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麵鑒(三)
慕容北安靜而專注地聽著,其間不發一語。武元勇在筆記本上,不時的記著要點。待朱思異說完之後,慕容北問:“你們什麽時候離開的呢?”
“大概晚上九、十點左右吧,當時他們兩口子有點不愉快,勸了幾句。耽擱了一會,這也是常事,隻是沒想到——”朱思異說到這裏,眼神中有些黯然。
“沒想到什麽?”
“沒想到那竟然成了與她的訣別。”
“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那天晚上之後,你還見過柯俊南?”慕容北微蹙著眉毛,抬起眼瞼看著朱思異的眼睛問,他注意到朱思異用的是“她”,而不是“他們”。
“嗯,”朱思異吸了口煙,“確切的說,第二天還見過阿俊一麵。”
“在哪?什麽時間?”
“第二天上午,接了阿俊一個電話,說有事找我商量。上午我和他在小屋見了一麵。”
“哦,”慕容北與武元勇交換了一個眼神,意思是說:第二天上午,也就是4月2日上午給朱思異打電話的難道是柯俊南,而不是劉子安?
“那是什麽事呢?”慕容北接著問。
“生意上的事,不好說吧。”朱思異看了看慕容北,有點為難的樣子。
“我們也是例行公務,不得不將有關的情況都問問清楚。”慕容北依然保持著平靜的口吻,但語氣堅決,不容推辭。
“嗯,那好吧。”朱思異將兩手交抱於胸前,一副不情願的說,“他也是我們公司的投資人之一,委托我作為他在公司裏的全權代表。”
“什麽意思?”
“也就是說,他將他在公司裏的需要履行的活動,暫時由我來全權代表他執行。”
“為什麽?”慕容北用雙肘支撐在桌子上,麵部帶著微笑,身體前傾,兩眼盯著朱思異的雙眸問道。
“他沒說,隻說累了,要休息一段時間。”朱思異搖了搖頭,“雖說他精神狀態一直不大好……”朱思異說到這裏,又一次搖了搖頭,眼神裏的無奈與失落,盡顯無疑。
“他精神怎麽了?”慕容北覺得他話裏有話。
“你們不知道,阿俊自從父母去世以後,精神上就不是很好,很多事都是我在幫他打理,他隻剩下畫畫的精神了。”
慕容北微微皺了皺眉,他聯想到張桐也曾經說過,柯俊南給人的感覺,就是有些怪怪的,對本來熟悉的人,也會表現出很陌生的樣子。
“能說的具體點嗎?”
“怎麽說呢,他的記憶係統好像出了點問題,有時不大會記住事情,但具體哪些能記住,哪些記不住,我也搞不清。治療過一段時間,效果不明顯,醫生的意思是要靠平時慢慢恢複。” 朱思異抿了抿嘴,啜了口咖啡說,“不過在子安的照顧下,大多數情況他還是比較清醒的。”
“哦。”慕容北輕輕呼了口氣,為柯俊南的記憶有問題確實讓他感覺意外。他沉呤半晌說:“那,朱先生,知道柯俊南現在在哪嗎?”
朱思異輕輕搖搖頭說:“不知道,那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當時他說要出去一段時間,靜一靜,找找靈感什麽的。”
“你們怎麽聯係呢?”
“我也沒有他的聯係方式。他不願意說,我也就沒勉強他,心想反正有子安照顧他,不會有什麽問題。”朱思異看著麵前的咖啡杯說。
“你們談話的時候,你有沒有覺得什麽不對呢?”
“這個——”朱思異眼睛在眼眶裏轉了轉,說,“如果說奇怪的話,就是子安不在身旁,平時她基本和阿俊形影不離。不過阿俊說她去買菜去了,我想這也是很平常的吧,就沒有多想。現在想起來,怕是……,唉——”朱思異又長歎一聲,痛苦的表情占據了他的臉龐,一副後悔當初的樣子。
慕容北與武元勇再次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轉向朱思異說:“您剛才說的幾個信息我們想再確認一下。”
“嗯,您說。”朱思異抬起頭,用手掌揉了揉麵頰,似乎要將剛才痛苦的表情趕赴。
“您說,你是4月1號最後見到劉子安,當時在他們家吃的晚飯,晚飯後約九、十點的樣子你和你女友洛菲一起離開。”
“對的。”
“第二天,也就是4月2號上午接到柯俊南的電話,你前往澱湖他們居住的小屋,接受柯俊南的委托,這是你見到他的最後一次。”
“對的。”朱思異微微點了點頭。
“柯俊南是用什麽電話和您聯係的呢?”慕容北再一次抬起眼瞼,看著朱思異的眼睛問。
“哦,對了,”朱思異用手輕輕敲了敲額頭,“他用子安的電話,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子安打電話找我。但後來這電話就聯係不上了。”
“柯俊南怎麽和你聯係?”
“他都是通過子安與我聯係的,他自己不用電話。子安也同時擔任他助理的角色。”
“哦,是這樣。”慕容北微微頜首。
“4月1號晚上您離開柯俊南與劉子安之後,又去了哪裏呢?”
“在家,和我女朋友一直在家。”
“那2號從小屋離開後呢?”
“2號中午的話,我想想——”朱思異凝神思索,微皺著眉,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2號中午我應該和一個客戶在一起,中午喝了點酒,下午應該在家休息了。”
慕容北的眼神中閃爍了一絲讓他人不易覺得的光芒。他沉吟片刻,鄭重的問道:“朱先生,劉子安被害時,懷有身孕,您知道嗎?”
朱思異神色一凜,接著仿佛有那麽一瞬的恍然大悟,但也僅僅是那麽一瞬,他的臉色就變成了一種驚愕。
“哦,誒,這太殘忍了。一屍兩命啊,誰這麽殘忍。”朱思異輕輕搖了搖頭。
“這麽說,朱先生對劉子安懷孕的事是不知情羅?”
“不知道,這是他們小兩口的私事吧,平時也沒看出來啊。”
“嗯,才兩個月,是看不出來。”慕容北說完,微微頷首。
他轉過頭去再次和武元勇交換了眼神,確認沒有再要問的問題之後說:“朱先生,今天就先到這裏,很感謝您的配合,您所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如果再想起什麽信息,請及時和我們聯係。”說著,他從衣袋裏拿出一張聯係卡遞到朱思異的桌前。
“好的,”朱思異看了眼桌上的聯係卡,上麵寫著:“市警察局重案支隊慕容北。”
“慕容警官,能問個問題嗎?”
“您說,如果允許的話,會盡量告訴你。”
“阿俊有消息嗎?”朱思異一臉擔憂的問,“也許我不該問,但他是我的大學同窗,又是生意夥伴,如果子安出事了,我確實有點擔心。”
“擔心什麽?”慕容北反問道。
“擔心——擔心——”慕容北這麽一問,朱思異反而有些語塞起來,“擔心他的安全吧,而且他精神又一直不是很好,沒人照顧怎麽行。”朱思異誠懇的說,他的表情告訴慕容北,對柯俊南的擔憂是真誠的。
“暫時沒有,我們也在找。如果他和你聯係,請馬上通知我們。”慕容北語氣果斷的說。
“一定會的。”朱思異緊皺的眉,稍稍舒展了些。
慕容北與武元勇站起身來,朱思異也跟著站了起來。
“那就這樣了,再見。”朱思異說,他站在原位沒有要走的意思。
“哦,再見。”慕容北看朱思異站著不動,“您這是?”
“我下午還約了個朋友,一會聊點生意上的事。”朱思異嘴角浮現著一絲笑意,說道。
“嗯,那好。我們也在這一帶轉一轉,順便問一下,朱先生,藝術區的管理處怎麽走呢?”慕容北一麵拿起外套一麵說。
“管理處——”朱思異眼睛轉了一圈,抬手揉了揉額頭,然後說,“出門右轉,大約一百米左右,一幢紅色兩層人字頂小樓就是了,門口掛著牌子。”
“哦,謝謝。”慕容北禮貌的道謝,穿上外套,與武元勇兩人向門口走去。
看著慕容北與武元勇兩人離去的背影,朱思異慢慢坐了下來,端起麵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咖啡已經完全涼了下來,苦味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