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新君天牢釋舊臣 宿敵聆旨惡作劇

二十七日國喪終於在悲愴、不安和緊張中悄悄過去,臘月初十,諸皇子皇孫在雍正率領下,在康熙皇帝的梓宮前行了叩靈禮,由雍正牽靈,將棺槨移至壽皇殿奉安停柩。因未滿一月,諸王、公、貝勒、貝子及文武官員帽上的簪纓尚不能戴,但乾清宮前的靈棚已經移去,掛在宮中千門萬戶前的白紗燈也由六宮都太監李德全會同內務府禮喪司的官員們都摘去了,換上了黃紗宮燈。宮中重新布置一番,原來那種淒涼、肅殺、哀慟的氣氛頓時去了一大半。自十月中旬康熙病重,二十二個皇阿哥衣不解帶,日夜奉侍,先是暢春園,後又到紫禁城,足足“泡”了一個多月,既不能沐浴更衣,又不許剃頭刮臉,饒是強筋骨壯,也都一個個熬得蓬頭垢麵、臉色發青、霜打過的草似的提不起精神。眾人各懷著重重心事,腳步雜遝隨在雍正鑾輿後頭,眼巴巴瞧著雍正禦駕進了日精門,都暗自舒了一口氣,滿心想著回府,怎樣洗澡換衣,如何擁爐品茶,再好生睡個囫圇覺,但皇帝沒有旨意,也隻好等著。十阿哥允是個一刻也不安生的,搓手跺腳取著暖兒,唏溜著鼻子看天,一會兒和這個阿哥搭訕一句,一會兒又跑到太監群裏問:“有手爐沒有?”半晌又轉到允麵前,半笑不笑地問道:“喂,我說大將軍王,這個地方冷,還是西大通冷?”

“都冷。”允望著宮門,悵悵地說道,“我大營裏中軍帳,是雙層牛皮夾氈,地下串著火龍,暖和得很。要論外頭,這裏差得遠。一口唾沫不落地就結冰,摔得稀碎——像兄這樣,穿著猞猁猴皮袍,還凍得亂竄,一輩子也別去西邊。”

“都冷——不錯!”允嘻地一笑,說道,“不過裏頭也有個分別。譬如皇上,這會子和老十三、隆科多、張廷玉都在暖烘烘的上書房吃香茶喝參湯。咱們呢,就得乖乖在這冰天雪地裏喝西北風兒。一個爹生下來的,命就不一樣!”允品嚼著他話中的意思,淡然一笑說道:“君臣分際咫尺天涯,份所當然嘛。”允哼了一聲,說道:“那自然那自然!昔日孫皓投降晉帝,席間唱歌:‘昔與汝為鄰,今與汝為臣。敬汝一杯酒,賀汝萬年春!’你清清嗓子,再過二十天,就是大年初一,皇上必定在太和殿受賀賜筵,你好好亮一嗓門兒,準保封你個親王!”說罷也不等允答話,縮頭跺腳又跳到了別處。

眾人或三五聚話,或竊竊私議,正等得沒興頭,允拍手兒道:“雅靜!恩旨可來了!立馬叫咱們回府,剃頭洗腳,摟著福晉美美兒睡個大頭覺!”立在宮牆跟沉吟不語的允禩抬頭一看,卻是養心殿太監邢年帶著一群蘇拉太監過來,在日精門當門立定。

“列位爺,”邢年見眾人滿不情願地要下跪,忙道,“萬歲爺吩咐免禮。主子知道爺們勞乏了,不過還有些要緊話,想和爺們談談心。請爺們到養心殿候駕。主子正在見人,要不了一個時辰就下來,請爺們忍耐一時,午膳主子和爺們一塊兒進。”幾句話說得眾人無不泄氣,隻得拖著灌了鉛似的步履,迤邐出永巷、過天街,再由西永巷過月華門至養心殿等著。

邢年傳過旨踅回來,在月華門這邊看著阿哥們無精打采進了養心殿垂花門,這才去繳旨,早見隆科多、張廷玉、馬齊、王掞還有十幾個官員都鶴立在簷前。邢年打心裏歎息一聲:“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在時,決不會讓這些臣子們立在外頭挨凍的……”想著,便走到馬齊和王掞麵前,打了個千兒道:“給二位大人請安!二位老大人囚在獄神廟已經一年了,看上去氣色還好!這回新主子一登極,就說遵先帝爺的遺命,放列位大人出來。貴人遭磨,後福無窮,小的也替大人們歡喜!”又看了看後頭十幾位,雖不相熟,卻知道都是被康熙囚禁了,雍正剛剛赦出來的,邢年也都團團一揖作禮,笑道:“大人們納福!”

“外頭是邢年麽?”上書房裏傳出雍正的聲氣,“你進來。”邢年忙答應一聲,挑起厚重的棉簾進來,一股暖烘烘的熱流立即撲麵而來。定睛看時,雍正依案而坐,穿一件絳色紅綢麵染狐膁袍,套著貂皮黃麵褂,腰間束一條黃縐褡包,正在啜茶沉吟。下頭跪著兩個人,卻都認得,是內務府的兩個筆帖式錢蘊鬥和蔡懷璽,當日派他們去接允,還是自己傳的旨。因不知雍正召他們說什麽事,邢年一句多的話也不敢說,替雍正斟了一杯熱奶子便躬身退到了一旁。卻聽蔡懷璽道:“十四爺這一路都很安分的。奴才們萬萬沒想到,進了北京,十四爺會忽拉巴兒變了性,惹出這麽大麻煩。這都是奴才們辦事不周,求萬歲爺責罰!”

雍正站起身子,踱了幾步,端起奶子呷了一口,笑道:“朕不過白問問,並沒有別的意思。他肯奉詔,平平安安來京,你們的差使就算辦得好。你十四爺性氣本來就高,恰又遇上皇阿瑪龍馭上賓,心裏發急,說話做事不免過頭兒。朕召見你們,就是告訴你們,十四爺路上說的,無論是好話壞話,不能往外傳。”他倏地收了笑容,眼中閃著幽幽的光,咬著細白的牙齒道:“說出去,就是挑唆我天家骨肉不和,這個罪名兒你們吃罪不起——回京後有人問起過你們這些事沒有?”蔡懷璽忙叩頭道:“奴才回來就奉了憲命,去禮部幫著辦今年的恩科,忙得昏天黑地,並沒人來打聽閑話。就是打聽,奴才是知規矩的人,也不敢胡唚。”錢蘊鬥也道:“奴才也不敢胡說。”雍正一笑,說道,“那好。邢年告訴內務府,兩個各加一級,賞一年的錢糧。”待錢、蔡二人卻身退出,雍正方問邢年:“他們都過去了?”

“是!”邢年忙賠笑道:“奴才親眼瞧著爺們進養心殿,才過來給主子回話的。”雍正點點頭說道:“不能叫他們等久了,你這就隨朕過去!”邢年忙道:“奴才方才進來,廊下站著好多官員呢!主子不見見再過去?”

“哦!”雍正似乎有點詫異,站起身來隔玻璃向外望望,對邢年說道:“你叫隆科多進來!”

隆科多進來了,這是個五十多歲的精壯漢子,穿一身九蟒五爪袍子,珊瑚頂子下一張黑裏透紅的臉,五短身材仿佛蘊著使不完的勁,一進門就甩了馬蹄袖,跪地叩頭道:“奴才隆科多叩見萬歲爺!”

“舅舅,別這樣,你起來,以後見朕免了這‘奴才’二字。”

“臣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雍正笑道,“朕既然這樣稱你,你就當得起。”見隆科多起身來,雍正又道:“朕可要說舅舅幾句了。廷玉是個漢臣,凡事小心,也還罷了。你現在是上書房領班大臣,又是九門提督,朕的至親至信大臣,凡事要替朕多想著點,多擔待著點。”

隆科多目光炯炯看了雍正一眼,忙又低頭道:“請皇上明示,臣好遵旨承辦!”雍正指著窗外說道:“馬齊是先皇老臣,偶然記了過,交部議處不過是應景兒。王掞是出了名的忠臣,又是教過朕讀書的師傅。這十幾個人有的是遭冤下獄,有的不過是公事罣誤,例常處罰。朕以仁孝治天下,當然要恩赦他們出來。你們怎麽能按尋常犯官起複待他們?上書房這邊朕占著說話見人,那邊批本房,謄繕房有的是地方,就不能騰出點地方來,讓他們進去歇著。這麽冷的天,就站在簷下風地裏!”隆科多賠笑道:“皇上,他們剛從獄裏出來,原是到上書房報到領差。奴才和廷玉倒是勸他們在禦駕起居注檔案房暫候著,他們聽說皇上在這,沒一個人去取暖,都在外頭等,想見您一麵……”邢年這才明白,雍正並不知道外頭有這麽多人凍著候見,忙過來替雍正披了大氅,和隆科多一道隨著雍正出了上書房,廊下一排溜站著的十幾個大臣見雍正出來,“忽”地一齊跪下,叩頭高呼:

“萬歲!”

雍正似乎很感動,蒼白的麵孔泛起潮紅,隻向跪在前頭的張廷玉略一點頭,緊走幾步,一手扶了馬齊,一手攙了王掞,吩咐眾人免禮起身,又道:“王師傅,你這是何必?就是天子拜師,朕還該對你行二跪六叩的大禮呢!你們都是先帝倚重的人,先帝在時就曾說過,給朕留著一批人才,不在六部,不在九卿,在大理寺和刑部,朕當時不明白,後來想想,指的就是你們。朕遵先帝遺命,赦你們出來。朕要刷新政治,澄清吏治,還要多多依仗你們這些老人——這樣,你們先和隆科多舅舅和廷玉談談,放一個月的假料理一下私務,就有旨意給你們的。”

在場這些人裏,馬齊原是康熙的上書房大臣,領侍衛內大臣,因曾保奏八阿哥允禩為東宮太子被黜,王掞則是保奏四阿哥雍正皇帝的,也莫名其妙地丟官下獄。其餘如張廷璐、徐元夢、王鴻緒、鄂爾泰等人,或為部院大臣,或為司堂部吏,都是熙朝能吏幹員,人人心裏窩著一份委屈,要見新皇帝訴訴。聽說先帝有此遺命,一個個感動得涕淚橫流,伏地碰頭有聲。王掞頭一個撐不住,竟自放聲號啕!

“列位大人,”廷玉極有心計的人,知道雍正還有要緊事,忙道,“皇上還要去養心殿看折子議事,先請進上書房我們聊聊,然後請旨,我帶眾位去壽皇殿先帝爺靈前謁見聖祖梓宮如何?”

“不必再請旨了,”雍正點頭歎息一聲,“就照廷玉說的辦。隆科多一會兒著人把新鑄的雍正錢送養心殿,還有禮部奏請開恩科的折子,一並交朕禦覽。”說罷便帶了德楞泰、張五哥一幹侍衛出月華門,早見十三阿哥允祥已等在垂花門前,雍正微笑道,“兄弟們都等急了罷?”

允祥皺著眉頭,一臉心事正呆呆地出神,乍聽雍正問話,抬頭看時,已到了自己麵前,慌得連忙跪下,說道:“皇上萬幾宸函,晝夜忙碌,為臣子的等一會兒,哪有急的道理?臣弟在這兒等皇上,是因為戶部主事孫嘉淦和尚書葛達渾為鑄錢的事大吵大鬧一通,兩個大臣竟不顧體麵,扭結著直到隆宗門,圍了幾十上百的官員看熱鬧兒。事情不大,太不成體統,因此臣等在這裏,這事不能不奏明皇上。”

“人呢?”雍正頰上肌肉不易察覺地跳了一下,問道。允祥咽了一口唾沫,說道:“臣喝止了他們。叫葛達渾寫折子遞上書房參奏姓孫的,叫孫嘉淦暫押在侍衛房,聽候上書房發落。”雍正冷冷一笑,抬腳便進垂花門,說道,“可笑!一個六品主事,就敢鬧到大內——把他官服先剝了,聽勘!”

“紮!”允祥忙答應著起身,交待門前侍衛去傳旨,自己緊跟幾步隨雍正進了養心殿大殿。

因院外雪光刺眼,雍正進殿隻覺一片昏暗,好一陣才看清,三哥允祉為首,允祺、允祚、允祐、允禩、允禟、允、允禌、允祹、允跪在前排,允禑、允祿、允禮直至允祕十個年幼弟弟跪在後排,都在須彌座西麵,一齊叩下頭去,參差不齊地呼了一聲:“萬歲……”

“都起來,起來吧。”雍正心裏提了一口氣,口氣變得異常和藹,滿麵笑容雙手虛抬了一下,“這些日子三哥和弟弟們都勞乏了,朕一頭守靈,一頭辦事,也累得七死八活。今兒這裏一個外人沒有,我們兄弟談談心,一拘君臣大禮,有多少心裏話也都憋了回去——李德全,擺上木杌子給各位爺坐,擺茶幾上些點心,帶上宮人太監都在東配殿侍候!”

太監們一陣忙亂,擺了杌子茶幾,上了茶食,悄悄退了出去。偌大的養心殿正殿沉寂下來,二十一個阿哥正襟危坐,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位昔日的冷麵王,今日的九五之尊,不知他要說些什麽,昔日的恩恩怨怨,隨著殿角那座金自鳴鍾單調而又枯燥的“哢哢”聲,又像在聚,又像在散。

“朕已經做了一個月的皇帝了。”雍正望著外頭似陰似晴的天,房頂上尺餘厚的積雪和院中覓食的麻雀,怔怔地,仿佛在傾訴,又像自言自語,深深舒了一口氣,“再過二十天,就要改元‘雍正’。恩科已在籌備之中,大赦文書的詔諭也已草好。新錢樣子今日就呈送進來,明年就要流通天下了……”

一番“談心”竟從這裏開頭,阿哥們不禁都瞪大了眼。允忍不住偏過頭看看允禩,忙又轉過臉來。允禩是雍正政敵的首腦人物,見識自然高出眾人一頭,臉上雖不動聲色,心卻往下一沉,雍正隨便說這幾句話,其實就是宣告,政局已經穩定,再來爭這個皇位,不但大逆不道,而且也是徒勞!

“當皇帝的苦,朕早已看到了的。”雍正看也不看眾人,款款說道“朕在藩邸四十五年,親眼目睹大行皇帝手創大業的艱難。當時私下裏還作過一首詩——嗯……”一邊回憶,苦笑著吟道:

懶問沉浮事,間娛花柳朝。

吳兒調鳳曲,越女按鸞簫。

道許山僧訪,碁將野叟招。

漆園非所慕,適誌即逍遙。

吟罷略一頓,歎道:“所以朕的誌向,從來沒有打過帝位的主意。萬萬沒有想到,皇考會將這萬裏江山托付給朕!朕在藩邸幾十年,托先帝福,富貴榮耀不減今日,而安逸舒適不及當時千百倍。一個月來每念及此,不禁黯然淚下!朕這一生一世,再也休想適誌逍遙的了!”說著,不知哪句話牽動情腸,雍正竟真的落下淚來。

在場的人,除了允都是目睹了康熙駕崩那日驚心駭目場麵的。一個月前的今日,九門提督隆科多當眾宣詔,遺命皇四子胤禛入繼大統,雍親王府傾巢出動護駕,大世子弘時和四世子弘曆冒雪到西山穩住漢軍綠營軍和銳健營不得妄動,十三阿哥允祥和十七阿哥帶著金牌令箭親赴豐台大營,悍然殺掉了八阿哥親信門人,帶兵提督成文運,提兵直趨暢春園保雍正登極……這些場麵至今曆曆在目,而雍正居然侃侃而言,“要逍遙不要做皇帝”!允禩聽著這些虛情假義的話,比吃了蒼蠅還膩味,睨一眼挨身的允禟,也是目中火光閃爍,但此時身在矮簷下,也隻好忍下這一肚皮的無名火。

“朕的這些肝膈肺腑之語,就是說煞,也有人不信。但朕的心,天知道!”雍正皺了一下眉頭,徐徐說道:“兄弟們相處幾十年,有什麽不知道的?無論德才學識朕遠不及聖祖,惟有辦事認真,不負心,這一條可以自信。既然天授大任於我,少不得拚了性命去做。朕這個皇帝,比不得前代繼統之君,父子先後之間,各立其政,各成其功。比如禹湯之後而有桀紂,天下後世,不能因為子孫不善,掩沒了禹湯的功德——朕於聖祖,是非得失,實為一體。朕事情做得好,那麽皇考就托付對了,朕做得不好,那麽皇考也就托付錯了——像聖祖這樣的千古偉人,把事業江山交給朕,朕豈敢苟且怠荒,甘於自棄,使後世人共議聖祖付托之誤?兄弟們啊……我們都是聖祖皇帝一脈骨血,你們要仰體他老人家的心,大位已定,就該遵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之義,盡忠盡責,襄讚朕躬呀!”

他臉色蒼白,感情激越,用期待的目光略帶茫然地挨次掃視著兄弟們。這些阿哥們都是久經滄海難為水的,哪裏憑這幾句話就打動了?隻允祥、允禮和允祹幾個小皇子盯視著雍正,仿佛受了感動。允祉和允禩幾個人麵麵相覷,好一陣才覺得這麽硬坐著聽訓很不相宜,紛紛離席,五阿哥允祺是最老實樸訥的,率先跪下去,叩頭泣道:“皇上布達腹心,坦誠相見,臣弟感激無地!皇上但有傳令,臣弟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很好,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雍正失望地看了看一言不發的允禩,喟然說道:“五弟這話,朕不敢當。朕也沒有使令,指使兄弟們‘肝腦塗地’。朕隻是想,朕比不了皇考他老人家,要靠兄弟幫襯。於朕所不能的,你們輔之助之;朕有錯誤,你們規之諫之;朕就有失,你們諒之隱之。同心匡佐,讓朕一個‘是’字,使朕能成為一代令主,成全了聖祖一片拳拳托付之心。你們既是忠臣,又是孝子,當然也就是朕的好兄弟了!”雍正說著,見允跪在地上搖頭攢眉,夾腿擰身地跪不安寧,便問:“允,你哪裏不受用嗎?”允吭了一聲,叩頭抬起身來,擠眉弄眼一臉怪物相,哭喪著臉說道:“萬歲爺苦口婆心,若是聽不進心裏去,那還是個人麽?臣弟實在是內逼上來,擰繩絞勁兒不自在,求皇上恩準,臣要出恭!”說著,竟放出一串屁來。允一個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忙咳嗽幾聲掩了過去。雍正唇焦口燥滔滔不絕說了半日,自謂就是石頭人也該動心,不料卻是這麽一個結果,頓時氣得手腳冰涼。他鐵青著麵孔沉吟良久,正要發作,給這個不安分的鐵頭猢猻一個下馬威,猛抬頭看見康熙皇帝賜給自己的條幅,一筆楷書端正寫著四個字:

戒急用忍

雍正寬容地一笑,輕輕地說道:“正經話說完了。兄弟們跪安吧——賜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