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解四書欺貓掩鼠行 訓皇子打騾給馬看
康熙因住在暢春園,賀孟當夜沒有回府,連夜飛騎趕到,一直等到天明,才得遞牌子請見。他隻是個六品供奉,官微職卑,不奉旨原是難見皇帝,但“首發”胤礽又不能讓人知道,好說歹說,門上太監才進去通稟了。一時便見張五哥出來,問道:“你有什麽事,急著要見皇上?”
“回張軍門話,”賀孟賠笑道,“事體實在要緊,待進去我再回稟大人!大人想,我一個小小六品官,除非活膩了,怎麽敢隨便打擾皇上?”張五哥想想這話有理,便道:“你隨我進來吧。粵閩滇浙四省海關總督魏東亭犯病,皇上正召見在京的江寧織造曹大人詢問病情。等一陣子問過話,我再給你稟告。”賀孟左右看看無人,忙湊到張五哥耳邊,如此這般將昨夜的事回了,道:“軍門,你看,這麽大的事,我怎麽敢怠慢?”
張五哥忽地站住了腳,“真的?”但他從賀孟的眼神中立即斷定此事決非虛假,“你就站在澹寧居階下候著,待曹大人出來,皇上就見你。”說罷便進殿來。
“五哥,你看看這是什麽?”康熙正長篇大論地說話,見五哥進來,指著殿門後十幾個黃布口袋說道。張五哥愣了一下,答應著提起一袋,探手進去,摸了一把出來,卻是粳米,粒兒長長的形似紡棰,微紅如玉,遂笑道:“皇上,這是粳米。”“你說得對,是粳米。”康熙心情似乎有點激動,“不過你不知道,這米是由朕培育的稻種。康熙八年在北京試種,直到十七年才成功。如今在江蘇、浙江、江西,連兩淮也都種上了,一年兩熟——這是頭一季新米,你明白麽?”
張五哥把米放在鼻子邊嗅嗅,一股清香撲鼻而來,不禁詫異道:“哪有這個話?淮北我最熟的,曆來粳稻連作都是緊巴巴的。天爺!那不是一畝頂了兩畝?”
“就是要它一畝頂兩畝!”康熙臉上泛著紅光,得意地說道,“朕當年用‘一穗傳’育種,在北京種出此稻,還做過一首詩呢!‘紫芒半頃綠瑩瑩,最愛先時禦稻深。若使炎方多廣布,可能兩次見秧針?’為什麽想兩次‘見秧針’?朕就是想與天下群黎食此嘉禾!隻皇帝一人享用,終究沒什麽意味!如今果然做到了,叫朕怎麽能不高興?”說罷開懷大笑。張五哥跟從康熙已有八年,極少見他這樣歡喜,真不忍心把賀孟的事稟知他,正尋思如何進言,卻聽曹寅道:“這稻米推廣數省,魏東亭出力最多。他要知道這幾石米叫主子這麽欣慰,必定高興得睡不著覺呢!”
康熙聽他說起魏東亭,臉上已沒了笑容,半晌,才歎道:“小魏子忠孝兩全,隻是他太心細,憂讒畏譏積鬱生悲,一半是身病,一半是心病——你帶上金雞納霜回去,叫他千萬不可輕用人參——把朕的這些話轉告他,不就是虧欠國庫七十多萬銀子麽?想法子補上就是。他的大兒子也有十七八歲了吧?在南京再設一個織造司,叫他的兒子補上,總有法子還上的。還有你,不也是這樣?反正如今欠債的越來越多,法不治眾,朕總不好都捉起來逼債吧?唉,貓老就要避鼠。朕是管不了這麽多了!你們自己心裏要明白,趁朕活著時好歹把債坑填了,將來換了主子,再刻薄一點,有些人可怎麽得了?”
“主子說得高高興興的,又說這些話,叫奴才傷心。”曹寅賠笑道,“主子既有這心,也斷不會給奴才們選個刻薄主兒的。”
康熙沒有理會曹寅的話,慢慢挪下炕來,緩緩踱了兩步,說道:“曹寅跪安吧。”
“皇上,”張五哥眼見曹寅辭出去,想想賀孟還等在外頭,心一橫說道,“太醫院的賀孟想見主子。”康熙閃了張五哥一眼,說道:“賀孟?他有什麽事?朕乏了,有事叫他去見馬齊吧。”張五哥隻好答應一聲,走了兩步,終覺不妥,遂又回身說道:“萬歲,他要回二爺的事,就見了馬齊,依舊要來稟萬歲的。”便將賀孟揭露礬書案的事一長一短說了。
康熙頓時漲紅了臉,先是暴躁地在殿裏兜了兩圈,倏地停了腳步,已鎮定下來,隻是臉色鐵青,陰沉沉的十分難看,冷笑一聲道:“你叫姓賀的進來,再去韻鬆軒,叫方苞、馬齊和張廷玉都過來。傳旨:帶胤礽到暢春園,在京的皇阿哥也都來!”康熙說一句,張五哥答應一聲,叩頭出來,向臉色煞白的賀孟道:“快進去吧,皇上叫你呢!”
“喳!”賀孟忙答應一聲,早有李德全為他挑起簾子。賀孟雖常見康熙,但正規接見,還是頭一回,踉蹌進來,報著名雙膝一軟已經跪倒在地。將礬書遞給侍衛。
康熙卻不問話,隻坐在炕沿上一口接一口吃茶。一時間澹寧居裏靜極了,隻聽殿角碩大無朋的自鳴鍾不緊不慢地“哢哢”作響,和著賀孟粗細不勻的喘息聲。不知過了多久,殿外響起一陣腳步雜遝聲,簾聲響過,馬齊為首,後頭跟著張廷玉、方苞,還有雍親王胤禛魚貫而入,除了方苞,各人報了名字,在禦榻前一溜兒跪了下去。康熙仍舊一言不發,神情嚴肅地望著窗格子不語,眾人都覺得屋裏氣氛緊張得令人發悶,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足過了一袋煙時間,李德全方輕手輕腳進來,向康熙一躬,說道:“書房那邊邢年回話,八阿哥胤禩今兒請了病假,其餘阿哥都過來了,不敢擅入,在門外頭跪候。”
“不敢擅入?”康熙冷笑一聲,“朕居然還有這麽孝順的兒子麽?快把各位‘爺’都請進來!”話雖說得冷嘲熱諷,但畢竟開了口,眾人倒覺比方才那種帶著殺氣的沉悶好受一點,都無聲地透了一口氣。接著,便見以胤祺為首,後頭跟著胤祐、胤禟、胤、胤祹、胤、胤禑、胤祿、胤禮、胤禕、胤禧、胤祜、胤祈共是十三位阿哥,都煞白著臉,神情沮喪地進來,向康熙請過安,跪在地上。隻胤、胤兩個人膽大些,不時瞟康熙一眼,康熙問胤祺:“朕記得今兒是宗學裏會文,如今熊賜履死了,湯斌老了,怕是誰也管不了你們這群‘爺’了吧!倒想知道你們都做了些什麽學問?”
胤祺原不知道康熙傳見是為了什麽事,一聽是問功課,頓時鬆了一口氣,說道:“阿瑪,自從上回頒旨,皇阿哥無奉旨差事,一律入宗學讀書,兄弟們極安分的。今兒會講,我們請的是致休大學士李光地。講的四書……”
“四書是好書。”康熙嗯了一聲,“李光地是個有學問的人,斷不至講錯了。朕倒想考察一下你們究竟根底如何。胤禟,你說說看,四書是講什麽的?”胤禟不防康熙頭一個就點到自己,但題出得這麽泛,怎麽答呢?沉吟片刻,胤禟答道:“四書是講立德修身的要言妙道,仰之彌高,俯之彌深,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但能探其本源,隻講一個根本之處,乃是仁恕之道。”康熙笑道:“你倒乖巧,朕問的泛,你對的更泛!什麽叫仁?克己複禮謂之仁,惻隱之心出自天性。但要真正能使本性不迷不亂,就要講禮,你可要記住了。”
胤禟忙頓首領教,道:“阿瑪點鐵成金,兒臣心領而神受了。”康熙又問道:“胤,你以為四書講的什麽?”胤被問得一怔,剛剛講過的題,怎麽又問出來?他尋思良久,方道:“父皇聖訓極明,四書講的是克己複禮。”
“克己複禮是不錯。但曆來不少人就‘克’不了這個‘己’,這是什麽緣故?”康熙轉臉問張廷玉,“廷玉,你給他講講!”張廷玉忙向前一揖,說道:“是。不能克己,是因為人為物欲所染,不認識‘己’。不知己,自然就不知彼,以致本性迷亂。所以要克己,非在格物致知上下功夫不可!”康熙啜茶說道:“胤可聽見了,你的病根就在此處,不要以為你粗喉嚨大嗓子就叫豪爽,朕看那叫粗俗!”又問胤,“你說說四書到底講的什麽?”
胤至此已經明白,順著康熙的原話答,依舊要挨碰,遂叩頭道:“父皇和張廷玉講的,兒臣全然銘記於心!據兒臣愚見,無論《大學》《中庸》《論語》《孟子》,都講的是上智之士的學問,兒臣學四書,為的輔佐聖主,立功名於天下,垂事業於後世。所以兒臣以為四書講的是治國平天下之至理!”
“大哉斯言!”康熙笑道,“到底你還有點誌氣。胤禛,你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子,他說得對麽?”胤禛因是先進來的阿哥,又居長,沒有隨胤祺他們同跪,一直有點局促不安,見康熙點到了自己,就便兒跪倒在地,說道:“父皇最知道兒臣的,兒臣不但崇儒,而且重佛。方才兄弟們各抒己見,都有獨到之處。但如六祖慧能譬講精義,謂之‘好則好矣,了則未了’。兒臣以為無論何種學問,總以立心為本。以佛學論之,心即靈山,以儒學論之,治國平天下好比是果,如不施肥澆水,這果是結不出來的。所以無論修身、齊家還是治國平天下,總得先要誠意,不誠意不能正心,不正心不能格物,不格物不能致知,不致知不能修身,不修身不能齊家,更談不上治國平天下!此乃兒臣一得之愚,未必說得是,求父皇指點!”
康熙讚歎地看了看一臉謙虛莊重的胤禛,半晌,卻道:“你說的也不見得如何高明。方先生,這正該你講講嘛,怎麽不言聲?”方苞站在一旁聽了半日,心中什麽滋味全有。康熙待人,曆來是兒子嚴於外戚,外戚嚴於侍衛,侍衛嚴於內臣,內臣嚴於外臣,他對此早就感覺到了。有時他感到康熙對兒子的冷酷超乎常情,難於理解。今日康熙借講學問,對兒子們分別痛下針砭,方苞才知,這位年過花甲的“聖君”,真正愛的還是自己的兒子。愛而知其惡,怒而願其爭,較之常人似乎更深一層!方苞心知康熙最賞識的是胤禛的回答。但胤禛的話順了康熙盼子成器、孝悌敦睦的心,雖不無討好的意思,也確是無懈可擊。因見康熙問及自己,方苞小眼睛灼然一閃,說道:“四阿哥說的確乎有理。其實各位阿哥所見也都有獨到之處。據臣看來,做人無論立品立學立功立德,最要緊的是講究‘慎獨’二字,立於物欲之中,如能不欺心,先審己而後論事,心地才能純潔正大,觀事才能周詳,循道而行,無往而不吉。萬歲一邊問,臣在旁一邊想,其實大家都已說乏了,臣隻好從空處發掘這點餘意罷了。”
“你們聽見了麽?這才是真諦所在!”康熙隔簾瞧見邢年帶著胤礽到了澹寧居階前,登時斂了笑容,睨了一眼兒子們,說道:“今日朕叫了胤礽來,請他給你們現身說法。”說罷手一擺,冷冰冰向外吩咐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胤礽穿一身灰府綢夾袍跟著邢年進了殿。他身上還在發燒,仿佛不勝其寒似地瑟瑟發抖,見了康熙,痛苦地囁嚅了一下,頹然伏倒在地,顫聲說道:“罪臣……兒胤礽叩請皇阿瑪金安……”他的出現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人們以詫異的神色看著這位已被廢黜了七年的太子。他曾經高踞於一切朝臣之上,如今卻淪落到這種狼狽的境地,都有說不出的悵惘和感慨。
“胤礽。”康熙沒想到他真的病著,眼中閃過一絲柔和憐憫的光,但很快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冷冷問道,“曉得朕為什麽傳你來麽?”
胤礽怔了一下,叩頭道:“兒臣不知。”康熙頓了一下,說道:“你囚了幾年,外頭的事自然不知道。如今阿拉布坦的兵攻陷青海,準葛爾部大將策零率兵占領拉薩。原來你在位時安置了傳爾丹、祁德裏鎮守阿爾泰,額魯特守西安,朕原以為千妥萬當,不料竟是一敗塗地,片甲不還!六萬多人戰死戈壁灘,令人思之心驚!”胤礽聽康熙口氣並不嚴厲,似乎是追究責任又似乎是谘詢方略,難道這麽快就有人保薦了自己?想著,忙叩頭道:“兒臣當初調這幾個將軍駐守西疆,因是他們都曾隨飛揚古征討過準葛爾,西邊的情形略熟悉些。其實傳爾丹為人自大浮躁,額魯特粗疏愚魯,都不是將才。隻一時選不出人才勉強任命。今喪師辱君,都是兒子當初調度無方,乞父皇重重降罪。既然當初因兒臣之過釀出今日之亂,求父皇開一線之恩,允兒臣戴罪立功將兵出征,補過於萬一。”
“你毛遂自薦,勇於承當責任,這原本很好。”康熙歎道,“可惜你去不成。就因為舉薦者非其人,被舉者又太少了點光明正大!”胤礽心裏格登一下,一時揣摩不透康熙的話意,遂試探著道:“兒臣以戴罪之身,閉門讀書七年,深知昔日之非。本意隻願終生麵壁思過,在父皇庇佑之下安度天年。但如今國家有事,主憂臣辱,半朽之木良工不棄,求皇上勿以昔日之非使兒飲恨終生……”說至此,不知哪一句觸動自己情腸,胤礽已是淚流滿麵。
康熙冷笑一聲道:“你未免太聰明。又裝鬼又做鍾馗,一個人就想演一台戲!你一輩子吃虧就在於又不老實又無能!”他霍地跳起身來,抓過那張白紙一下子甩到胤礽麵前,厲聲道:“上書房大臣和你的弟弟們都在這裏,你大聲點說,這是什麽東西?”胤礽一見這紙,嚇得幾乎昏厥過去,伏在地上渾身顫抖,豆大的汗珠滴落下來,卻一句也回不出話來!
“用礬水寫字,用計策送信,這心思,這能耐,你們誰會?誰能想得出?”康熙凶狠地掃視著皇阿哥們,“使這種小人見識就想蒙過朕去?說什麽隻願麵壁思過,怎麽信裏又說‘囹圄望天,泣血淚幹’?你想當良臣孝子,朕巴都巴不得呢,又為什麽施這種鬼蜮伎倆?”
“父皇!”胤礽心裏又驚又悲,“兒臣實在無由自陳,不得已出此下策……”
“放屁!”康熙“呸”地啐了一口,“你一言一動一飲一食,沒有一件朕不知道的!有奏陳不能叫內務府代轉麽?就你這樣的見識,朕就把兵權給你,你能稱兵構難、奪了朕的基業?”胤礽嚇得臉上毫無血色,連連頓首,語不成聲地道:“兒臣沒有這心思,兒臣豈敢……”
“你當然敢,你已經敢了!你若不敢,焉能有今日?”康熙怒吼道,“你雖是庸夫,膽子並不小!”
眾人此時全嚇傻了,大殿被震得嗡嗡作響,全是康熙震怒的咆哮:“你以為朕出了個題目,叫‘太甲放於桐宮’,又輪到你出來張翅了?告訴你,無論是誰,隻要存了梟獍之心,在朕手裏就沒有日子過!朕雖精力不濟了,心裏清明著呢!”說至此,康熙粗重地喘了一口氣,端起茶來呷了一口。張廷玉、馬齊早嚇得長跪在地。方苞雖略撐得住些,心頭也是突突亂跳,好容易見是話縫兒,忙近前一躬道:“主上,胤礽不過是籠中一鳥,何必動這麽大的肝火?教訓幾句,還讓他回去算了。”馬齊也忙道:“請皇上保重龍體。”一時,胤禛等皇阿哥也忙叩頭為胤礽乞恩。胤一邊叩頭,口中胡言道:“也怨不得皇上生氣,其實追根兒,都是傳爾丹的不是……”
當下人聲鼎沸亂糟糟的,胤不過胡說八道混在裏頭打太平拳湊熱鬧兒。偏是十七阿哥胤禮有意出他的醜,待人靜後方問道:“方才十哥說父皇生氣怨傳爾丹,兄弟怎麽就弄不明白?”
“傳爾丹嘛……”胤被他揭得一愣,瞪著眼想了半日,說道,“我聽說他在阿爾泰亂殺蒙古人,挑起邊釁又應付不了,叫人家包了餃子餡兒,朝廷還得給他賜諡號。他要不激惱了阿拉布坦,哪有今日這事?”眾人見他滿口胡言要笑又不敢。胤禮卻裝作不懂,問道:“莫不成叫蒙古人多殺幾個八旗子弟,占了青藏再占中原,我朝被殺得屍橫遍野,父皇就不生氣了?”
此時人聲漸稀,弟兄二人拌嘴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想笑又不敢。康熙氣得臉色鐵青,大吼一聲:“來人!”
德楞泰、張五哥、劉鐵成一幹侍衛忙上前答應一聲:“在!”
“把這兩個畜生揎出去,每人二十藤條,狠狠打!”
“喳……”
三個侍衛對視一眼,因見無人出麵討情,隻好把胤和胤禮架了出去。一時便聽到外頭劈劈啪啪的藤條聲。
“方苞說得對,你不過是一隻籠中鳥。”康熙見眾人無不麵色慘白,毛骨悚然地偷覷自己,冷酷地一笑道:“大約這籠子是金絲所編,所以你胤礽還存著些非分之想。朕本想今日殺了你,又怕人說虎毒不食子。你死罪可免,活罪難恕。你不能住在鹹安宮,因為這裏‘安’不住你的心。所以,將你移到上駟院——邢年呢?”
“奴才在!”
“帶他去吧!”
眾人都散去了。康熙留住了方苞,問道:“今日這事,朕處置得如何?”“皇上打騾子驚馬,用心極善。”方苞歎道,“至於馬驚不驚,臣不敢斷言。”康熙被他一語道中心思,目光霍地一跳,沉思半晌才道:“不談這事了。明日你進來,叫上張廷玉,朕有密諭給你們。”
“胤礽在病中。”方苞道,“皇上不宜處分過重。”
康熙略帶心酸地一笑:“不要緊。上駟院其實並不壞。鹹安宮到底是宮,這名字容易叫他想入非非。就是別人,朕也不要他們驚得筋軟骨酥,隻要知道朕這個馭手不好惹的就成了。左右是左右,誰叫朕養出這麽一群孽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