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訂婚無喜
天色大亮的時候，易興華終於得到了唐鳳梧的消息，有人看到他進了禮查飯店。雖然沒有鍾玉的消息，易興華還是帶著鍾靈和鍾傑，親自來到305房，闖了進去。
站在窗口的唐鳳梧回過頭來，看見易興華氣勢洶洶跑到浴室的行為時，露出詫異的神情。
“易伯父，你怎麽來了？”
“鍾玉呢？”不可能不在的啊？易興華問得很不客氣。
鍾傑看父親一眼，二姐不在，表示唐鳳梧和二姐清清白白，應該高興才對，為什麽父親反而很失望似得。
唐鳳梧笑了笑：“昨天二小姐邀我看龍舟賽，半途遇上兩個英國朋友，大家就結伴而行，誰知趕上江邊放鴨比賽，跳水搶鴨的人亂成一團，我不小心踩空落水，實在狼狽極了，二小姐好心替我訂了房間，後來我看時間太晚，順便住下了。”
鍾傑道：“可是二姐也一夜未歸。”
唐鳳梧驚訝：“怎麽會如此？”隨即一想，“同行的是一對英國記者夫婦，他們說要夜遊上海，拍些照片。伯父不必過於擔心，想必二小姐是盡地主之誼，陪著去了。”
易興華得目光掃過衣櫃：“鍾靈，你去打開衣櫃門，讓你妹妹出來，別裝神弄鬼！”
這種誓要捉個現行的架勢，不僅鍾傑詫異，連鍾靈都覺得尷尬了。但她知道拗不過父親，走過去打開衣櫃，看見裏麵沒人，才鬆了口氣。
唐鳳梧問：“伯父，您該不會懷疑二小姐和我——”話說不下去，有點啞然。
“這丫頭不知去哪兒瘋了，我也是怕她亂來，打擾鳳梧你休息。”易興華麵不改色，“算了，回去再教訓她！鳳梧啊，這兒的早茶不錯，我們一去樓下用餐？”
唐鳳梧點點頭，請易興華先下去，他收拾好就來。
易興華和鍾傑走了，鍾靈最後一個離開，臨走前再次掃了一下房間，目光掠過那張雙人床，**隻有一個枕頭？
“大小姐還有事嗎？”唐鳳梧麵帶微笑。
鍾靈溫柔地搖搖頭，走了。
唐鳳梧斂起微笑，走過去關了房門，上鎖，才到雙人床那兒，蹲身把鍾玉拎了出來。
鍾玉被窗簾布做成的布條捆了起來，嘴巴裏塞著布團，忿忿地瞪著他。太過分了！昨晚他獨自霸占大床，她隻好睡地毯上，誰知看到蟲子爬，嚇得她隻好睡到浴缸裏。因為睡得不舒服，直到天亮才睡著，唐鳳舞這個家夥就趁著她迷迷瞪瞪，居然綁了她。
唐鳳梧可不管那麽多，把鍾玉按在**：“這些話，本來不該由我這個外人來說，但你實在太胡鬧了，現在你聽好！”
鍾玉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儼然不想聽。
唐鳳梧雙手夾住她的腦袋，正對自己：“我知道，星華有你外祖父的投資，易家花園是你母親的嫁妝，你想要拿回來，也是理所當然。但星華有今日的繁盛，主要歸功於易先生，這一點你承認嗎？”
鍾玉哼了一聲，垂下眼。
“你自覺受了委屈，要向父親，繼母，甚至三小姐討回公道，我沒資格責備你。可你我第一次見麵，我救了你，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人，都不該恩將仇報。你這麽做，對我很不公平。”唐鳳梧抬起她的下巴，彼此對視，“真以為我出不去？備用鑰匙就藏在你的——”
鍾玉發現唐鳳梧的目光落在哪裏，立刻往後縮了縮，戒備地看著他。鑰匙藏在她內衣裏，想不到竟被他看穿了。
“你拿捏我的性格，吃準我不願名譽受損，一定會同意條件，便可將我放了。”看似強勢的鍾玉，卻有孩子般的單純，“你怎麽不仔細想想，說到底，對我而言大抵不過一樁風流韻事，威脅不到我的前途。可你呢？你一個女孩子，被妹妹厭惡，被父親驅逐，甚至身敗名裂！”
鍾玉冷冷一笑，眼裏絲毫不介意的蔑視。
唐鳳梧拿掉她嘴裏的布團。
鍾玉噘了噘嘴：“你放心，我沒那麽脆弱。對我而言，早在很多年前，我已經被父親驅逐了，剛到上海，也沒所謂什麽名聲。還有，這世上，不止男人可以有風流韻事。”
唐鳳梧無言看了她好一會兒，心情有些壓抑。這個倔傲的女孩，有誰能明白，她隻需要家人和父親的關愛而已。
他最終給她鬆了綁：“別想得太天真，周老先生在上海多少知交故友，事情傳揚出去，他顏麵無光。身為女孩子，如此不珍惜自己，他要是知道，會有多傷心？你這心智，像個沒長大的孩子，衝動起來做事全然不顧後果。”
唐鳳梧轉身走兩步，突然回頭，見鍾玉手裏高舉著一隻鞋子，要丟他後腦勺的架勢，但看他回頭，馬上就放下了，坐回**，可憐巴巴看著他。
真是戲精！唐鳳梧想笑，卻不敢笑，怕鍾玉蹬鼻子上臉。
“現在我下去用餐，一小時後你再下樓，我替你約兩個朋友，把這件事遮掩過去。”他板起臉，“聽見了嗎？”
鍾玉乖巧應聲，但唐鳳梧一走，就露出一絲微笑。她沒料錯，唐鳳梧對她很特別，絕對比鍾秀特別！
鍾秀疲累極了，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睜眼卻見母親坐在床邊。
“媽媽。”她爬起身，連聲音都有些啞了。
“昨晚你失態了，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很多話我不好問。”黃瑩如輕輕撫過鍾秀的亂發，“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那樣生氣？我想，不是為了唐鳳梧吧？”她的女兒，她了解，從來不是為一個男人發瘋的女孩子，更不是愛情至上，絕不可能因此失去理智和教養。
“媽媽，你怎麽還不明白，激怒我的，是二姐的作為。”鍾秀並不遮掩，“我就問你，如果今天爸爸發現一切都是鍾玉作祟，他要如何處置？”
黃瑩如無言以對，依她看，易興華對鍾玉也許會訓斥，但不至於鬧到父女翻臉。
“她踐踏的不僅是易家的名譽，還有我的自尊心、我的驕傲！”鍾秀這回怒極了，再也不想妥協，“如果爸爸再放任二姐的言行，我就永遠離開這個家。爸爸必須在我們之間，作出一個選擇！”
這時，素菊跑進來，說鍾玉回來了，昨晚和唐鳳梧一起看龍舟賽，之後和兩個英國友人在一起，夜遊上海，剛剛讓友人送到門口。
鍾秀一掀被子，就往外麵走去。她必須向鍾玉確認，到底有沒有要跟她搶唐鳳梧的意思。
素菊要跟去，卻被黃瑩如叫住了。有些挫折，隻能由自己經曆，即便她身為母親，也無法替女兒經受。
鍾玉上樓，鍾秀下樓，兩人默契地同時站住，一個俯視，一個傲睨。
“二姐，昨晚你是不是故意的？”鍾秀自問，從小到大，為了討好這個姐姐，已經盡了最大努力。
“故意什麽？”鍾玉說得模棱兩可，“哦，你說我邀唐先生去看龍舟賽啊？那肯定是故意的啊，不然還用邀約嗎？”
鍾玉開始往上走，卻被鍾秀一把抓住手臂。
“不要再破壞我的婚事，那是我的底線，真惹惱了我，你會後悔回家來的。”鍾秀咬牙切齒。
鍾玉不怒反笑：“我還以為，這純真大小姐的角色，你要從頭扮到尾呢！”
“你說什麽？”鍾秀緊凝鍾玉。
“你知道嗎？你現在的眼神，我特別熟悉。打從我有記憶開始，每一天每一天，我的母親都是這種快被逼瘋的不甘心的眼神。你能體會了吧？讓人橫刀奪愛，究竟有多痛苦！不是男人那種東西，而是身為妻子，遭受到的莫大羞辱！”鍾玉倔傲的麵容上仿佛迸裂出痛楚。
鍾秀愕然，呆呆鬆開了手。
鍾玉走上樓梯口，回頭俯視：“易鍾秀，沒正式訂婚前，唐鳳梧是個自由的男人，他有選擇的權利。但是訂婚後，他身上就貼了你的標簽了，我沒興趣靠近。不過，你們母女欠我的，遲早還要還。”
鍾秀回神，冷冷一笑：“怕你嗎？我告訴你，這是最後一次忍讓，也是最後一次警告。”
鍾玉笑道：“那我拭目以待。”轉身走入通道。
鍾秀冷眼看她離去。
在鍾玉鍾秀看不見的樓下拐角，鍾靈靜靜凝聽，神情那麽從容，竟然還微微一笑，眼中再現明亮的光芒。
轉眼，唐鳳梧和鍾秀即將舉辦訂婚宴,唐家父母都來了，熱絡得與易興華和黃瑩如寒暄，倒是唐鳳梧和鍾秀之間，坐得遠，顯得莫名生疏。
鍾玉下樓來，唐鳳梧看了她好幾眼。
鍾玉並不知道，她和唐鳳梧一夜未歸的第二天，沈彬向唐鳳梧明確表示了要追求鍾玉，讓唐鳳梧的心情起起伏伏。
鍾玉對唐鳳梧視而不見，隻是向唐家二老打招呼。唐太太看到鍾玉，說起一件往事。原來，當年唐鳳梧父親唐仲明的照片，和易興華的照片一起送到周家去的，結果鍾玉的母親一眼相中易興華，唐仲明還失落過一陣子。
鍾玉不以為意，黃瑩如卻有些吃驚，不知周家和唐家還有這樣的淵源，再聯想到易家和唐家聯姻，不選鍾玉，反選鍾秀，怎麽都覺著不對勁。
易興華看出黃瑩如的情緒，暗暗陪著小心。
這時，席維安和鍾靈走了進來。
那日大吵一架之後，席維安沒敢在鍾靈麵前露臉，直到鍾靈今日打電話來讓他回家一趟。他原本受寵若驚，到了易家才知道是因為鍾秀和唐鳳梧要訂婚，貴客臨門，鍾靈不過是為了讓易家麵子好看，大女婿必須到場，這才叫他回來的，他心裏豈能不上火？
鍾靈心結顯然沒解開，私底下不掩對席維安的厭惡和冷漠，但一進客廳，就擺出了溫婉的笑模樣，緊緊挽住席維安的胳膊，似乎知道他惱火得要走人。
所以，這兩人之間也古古怪怪的。
看似其樂融融的畫麵，一對對各存心思，心情真正與喜慶沾邊的，大概隻有唐鳳梧的父母了。
忽然，外麵傳來一聲槍響。
眾人急忙走到花園，看見士兵們用槍圍著四個年輕男子，有外國人，也有中國人，奇怪的是四個男子之間也似乎彼此仇視。
黃瑩如注意到鍾秀變了臉，立刻問：“鍾秀，你認識他們？”
鍾秀還沒來得及說話，四男就看見了鍾玉，亂哄哄叫著鍾秀的英文名Angelia，然後用英文，中文，意大利文喊叫，說鍾秀是他的女朋友，為此還打作一團。
唐太太震驚極了：“這是怎麽回事啊？鳳梧，他們四個是——”想找兒子翻譯一下，免得自己聽岔了。
“他們是我以前的男友。”鍾秀鎮定陳述。
“鍾秀！你說什麽呢！”輪到黃瑩如震驚了。
這下好了，連唐鳳梧的父母，心情也和喜慶擦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