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脫縲絏承疇剿賊 絞絨纓遇吉成婚

話說告禦狀的人非別人,乃高如嶽小舅王十九。自從出首李闖這夥反賊,惱恨耿如杞抹他功勞,隻命府裏一個內司賞銀百兩。王十九得了這些微財,事後思量,不勝悔恨。不獨歸家難見母姐,更慮反賊尋殺報仇,不得已走到京中來想另尋機會。又聞耿如杞把縱賊之罪,推在洪爺身上,心中愈惱。一日,偶在酒店與軍門這個內司相認,談及前事,把耿如杞怨恨一番。

內司教他告禦狀,自己肯做幹證。王十九問他姓名,試他真假。內司道:“我姓馬,名元。前在耿軍門處辦事,被這贓官因小事屈打,一時憤恨,棄了身役逃出。當日耿如杞受賊贓時,我在府中眼見許傳宣親手過交,故此肯做幹證。若將他告倒,救了洪爺,豈不天下傳名?”王十九見他說出真情,心中大喜。但憂庶民難見天子,怎能告得禦狀?二人正在躊躇,忽見對席坐下三人,一個老者對二人說及,要雇人當差,扛抬萬娘娘梓宮,尚少兩名。馬元聽到這句,與王十九低聲商議,定了主意,走到老者跟前,自薦願當抬柩身役。老者大喜,攜見校尉,應名剛剛派在頭層,故此得到禦前告狀。皇上聞叫“冤枉”,即命駕前官將他綁住,搜出狀詞,皇上一看,原來是告耿如杞受贓縱賊之事。便問王十九幹證安在?王十九道:“幹證馬元,也在這裏抬靈。”萬歲即時傳旨,宣馬元見駕,馬元聽見太監傳喚,即分開眾人,進到裏圈跪下見駕。萬歲問:“你莫非洪承疇之使,與王十九夥告夥證麽?快把真情訴來。”馬元叩了頭,隨把鬆山如何困賊,李闖等如何逃匿高如嶽家,被王十九出首起解西安,耿軍門的傳宣官如何傳贓,珠寶白銀多少,述了一遍,麵無懼色。皇上見他滔滔說來,理直氣壯,定是真情。隨傳旨鬆了王十九的綁,連馬元交與錦衣衛看守。文武百官,依次從駕前去送殯。駕轉回朝,即時傳旨,把洪承疇提到五鳳樓前審問。

洪承疇見駕,便把耿如杞如何拒諫解賊,致賊漏網橫行,臣現有無事文書一張在衙存據,東廠太監不肯代取看驗,乞恩遣取禦覽,便知真假。皇上準奏,駕轉回宮,把洪承疇交錦衣衛看守。洪爺在衛衙候旨,專望脫去災殃。若得這個名將脫去災殃,便是流賊的災殃將到了。隻因是時流賊四處猖獗,占據城池。一盞燈王嘉印奪了陽城;老回回孫昂奪了臨洮;老管隊高迎祥在山西攻打;賊首李闖奪了葭州(佳縣)。

卻說李闖正在城中與周超等議事,忽見嘍羅跪報:“王嘉印將差王自用帶領人馬到來。”李闖等大驚,急叫請人相見。王自用一見李闖等大哭失聲。眾人問:“賢侄如何這樣悲傷?”王自用抹淚道:“眾位怕父,不好了,隻因我們前在雕窩堡被捉,蒙李岩、宋炯把財寶打點軍門,得脫網羅,橫行天下。皇上大怒,把洪承疇拿問,耿如杞買囑承審官,把縱敵誤國之罪,推歸洪承疇身上擬斬。後被一個軍門內司馬元挑唆王十九,告起禦狀來。皇上審出真情,把承審官處斬,加封洪承疇陝西軍門,統兵征剿。又封王十九、馬元為三品都司,隨洪承疇軍前效力。著洪承疇一到任,把耿如杞先斬後奏,即調四路總兵分剿我們。王國棟征河西一路,郭大豹征臨洮,賀如虎把守潼關,曹文詔攻打陽城。我父在陽城與曹文詔交戰,不幸陣亡。小侄料想陽城難保,故帶領殘軍到此。”李闖聽罷,大哭道:“我那好漢兄弟嗬!你今死了,分明損我一條右臂,我們幾路人馬也保不住了!”即與眾商議,傳命把孫昂、高迎祥人馬一齊調來,速奔河南,投入張獻忠夥內,以圖後舉。不一日,把兩處人馬調回,即刻起程,棄城而走。到潼關,被洪承疇領兵追殺,追出山西商州界外,然後收兵。洪爺又移文與山西撫院,加意提防,又出示懸賞招人捕賊獻功。

果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日洪爺坐堂,聞報有兩個漢子捉賊前來報功。你道此人是誰?一個叫做白凱,劍山村人;一個叫做周遇吉,山西大同府人,係已故的遼陽總鎮之子。因年荒米貴,攜母去商州姑娘家就食,又見姑娘家不甚富厚,憑著自己一身武藝,終日遊山打獵,以幫家用。偶遇白凱之妹玉貞,帶領幾個健婢亦在此山打獵,兩家相爭死獸。白玉貞見這男子是個美貌少年,欲試他本事,把雙刀劈來。周遇吉見這女子是個英勇美女,隻管招架,不忍相傷,把槍撥開雙刀,向她中間護心鏡一槍刺來,被玉貞雙刀夾緊,扯之不出。隻見遇吉的黑槍纓與玉貞的紅刀絨纏結一處,兩人氣喘喘地盡力抽扯不脫,隨身的健婢大笑起來。玉貞滿麵通紅,把刀丟了便走。遇吉欲追究她之來曆,拍馬趕上。剛遇白凱到來,攔住勸和,因見遇吉才貌雙全,與妹年紀相當,特邀遇吉歸家款待。英雄相遇,分外投機。白凱又與母親趙氏商議,想把玉貞招贅,將此情對遇吉說知。遇吉大喜,歸家稟白母親,擇日入贅成親。

過了數日.剛遇李闖等流賊來劫,周遇吉與白凱、玉貞三人,帶領莊丁,分頭埋伏,前後夾攻。賊眾雖多,但前在渲關已經破膽,至此又出其不意;況且搶得財物太多,首尾不能相顧,無心戀戰,各自逃生,故被周遇吉大敗,生擒賊黨,解到軍門。不知所擒之賊係何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