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李自成在九宮山下被殺兩個多月後,清朝的靖遠大將軍——和碩英親王阿濟格,率軍離開了江西境,班師回京。他經湖北過河南,於七月中旬來到河北境內。正當他為順利回到京都,再不用受南方的酷熱、潮濕和蚊蟲之苦而暗自慶幸的時候,七月二十日,前去京城奏報行軍情況的特使馳還軍中,帶來了一個讓他大吃一驚的消息:李自成並沒有死,而是逃到了江西境內。這消息雖說還沒有得到最後證實,但是已經引起了大清攝政王多爾袞的震怒。特使同時帶來了攝政王的口諭:阿濟格追剿不力,奏報不實,又不待命令而擅自提前班師,數罪迭加,功不抵過,故朝廷將不派官員前往迎接。

到了八月初四日,當英親王的大軍到達盧溝橋的時候,多爾袞又派大學士伊圖等人前來,再一次傳達了多爾袞的這一道口諭,口氣也變得更加嚴厲:

“阿濟格數罪迭加,本應嚴懲,因念其遠征辛勞,故暫不議處。回京後可先到午門會齊,然後各自回家休息。所率人馬,即速到指定地點駐紮!”

於是出征獲勝的阿濟格突然變成了有罪的人,隻好老老實實地遵照攝政王的令旨行事。進城後他先到了午門,因為天氣炎熱,便張蓋坐在午門前,默默等候隨後歸來的諸王、貝勒、貝子及各位固山額真來此會齊。就在這個時候,不知是誰向多爾袞奏報了阿濟格張蓋坐午門外的事情,多爾袞便派人將阿濟格召到攝政王府,當麵痛加斥責。阿濟格心中不服,懷著一肚子不滿回到自己的府中。

第二天上午,攝政王多爾袞將諸王、貝勒、貝子、固山額真等都召集到一起,討論對阿濟格如何處分。多爾袞親自指出阿濟格的以下罪款:一、才出師時,脅迫宣府巡撫李鑒鐸放了赤城道朱榮。二、繞道鄂爾多斯、土默特,耽擱了時間。三、李自成下落不明,預先報死。四、未奉旨,擅自班師。五、張蓋坐午門前。

參加會議的滿洲貴族們都知道攝政王目前還離不開阿濟格,並無意重治他的罪,隻是為了朝廷威信,也為了殺一殺英親王的威風,使他不得居功自傲,才不得不做出要嚴懲的樣子,所以大家在陳述意見時都很注意分寸,不主張議罪過重,有的人甚至主張暫且從緩議罪,等候湖廣和江西兩處來的新奏報。這些主張都甚合多爾袞之意,他便當時發下令旨,將他的同母哥哥阿濟格降為郡王,對隨征的諸王、貝勒、貝子、固山額真等暫不處分,等待關於李自成下落的新的奏報。

兩個月以後,來自湖廣、江西方麵的新的奏報,證實了李自成確實已在九宮山下被百姓殺死,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又過了一些日子,多爾袞恢複了阿濟格的親王爵位。

李自成的事情一經了結,多爾袞的思慮便轉向了四川,開始認真考慮派大軍對張獻忠進行征討的事情了。

此時的張獻忠,正局促在成都周圍若幹州縣和川北一帶,局麵十分混亂,情況十分危急。

去年正月,當李自成意氣風發揮師北上的時候,張獻忠則率領數十萬人馬,兵不血刃,進入夔門,占領奉節。隨即放棄奉節,到了萬縣。不久又放棄萬縣,繼續水陸西上,於六月間攻破重慶。

分封在漢中的明朝宗室、瑞王朱常浩,本為躲避大順軍追捕而逃到重慶,卻不意撞在了張獻忠手上。張獻忠命人將朱常浩綁至刑場開刀問斬,又命人將全城百姓都驅趕到刑場來觀看。就要行刑的時候,天空中忽然狂風大作,雷鳴電閃,看樣子像有一場傾盆大雨要下,結果卻隻有銅錢大的雨點稀稀疏疏落下來。百姓們覺得詫異,開始竊竊私語,哄傳瑞王平日吃齋念佛,必是有神靈暗中保佑,於是圍觀的陣腳漸漸散亂了。張獻忠見狀,立即命令拉來幾尊大炮,將炮口直指蒼天,裝藥點火,聲震全城。說也奇怪,一陣炮聲過後,雨不下了,雷電也停了。張獻忠手捋胡須,哈哈大笑,手指著天空說道:

“我說老天爺,你坐在天宮裏管天上的事就得了,人間的事兒你何必來多管?你幹打雷,有什麽用?難道能嚇住我不殺瑞王麽?嗨,在這裏可是俺老張說了算!”

說罷,大手一揮,朱常浩隨即人頭落地。緊接著又把捉到的許多官吏,如四川巡撫、重慶知府、巴縣知縣等等押來,或斬首,或千刀萬剮。城中男女老少和投降兵丁,除殺死的以外,大約還有兩三萬人被砍斷了右手。刑場中的斷手堆積如山,血流成河。

血洗重慶之後,張獻忠決定立刻全師分路北上,去奪取成都。有人提醒他重慶這地方十分重要,應該派重兵駐守才是。他卻不以為然,說:

“我是要趕快到成都建國的,什麽也沒有占據成都要緊!如今李自成已經占據整個陝西、河南、山西和半個湖廣,把西安作了京城。聽說他在三月間已經攻破了北京,在北京稱帝了,還派遣一支人馬到了廣元一帶,要占領四川。咱老子已經晚了一步,再晚,連成都也會給李自成拿走啦。如今不宜分兵,須要全師北進,奪取成都。在成都建國之後,殺敗了李自成進到廣元一帶的人馬,再重新派兵南下占領重慶。咱老子心裏這些道道,你們哪一個數得清楚?你們都不從大處著眼,眼睛裏隻看見重慶!”

於是沒有人敢再說話。張獻忠便於七月裏率全軍離開重慶,分三路北進,於八月上旬攻破成都,八月十五日在成都稱帝,建國大西。他的鄉土觀念比李自成還要嚴重,總不忘他是陝西人,總忘不下一個“西”字。剛起義不久,他就將自己的部隊稱為“西營”,自稱為“西營八大王”。後來兵力大了,就將他的老營稱為西府,後來又自稱西王,都是表示不忘陝西的意思。如今在成都正式建國,他就將國號定為大西了。

國號有了,年號呢?文臣們見張獻忠尚未作出定奪,便紛紛挖空心思尋詞覓字。結果起的名字一大堆,卻都是將兩個吉利的字合在一起,或預示國家強盛,或歌頌文治武功。由於中國久遠,朝代太多,除正統朝代之外,還有偏統,如五胡十六國和五代十國等,年號太多,很難記清。群臣們想出的年號,難免不與前代年號犯了重複。張獻忠將一隻眼睛睜大,一隻眼睛微微閉起,含著嘲諷的神氣望著他的群臣。群臣一見他這副神情,個個低下頭去,斂氣屏息。左丞相王兆齡趕緊跪下奏道:

“聖上天縱英明,群臣何能及得萬一。想聖上必然早已成竹在胸,何不明白說出,一錘定音,免得大家雲裏霧裏瞎說。”

張獻忠望著文臣們說:“你們這班喝慣了墨汁的人,眼前有現成的年號不留心,偏偏要在書本兒上摳字眼!”

大家一驚,摸不著頭腦。十幾個膽子較大的文臣趕快叩頭,齊聲說:

“臣等愚昧,請聖上明諭!”

張獻忠說:“我的飽學的秀才先兒們,用‘大順’作年號豈不很好?何用你們再挖空心思?”

大家一時莫名其妙,瞠目結舌,互相觀望,又都向丞相望去。王兆齡不覺拍手,對張獻忠說道:

“妙哉!妙哉!皇上確實是天資超群,妙不可言!”他隨即轉向大家,宣布:“我朝順天承運,開國四川,定鼎成都,國號大西,年號大順,萬世一統!”

可是群臣仍覺莫名其妙。右丞相嚴錫命小聲向王兆齡問道:

“李自成不是已經建國號大順了麽?”

王兆齡最能揣透張獻忠的心思,他對大家解釋說:“別看李自成占了西安,破了北京,可是他興時不會多久,真正奉天承運的皇帝是我家萬歲。萬歲要舉國臣民都明白這個道理,不要把李自成看得有多了不起,所以把他的國號用作我們大西國的年號。這是何等胸懷,何等睿智!”

於是群臣都跪伏地上,山呼萬歲。

國號、年號都定下之後,張獻忠立即著手大興土木,將蜀王宮改作皇宮。這個時候,李自成早已經在山海關慘敗,倉皇退出了北京。隻是張獻忠還沒有得到這個消息,所以仍然把進入川北的大順部隊看成是對他的最大威脅。他在成都舉行過登極大典之後,立刻命令部下全力做好三件大事:一是派兵收拾成都周圍各地的明朝官吏。二是下詔征集各府、州、縣士子來成都,舉行科舉考試,網羅人才,凡讀書人沒有功名的都必須赴考,躲避不來的從嚴治罪;地方官督催不力的也要治罪。三是派張能奇率人馬前往川北與大順軍的一支人馬作戰,能消滅則消滅,消滅不了就把他們趕出四川。

大順軍入川的將領是原明朝總兵官馬科。馬科率領人馬五千,於七月間占領保寧,八月間攻破順慶,進入綿州。張獻忠的養子張能奇於九月上旬在綿州的桃子園同馬科交戰,結果打了敗仗。張獻忠認為事態嚴重,便親自率領兩萬人馬去同馬科作戰。馬科人少,被張獻忠打敗,率領殘部一千多人退出劍閣,奔回漢中。同馬科作戰之後,張獻忠才得到李自成在山海關慘敗,已退出北京,又退出山西,滿洲人已到了北京的消息。他想著李自成走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力量再同他爭奪四川,心裏不覺暗暗高興。

這個時候,整個川東、川南、川中以及四川西部的許多州縣都重新被明朝守將奪去,重慶也危在旦夕。張獻忠身邊的文臣們都感到情勢急迫,認為張獻忠不宜在外逗留太久,勸他速回成都。他說:

“要回成都?咱大西的人馬還沒有打到陝西哩,你們就急著勸我回成都?急我個屌!馬科這小子一戰就敗,是因為他知道李自成被滿洲人和吳三桂打得大敗,所以他馬科自覺沒有靠山,倉皇潰逃。目前李自成在北邊吃了敗仗,士氣不振,這正是咱大西朝奪取漢中的良機,我豈能錯過!”

於是,他派遣張定國率人馬去攻奪漢中,自己則駐在廣元一帶以為策應。後經文臣們一再勸說,大西基業草創,百事待興,京城不可無主雲雲,張獻忠到底先回了成都。張定國與大順軍在褒城交戰,不料竟大敗而回。大順軍將領為使雙方關係不致完全破裂,就將被俘的大西將士全部放還。這樣,漢中一線得以偃旗息鼓,暫無戰事。

張定國退回成都以後,張獻忠便與手下人商議:重慶是川、楚之要衝,萬不能落在他人手中,否則就等於被扼住了咽喉,進退維穀。而一日不打敗占據川東的曾英,重慶的安危就一日不保。於是命令劉文秀率軍東下,掃**川東。此時已經是乙酉年的三月間了。

劉文秀到達重慶之後,立刻兵分水陸兩路發起進攻,結果被曾英、李占春、於大海等敗於多功城下。劉文秀退回成都,大西朝從此再無力顧及川東一線。川東既失,川南則有明將楊展再占敘州;川西有明黎州宣慰司馬京進據黎雅。一時間裏,大西朝四麵楚歌,防不勝防。

就是在這種情勢下,大清國攝政王多爾袞又把目光盯在了張獻忠身上。

也是在這種情勢下,張獻忠聽到了李自成兵敗被殺的消息。

平心而論,他曾經非常忌妒李自成,恨不能置之死地而後快;他曾經後悔自己的心不夠狠手也太軟,在穀城時沒有聽從徐以顯的話將李自成除掉;他曾經為李自成的兵敗山海關,不得已退出北京而幸災樂禍。可是,自從李自成退出陝西,逃往湖廣以後,他的思想就不知不覺地發生了變化,變得十分關心起李自成來了。他一直掛念著湖廣方麵的情況,心中暗暗希望李自成能夠在武昌一帶站住腳,養精蓄銳,東山再起。無論如何,他也沒有想到李自成就這麽完了,完得這樣快、這樣慘!

當從江西回來的探馬報告了李自成兵敗被殺的消息後,張獻忠一臉陰雲,一句話也不說。半天才重重歎了一口氣,隨即用力將腳一跺,罵出一句:“他媽的!”

左右朝臣,包括左丞相王兆齡在內,誰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大家麵麵相覷,大氣不敢出一聲。隻見張獻忠將手一揮,大家趕緊恐懼地退了出去,卻又不敢遠離,隻能坐在朝房中等候。

張獻忠走下寶座,在“金鑾殿”(按照民間習慣將他上朝的正殿這麽稱呼)中來回走動。李自成被殺的消息像一塊巨大的石頭,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他感到痛苦,感到悲哀,感到惶恐,感到一種唇亡齒寒的孤獨無助……他猛地拔出腰刀,照著粗大的朱漆描金盤龍柱子使勁砍去,同時嘴裏恨恨地罵道:“滿韃子,咱老子操你十八輩兒祖宗!”

丙戌年正月,大清國肅親王豪格奉攝政王多爾袞之命,率大隊人馬向四川進軍。

這時,大西朝在川中的處境正日趨惡化。一些將吏見張獻忠大勢已去,便開始暗中活動,想方設法為自己另謀出路。駐防洪雅的大西守備潘磷率先反戈,當明軍前來攻城時,開門迎降,殺害大西縣令嚴賡以向明方獻功。此例一開,大西各處地方官便陸續遭到殺害,有的到任二三日就被殺,有的縣在三四個月內竟連續被殺十幾個縣令。大西在川內的控製能力已喪失殆盡,不得不縮短防線,逐步撤退各地駐防軍,把兵力全部集中於成都附近。

到了五月間,駐守漢中的大順軍餘部遭清軍襲擊,兵敗遠遁,大西保寧守將劉進忠便乘虛而入,占領漢中,憑借朝天關扼守。自此,大西地盤便與清方接壤。

占據了川北和漢中,張獻忠便決定棄成都北上。八月啟程,於九月到達順慶(今南充),很快又轉移到西充與鹽亭的交界處金山鋪,在鳳凰山麓駐紮下來。隨即下令依山傍崖,修造工事。不久又傳令各營開山伐木,打造船隻,準備有朝一日順流東下,繞出川東,進入湖北。張獻忠對手下人說:

“潘磷那夥龜孫子狗眼看人低,見咱老子不小心打個趔趄,他們就忙著伸出腿來使絆子,想叫咱老子一下子摔在地上背過氣去。可咱老子偏偏沒倒下,偏偏又站穩當了。眼下有劉進忠為咱扼守朝天關,就不怕川北和漢中這一大片土地它不姓張!等咱們再順水這麽一下,”他舉起手臂猛地向半空劈去,“嘿嘿,湖廣也就成咱老子的乖乖兒了。”

張獻忠說得高興,手下人也都跟著隨聲附和,似乎有劉進忠有朝天關便什麽都不愁沒有似的。殊不知此時的劉進忠卻是身在曹營心在漢,與大西朝正做著絕然不同的兩個夢。朝天關成了一樁“奇貨”,被劉進忠提在手裏,隨時準備連同他自己一起賣出去。他先是想投靠明將曾英,曾經派出親信同曾英暗中聯係,但不知由於什麽原因未能如願。於是一個轉彎,反身投進了清人的懷抱,於十一月下旬大開關門,把豪格迎進了朝天關。

劉進忠自恃開關迎降有功,沒等召見,就迫不及待地到百丈關驛所謁見豪格。本以為會得到獎賞,不料豪格對開關一事隻字不提,卻劈頭就問張獻忠現在哪裏,劉進忠隻好據實回答。又問離此地多遠,回答急馳五晝夜即可到達。於是豪格就命劉進忠帶路,導引清軍晝夜兼程向南飛奔,於十一月二十七日黎明時分趕到了鳳凰山下。

此時的鳳凰山,正在黎明前的回籠覺中沉沉地睡著。遠遠的幾豆燈火,幾聲犬吠,有意無意地點綴著山野的寧靜。劉進忠帶著大隊清軍,迅速地逼近了張獻忠的營地。想到即將與張獻忠兵戎相見生死相搏,他忽然感到心慌氣短,兩條腿忍不住抖顫起來,想停也停不住。

天色漸漸亮了,晨曦爬進了營帳。張獻忠一覺醒來,想起來昨日視察軍中,諄諄告誡部下同心同德赤心報國一事,情緒不覺又激動起來。於是奮然躍起,來到大帳外。隻見滿山遍野一片大霧彌漫,白茫茫雲騰騰如人間仙界一般。張獻忠不覺來了興趣,立刻喚來十幾名親隨,跟隨他向離營地最近的一個小山頭奔去。

大霧終於消散盡淨,陽光灑滿峰巔。張獻忠橫刀馬上,佇立山頭,極目遠眺。山風把他的鬥篷高高掀起來,一把大胡子在霞光中飄飄拂拂。他揚起手中的鞭子,遙指前方,朗朗的笑聲在山巒間乍然響徹,驚起一群飛鳥。忽然,一支利箭射來,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咽喉,笑聲未絕,他已翻身落馬,訇然倒在了地上。

“老萬歲,你怎麽了?”

十幾個親隨張皇失措,一齊圍在他身邊驚叫著。還沒等他們醒過神來,眾多的清兵已蜂擁而上,將張獻忠綁縛而去。大西軍毫無準備,四散奔走。清兵奮力追殺,滿山遍野都是他們嗚裏哇啦的呐喊聲。

張獻忠被抬到了清軍大營中。因為傷勢過重,這時他已經不能說話,卻依然二目圓睜,眈眈怒視。那兩道如刀如劍的目光,把一個個清軍逼視得不敢近前。劉進忠奉清軍將領命前來勸降,剛一到跟前,便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叩頭如搗蒜:

“老萬歲饒命!老萬歲饒命!射你的是雅布蘭,不是小人,小人隻是把你指認出來了……”

一抹嘲諷的微笑掛上了張獻忠的嘴角,他收回目光,一雙大眼慢慢地合上了。

隨劉進忠降清的大西軍士圍在張獻忠的身邊,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張獻忠已死的消息傳到京城以後,清政府立刻頒詔大赦天下,以示普天同慶。

不久,在梓潼縣北的七曲山風洞樓上立起了一座廟,廟裏供奉的神像描金臉著綠袍,模樣神態都酷肖“八大王”轉世。廟裏香火不絕達百年之久,直到乾隆五年十月,才被清朝官府派人搗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