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整理（一）
下午三點，朱思異再次按響了柯俊南木屋的門鈴。這一次他麵色沉重，手裏提了一個工具袋和一隻公文包。
門鈴在按響三次之後，在朱思異的輕喚之下，柯俊南才打開了門。看來，他是謹記朱思異的囑托，隻等著朱思異的到來。
也許是因為吃了飯的緣故，看起來，柯俊南的臉色要比上午好了許多，眼神裏的慌亂被焦急所替代。朱思異進門以後，柯俊南一副你終於來了的表情。從心理層麵，無形中柯俊南已經對朱思異產生了依賴。
朱思異轉身關上門，鎖好。然後叫柯俊南坐到雙人沙發中，他自己坐到單人沙發中。
“一會我們處理現場，在處理現場之前，有些事需要先說清楚，以防萬一。”朱思異麵色凝重，一副深思熟慮，很有主見的樣子。
“嗯。”柯俊南輕輕的應了一聲。
“首先我們需要簽署幾個文件，把你日常需要處理的事務做好委托，這樣在你離開的時候，就不會因為一些事情不能及時處理而受到懷疑。”朱思異一麵說，一麵從公文包裏向外拿文件。
“好的。”
朱思異拿出簽字筆，遞給柯俊南，再將文件一一翻到簽字的頁麵，向柯俊南指明簽字的位置。
柯俊南此時根本就沒有考慮文件的心思，他接過筆，要朱思異指出的位置寫上自己的名字，字跡清秀飄逸。
很快，幾份文件簽署完畢，朱思異將文件整理好，收回筆，與文件一道，放入公文包內。
“然後，我們需要統一說詞。”
“嗯？”柯俊南用詢問的目光望著朱思異。
“而且我們統一的說詞，你要記到備忘的記事本上，這樣以後就不會忘記了。”
“好的。”柯俊南點點頭，然後站起身，走到寫字桌前，從自己的挎包裏拿出那本空白的記事本，再坐回沙發。
“我先告訴你昨晚我走之前的實際情況，”朱思異看著柯俊南的眼睛說，他的鼻翼稍張，仿佛在努力控製自己的表情。
柯俊南又點了點頭，這是一直在他腦海中的疑問，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昨天下午，我們一起在市區參觀了一個畫展……”
參觀完畫展，大約下午四點半。
在回遠浦的路上，朱思異開著車，他的女友洛菲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劉子安挽著柯俊南的胳膊坐在後排，她的頭斜靠在柯俊南的肩膀，一臉的倦意。
柯俊南的社交活動，基本都安排在下午。上午的時間，劉子安需要幫助他恢複記憶，使他的生活能夠連貫起來。這兩年來，在劉子安的精心照料下，柯俊南不僅生活上得到很好的關照，連繪畫技藝以及在繪畫圈裏的知名度也有很大的提升。與柯俊南接觸的人，並不知道他患有嚴重的記憶失調症，也感覺不到他與正常人有什麽不同，這全要歸功於劉子安的努力。
“怎麽樣，阿俊，這畫展的水平還能入你的法眼不？”車駛出S市的外環，很快進入到高速路段，路況也明顯好轉起來，朱思異看了眼中央後視鏡中的柯俊南問。
柯俊南正望著車窗外，平時就很安靜的他，在經過半天的活動，也有些累了。
“還行吧，就是有點太套路了，看不出新意來。”柯俊南淡淡的說。
“能讓你誇幾句也是太困難了，”朱思異笑著說，“都說你的眼刁，還好你不愛說話。不然又嘩然一片，把人都得罪光了。而且我這生意做還是不做啊。”
這畫展的參展作者，大多都是朱思異的簽約畫師，朱思異開的文化公司也是畫展的主辦方之一。
柯俊南看了一眼朱思異的側臉，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劉子安靠著柯俊南的肩膀已經睡著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柯俊南憐惜的望著她那張精致，但滿是疲倦的臉，不禁長長的歎了口氣，又皺起眉將視線移向窗外。
柯俊南情緒的變化，驚醒了淺睡中的劉子安。她緩緩的睜開眼睛，挽著柯俊南的手，抓得更緊了。
最近，柯俊南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了，經常的情緒低落，甚至無端的吵鬧。兩個人的關係也時好時壞，有時劉子安更願意與早晨醒來，大腦一片空白的柯俊南相處，那時，他對自己是那麽的依賴，自己就是他的唯一，他的全部。
但每當柯俊南在劉子安的幫助下，恢複記憶的連續性，重新找回自己後，本性中酷愛自由的他，對因失憶而禁錮於這方寸之地，必須依賴他人才能生活的現狀，極度的不滿，甚至憤怒。並且往往也會遷怒到唯一時刻陪伴他的人——劉子安。
劉子安不知道這與他病情的康複是否有關，但最終將失去柯俊南的預感一直籠罩著她。
到達柯梭南與劉子安居住的小屋時，已經是晚飯時分。劉子安留朱思異與洛菲吃晚飯，兩人欣然接受，都是自己人，也沒有什麽好客氣的。朱思異將柯俊南兩人放在小屋門口之後，又開車帶著洛菲出了小區，去買些現成的熟食。
“等我們再回來的時候，你們兩已經吵的不可開交了。”朱思異歎著氣，緩緩的說，“子安和我聊過你的情況，沒想到你們吵的這麽嚴重。”
“我們因為什麽爭吵呢？”柯俊南聽到這裏，還是有些不明白。
“我想可能你的情緒問題吧。”朱思異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清楚你們在爭吵什麽，隻感覺你們雙方都比較激動。她努力想安撫你的情緒，你卻盡力的掙紮，想要擺脫她的樣子。”
“後來呢？”
“我和洛菲回來後，你們雙方都平靜了許多，子安和洛菲去張羅晚飯，我陪你聊了一會。晚飯後我不放心，又呆了一會才走。沒想到還是發生了這種事。”朱思異懊悔的說，“要是我留下來陪你們就好了。”
柯俊南聽完，默不作語，低下了頭，神色黯然。
“好了，事已至此，我們還要冷靜麵對，”朱思異甩了甩頭，仿佛要將之前的事全部從腦海中丟去，“下麵我們要做的是如何對付警方可能展開的調查。”
“嗯。”
“一會我們將子安的屍體處理一下，晚上趁著夜色，將屍體拋入澱湖中。這澱湖從來沒有見底過，湖底是什麽模樣誰也不知道。如果我們運氣好的話，這事就到此結束了。”
“你的意思是以子安的失蹤結束這個案子？”
“嗯，如果無人發現她的屍體，子安就算是離開你，失蹤了。”
“那她家人怎麽辦？會不會來找我。”柯俊南雖然記憶失調，但邏輯的思維能力一點不弱。
“她一直沒有和你說過嗎？她是孤兒。”朱思異說，“也許她和你說過，隻是你沒記住。”
是的，沒有備忘錄，柯俊南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對劉子安也幾乎一無所知。
“就這麽簡單嗎？”柯俊南有點困惑的望著朱思異，不相信處理一起命案就如此草草，總覺得還缺了點什麽。
“運氣好的話，就這樣了。”朱思異的視線從茶幾移到柯俊南的臉上，說，“不過，以防萬一，我們也要做好被警方發現屍體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