看著抓著食物吃個不停地貝貝,伸手輕輕地摸了摸。
妻子說得沒錯,要查清楚是誰害死了集子,他也饒不了凶手的。
陳太源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誰敢害死他的女兒,他就要誰血債血償。
“先生,是顧先生的電話!”蘭姨不知道什麽站在書房門口,拿著話筒怯生生地道。
自從集子出事以後,一向和藹溫和的先生變得暴躁易怒,蘭姨變得有點害怕。
“哪個顧先生?”
“是顧雍先生。”
陳太源接過了聽筒:“什麽事?”
“集子的事,節哀順便。”
陳太源沉默了半晌,電話那頭的顧雍也沒說話,好一會兒,顧雍才再度開口:“但是,我交代你的事情,你還沒辦好?”
陳太源心裏一陣憤怒:“你……”話說到一半,他卻不得不壓下了心頭的怒火,“你答應我的事情,也沒見有結果。”
“我說了,就這一兩天,會有消息的,因此,按照約定,你給我盡快安排好你答應我的事情,要是你沒辦好,事情有多嚴重,你應該明白的吧?”顧雍口吻裏沒半點同情,“尤其是現在,集子死了的情況下?”
陳太源的臉抽搐了幾下,咽下了口水:“明白了!”而後啪地一聲掛上了電話。
顧雍聽著話筒裏傳來的斷線後的嘟嘟聲,愣神了片刻,默默把電話掛上了。
“先生?”顧家的用人桂姨問。
“什麽事?”
“這杯咖啡,還喝嗎?”
印著的“安心”兩個字的紙袋,裏麵隻剩下一杯原封未動的咖啡跟兩小包砂糖。
顧雍瞥了一眼,打開了手裏的公司文件:“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