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百順因著姐姐的緣故,對省城是很恨的,對做生意更沒啥興趣。
也是怪了,身在省城,和湯集隔得那麽遠,胡琴和鑼鼓家夥偏在耳邊響得緊,一陣強似一陣,讓百順時常走神,禁不住就懷念起湯集的劉老板和劉老板的戲班子了,做夢都夢著自己在戲台上唱戲。
一心想回湯集過平靜而快樂的日子,玉環就是不許,偏要他留在省城,搞得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後來,百順便戀上了省城。
是因為湯成和小白樓的姐妹們而戀上的。
湯成見百順一天到晚被玉環弄得愁眉不展,很是同情,便拉著百順出去散心,一散心就散到了堂子街的小白樓,就和老五、老六那幫姐妹們認識了。
頭回是湯成做的東,吃花酒的酒錢、燒大煙的煙資都是湯成出的。
百順初來乍到,又一副俊俏模樣,討人喜歡,樓裏的姐妹們就沒向百順討香水、脂粉錢,還把百順當孩子逗。
躺在鋪上抽煙時,長臉老三把百順直往自己香嘖嘖的懷裏摟,紅綢抹胸也扯開了,鬆且大的奶子露出大半個,口裏“兒喲”“心喲”的叫著,要喂百順吃奶。
百順沒經過這陣勢,一下子躁得臉彤紅,身子也軟得很,本想躲開那對大奶子,卻又因著掙紮的無力和那大奶子的白香,嘴唇真就碰上了**,惹得眾人大笑不止。
湯成在鋪邊的桌上和老五、老六幾個打牌,見狀便調侃道:“老三,你那奶子被多少狗嘴啃過我可有數,別弄髒了我這小兄弟!我這小兄弟今年才十七,還是個童子雞哩!”
老三很是厲害,煙槍一摔,在鋪上欠起身道:“湯成,你小子莫不是嫉妒了?老娘這奶隻興給你一人吃的,給別人嚐嚐就不行?”
索性將兩隻奶子都扒拉出來,硬摟著百順的頭,把百順往自己懷裏按著,還對百順說:“來,來,我兒,甭怕那姓湯的,就吃給他老湯看看!”
百順臉益發紅得可人,這回是真躲了,一躲就躲下了床,撞到了白白淨淨的老五身上。
老五極是誇張的嬌聲一叫,兩隻軟手順勢摟住了百順,而後又把百順拖到身後,對長臉老三道:“三姐,你要真有這麽個可心長臉的兒,我真願給你當兒媳。隻可惜你沒這福分哩!”
百順見老五年輕,長得又漂亮,便沒話找話說:“我……我撞疼你了麽?”
老五說:“可不是撞疼了我?我心口疼呢!”
百順想說:那我給你揉揉。
卻沒好意思說出口。
老三還在那裏嚷:“我兒,過來,過來呀,媽還有話和你說哩!”
老五回頭看了老三一眼,對百順說:“別理她,越理她她越瘋!”
說完這話,老五粉嫩的小手在百順的臉上摸了把,讓百順感到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舒服……後來,百順和湯成說起過這難忘的一摸,道是這一摸,摸得他心酥酥的,他當時是很想和老五親嘴的。
湯成問:“那你咋不親?”
百順訥訥道:“我……我不敢哩。”
確是不敢。
那當兒看哪個姐妹都像看姐姐,生怕挨頓臭罵,再被甩上幾個耳光。
老三的潑是不用說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喂他吃了奶不說,還公然做了他的媽。
老五、老六分明也不是饒人的碴。
老五把他拉在身邊坐下看牌時,老六紅紅的小嘴就噘上了,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無怨恨地瞅著他,陰陽怪氣地說老五太不知道謙讓,逮著好東西就一人獨霸,是不夠意思的。
老五一聽這話,忙把他從身邊推開,大呼小叫道:“什麽好東西?不就是隻童子雞麽,給你,給你!”
老六偏又說:“喲,你不要就送我了,把妹妹我當作拾破爛的了?”
又把百順推給了老五,仿佛百順不是個人,倒真是隻小公雞似的。
然而,到散攤子時,老五、老六又都問百順啥時再來?
百順不知啥時再來,就看湯成。
湯成說:“明個吧。”
百順這才說:“明個來。”
老五、老六很高興,嬌聲嬌氣地說:“那我們姐妹就候著你了……”
回去的路上,百順極是興奮,想到明天晚上還要到小白樓來,就很大方地對湯成說,明個自己做東,請湯成吃一回花酒。
湯成笑道:“這東人家老五、老六怕是不會讓你做呢。”
百順不解,以為老五、老六看他不起。
湯成又笑:“不是看不起你,倒是太看得起你了,才不讓你做東的。”見百順還是一副糊塗模樣,湯成才說破了:“我看出來了,那老五、老六還有長臉老三都喜上你了,不但不會讓你破費,興許還會為你倒貼哩!你沒發現麽?這三個小**為你爭風吃醋哩!對我理都不理……”
這益發使百順歡心。
百順這才知道,世上的女人並不都像姐姐那麽凶,他大可不必一天到晚看姐姐的眼色活著。
然而,當晚回到家,還是看了姐姐的眼色。
姐姐見他深夜未歸,很不放心,一直沒睡,等著他。見他一進門,臉就掛下了,繼而又聞到了酒氣和女人身上的香粉味,便死死追問。
百順自然不敢提小白樓和那幫姐妹,隻說和湯成一起看了個做副官的朋友,且在那朋友家吃了些酒。
姐姐抓住香粉的疑問不放。
百順又胡謅道,那是吃多了酒,被扶在丫頭的**睡了會。
姐姐雖還疑惑,也沒再問下去。
一覺睡到太陽當頂,湯成又來了,見玉環不在屋裏,便直截了當地說:“走,走,會老五、老六她們去。”
百順問:“不是說晚上麽?”
湯成眼皮一翻:“誰說是晚上?晚上老五、老六都有客,沒咱們的戲,昨兒說的明個就是這會兒,你若不去,人家會生氣的,尤其是那老六,氣性可大了。”
於是便去。
走到門口,碰上了玉環。
玉環問:“又到哪去?”
百順正答不上話時,湯成笑嘻嘻地接上了,說:“和我一起去看貨,是一批皮子,人家盤店準備賤價出手。”
玉環這時已多少知道了點湯成的底細,對他的話不能不信,又不敢全信,便問:“你們昨個夜裏上哪去了?”
百順怕湯成說走嘴,忙道:“不是和你說過了麽?昨兒在方副官家喝酒了。”
湯成也說:“是的,是的,喝了不少哩,我都醉了!”
總算通過了盤查,二人輕車熟路奔小白樓去了,上樓後直接去了老六的房間。
老六果然在那候著,身上的衣裙極是鮮亮,酥胸半掩,粉頸含香,還精心地塗了口紅,畫了眉,一舉手一投足都讓百順動心。
老六小手托著白腮,笑問百順:“百順,你說說,六姐漂亮麽?”
百順真誠地道:“六姐簡直就是個仙女下凡了……”
湯成見老六看都不看自己,心裏有氣,就對百順說:“兄弟,你可別糟踏仙女,老六要是做了仙女,隻怕天上的仙女全要往閻王爺那兒跑哩!”
老六氣了,杏眼一瞪,張口就罵:“放你娘的臭屁……”
正鬧著,老五也來了。
老五穿一件紅緞緊身長旗袍,衩開得極高,一走路整條白腿和半個屁股都閃露出來,身子還扭個不停,讓百順看得心直跳。
老五對湯成更不友好,一進門便對湯成說:“老湯,你快去老三房裏纏著老三,這**知道百順來,又得來攪哩。”
湯成不幹,很委屈地道:“我把百順小兄弟給你們帶來,你們姐倆就把我蹬了?也……也太那個了吧?”
老六說:“誰蹬你了?你是老客,人家百順是新客,我們總要談談的,快去,快去吧,別讓我們姐妹生氣。”
湯成隻得去,走時說了句:“我對你們的好處,你們可得記住噢。”
湯成一走,百順有了些緊張,這地方畢竟是第二次來,啥規矩都不懂,真怕出洋相。
因著心裏沒底,嘴就拙了,看看老五,又看看老六,竟沒來由地問:“你……你們見過大狗熊嗎?”
蹺腿坐在椅子上的老六笑了。
立在身邊的老五也笑了。
兩個女人笑得都好看,碎玉似的粉牙閃現著,美麗的一致。
老五笑後便說:“我是見過狗熊的,就是你,你就像大狗熊、傻狗熊。”
百順分辯道:“我……我不傻,我會唱戲,還……還會打拳。”
老六起身走到百順麵前:“那你打套拳給我們看看。”
百順拉了個架子,想來個旋風腳,可腿一撩發現腳上穿的不是軟底鞋,卻是一雙皮鞋,遂把架子收了,挺不好意思地說:“我……我沒穿練功服和練功的鞋……!”
老五、老六見百順這可憐巴巴的樣子,益發動心了。
先是老五說:“來,我教你練個內家功。”
言畢,公然摟上去,親了百順一下。
老六很正經,白了老五一眼說:“五姐,你看你,這是幹啥啊?口水沾了人家一臉!”
老六過去就給百順擦臉。
手往百順臉上一搭,卻再不拿下了,摸完這邊摸那邊,兩隻裹在香紗內的高聳的奶子在百順胸前蹭來蹭去。
到這份上了,百順依然不敢造次,隻任由倆姐妹找著由頭擺弄他,把他擺弄的如同麵團一般。
擺弄得夠了,老六又往**一倚說:“百順,你唱戲吧,不是說會唱麽?”
老五也說:“對哩,就唱上一段吧!我和老六都喜聽戲呢!”
百順一聽這話,來了精神:“好,那我就唱一段給二位聽聽!”
過門一哼,先甩了個水袖。
老六一見,忙喊:“停,停!”
老五不解:“六妹,停幹啥?你讓他唱呀!”
老六衝著老五媚眼一笑:“五姐呀,你沒見麽?百順唱的是青衣呢,不扮妝咋行呀?”
老五明白了:“噢,六妹要為百順扮個女兒妝呀,那好!”
百順也樂了,真以為自己在這裏遇了知音,忙問:“你們這兒還有戲妝呀?”
老六連連道:“有,有……”
不曾想,老六從衣箱裏取出的不是戲妝,卻是一套豔麗的紅裙綠紗,還有一雙大紅繡花鞋,硬要百順換上。
百順不幹,說:“又不是戲妝,我不穿。”
老六生了氣,嘴一撅:“你要不穿,我就再不準你進我的房。”
老五卻在一旁勸:“穿就穿吧,我們姐妹穿得,你咋就穿不得?這和戲妝不是一樣麽?都是女人穿的,隻不過那是古裝罷了!”
百順實不願就此不上老六的門,想了想,說:“那,你……你們不能和別人說,連湯成也不能說。”
老六笑了:“那是,我們姐妹倆這麽疼你,還會壞你麽?”
這就把老六的紅裙綠紗全穿戴上了,是在老五、老六的熱情幫助下穿戴上的,因著百順的身材並不比老六高大,那紅裙綠紗竟是很合身。
繡花鞋卻穿不上,隻得作罷。
老六把小鏡子拿過來,讓百順自己看,鏡子裏竟是一個美麗的姑娘。
老五和老六也打量著百順看,看著,看著,就不滿意了。
老六說:“五姐,還是不好,得描眉呢!”
老五說:“嘴唇也不好看,還得上點口紅。”
也不管百順願不願意,老五、老六竟像對待小狗小貓似的,相互商量著,又給百順描了眉毛,塗了口紅,還在百順胸前塞了兩團草紙充作奶子……這一番打扮之後,老五、老六才讓百順唱了。
然而,百順哪還唱得出來?滿眼脂粉,四處飄香,讓他變得軟軟的直想往老五、老六懷裏依。
真就依到了老五、老六的懷裏,讓二人撫摸著,才輕唱起來:
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未曾開口心中慘……老五、老六聽罷,又自說自話。
老六說:“五姐,你說百順是小公雞還是小母雞?”
老五說:“怕是小母雞呢!你聽他那嗓子,比咱姐妹倆都好呢!”
老六便說:“那咱得好好看了,別是老天爺給弄錯了哩!”
於是,四隻手都落到了百順身上,上下擺弄起來。
百順被擺弄得極是舒服,身下那東西就不安分了,且有當眾給他出醜的意思。
為了怕出醜,漸漸的就弓下了腰。
老五、老六卻更加放肆,幹脆把他的衣裙解了,非要驗明正身不可。
百順雙手忙去捂,沒捂往,醜出盡了,什麽都讓人看去了不說,還髒了人家的手……老五、老六看著手上的濕東西格格直笑。
老五說:“喲,這小雞身上咋還有糨糊呀!”
老六說:“哪是糨糊呀?五姐你盡瞎說!人家是尿了褲子!”
遂又摟著百順,輕輕拍打著說:“寶貝,別怕噢,尿了就尿了,姐不嫌,姐給你洗。”
百順這才於狼狽之中,大膽地親了老六的嘴。
……最後,終是鬧夠了,老五才說:“行了,六妹,百順頭一回奔咱來,咱好歹也得請人家一次。”
老六點點頭說:“那是,就我做東好了,叫對過的新來春送桌酒菜來。咱吃著酒也說點正經的。”
當下喚粗做的王婆子到新來春去叫酒叫菜,等酒菜的當兒,三人躺在一張**,用一副煙具抽起了大煙。
百順頭晚第一回抽大煙,今個是第二回,抽在口裏也覺著沒啥滋味,可礙著老五、老六的麵子不能不抽,便抽了,且自那以後就抽上癮了,想甩都甩不掉。
在那日,大煙沒味,老五、老六很有味。
老五、老六把百順臉上的兩個小酒窩分了,老五要了左邊的,老六要了右邊的。
煙癮過足後,又歇了半晌,老五、老六才頭一回和百順做了那事。
百順後來便想,老五、老六真是他的大恩人,給他啟了蒙,開了眼。他從她們那兒學會了一種輕鬆舒服的活法,由此認定,這樣活三天也比像姐姐那樣活一輩子值。
吃酒的時候才知道,老五、老六都是從小在窯子裏長大的,老五到小白樓來時隻十歲,老六來時更小,隻九歲。
百順便說:“我十歲那年爹被天帥張天心殺了,眼下跟姐過。”
老五、老六道:“那你也算是苦命的了,我們三人正可謂同命相憐哩!”
既是同命相憐,話就多了,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把自己的生平喜惡都說了,說到激動處,老六還提出要替百順報仇。
百順道:“你一個女孩兒家,能做啥?”
老五說:“老六的常客中有個趙團長,讓趙團長帶兵把張天心給斃了。”百順笑了:“別扯了,人家才不會幹這傻事呢!我自己都不想幹,誰還會去幹?像我姐這麽呆的,隻怕天下難找。”
老五、老六都連連點頭,誇百順聰明。
老五說:“我認得的那個宋大少爺,也是這般聰明的。宋大少爺的爹原是城中一霸,自稱天下第三,連督軍、司令都不看在眼裏,後來便倒了黴,在城裏被人宰了。宋大少爺知道那仇家是誰,從未想過要報仇。可宋大少爺不想報仇,仇還是報了,老天替他報的,那仇家拉疾拉死了。”
老五說完總結道:“這叫多行不義必自斃。”
百順很讚同:“對,對,張天心也會遭到天報的。”
說到後來,老五、老六她們又為往後的日子做了些安排,要百順眼頭活一些,見到她們有客時別來。尤其是在那趙團長、宋大少爺來時別來。
趙團長是老六的相好,宋大少爺是老五的相好。
百順說:“那自然,你們叫我來我也不來。”
二人又說:“我們叫你,你就得來,你得聽話,得來陪我們姐倆解悶逗樂。”
百順說:“你們也給我解悶哩,跟俺姐在一起煩都煩死了!”
老五、老六很高興,這個說要給百順買皮鞋,那個說要給百順置洋服。
酒吃到差不多的時候,王婆子又上來了,說是趙團長到,攔不住,問老六咋辦?
老五說:“好辦,叫他上來付這桌酒菜錢。”
說畢,老五對百順交代道:“趙團長上來後,你隻管和我玩,就說是我兄弟。”
老六接上道:“日後若是撞上了老五的客,你就說找的是我。”
百順連連點頭,點過頭還是不放心,緊張地問:“趙團長該不會看出咱三人的關係,把我斃了吧?”
老五、老六都說:“他不敢!”
百順還是怕,就躲到了長臉老三那裏。
長臉老三一見百順,就指著湯成的鼻子罵開了,說湯成騙了她,把百順帶來了卻偏說沒帶。
百順道:“我是剛來的,來找湯成哥回家。”
長臉老三才不信呢,指著百順臉上沒洗淨的眉線和口紅說:“你先看看自己這張臉再給我編謊也不遲!”
百順對著鏡子一看,忙去洗臉。
洗臉時,長臉老三說:“別走了,就陪姐在這聊聊天吧。”
湯成不懷好意地問:“這昨日的媽今個兒咋又變成姐了?”
老三笑罵道:“我是你湯成的媽,是這百順小兄弟的姐。”
說著,手忙腳亂地從衣櫃裏取出一段料子,在百順身上比劃著,認定百順穿上這料子衣服會更俊。
百順卻不接料子。
老三又說:“那哪天我讓裁縫做,你來量量身子,做好後,你再來取。”
百順含含糊糊應了。
這日回去後,百順覺著自己真成個人了,連對湯成都有點瞧不上的意思。
湯成雖說在嫖女人上出道比他早,可太沒本錢,又矮又瘦,還生了個塌鼻子,不像他生得這麽俊,這麽討女人歡喜,聽老五、老六說,她們自今都沒讓湯成碰過哩。
湯成大約覺察到了百順得意,陰陰地說:“別以為生張小白臉就是福,沒準是禍哩!”
百順笑了:“湯成哥,你莫不是吃醋了吧?”
湯成惱道:“我吃啥醋?她們是幫婊子,又不是我老婆!”
後來,還很認真地說:“老弟,你看不出麽?老五、老六都是玩你,就像那些逛窯子的男人玩她們一樣。”
百順笑道:“嘿,管那麽多幹啥?她們玩我也好,我玩她們也好,還不是一樣?隻要咱自己舒服,就讓她們玩好了。”
湯成歎了口氣:“等著吧,有你哭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