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朝廷這趟渾水
太子一問，把趙紫山徹底問懵了。
他說奉命，其實根本就是托辭，哪有什麽上級命令？
京都府尹下令抓人這件事，起因就是玄玄府河家報了官，而河家老爺子河洛乃是當朝國士，跟範真一個級別官職，京都府尹孫朝方無奈，即便知道是虛無衡犯了事，也隻好派出衙役們出來轉轉，至於驍騎營摻合，那是因為平素裏河洛和趙紫山關係非淺，純粹隻是出來幫忙罷了。
驍騎營負責帝都城防的一部分，也管治安，但城中出了什麽大案要案，還是人家京都府尹說了算，哪怕是需要城防幫忙，用到了驍騎營，也不可能有什麽官麵上的通文，多半就是私底下的請求協助，而且還得在吏部和兵部兩部報備，方才可以統一行動。
另外，京都尹府雖然在朝國是帝都的父母官，但其官職其實隻有五品，要說調動，那趙紫山的官職是四品，比孫朝方要大的多。
按照大寧國律，有朝廷命官犯案，若官職卑微，京都府尹有直接下令的權力，倘若犯案大員的官職大過了京都府尹，那後者就必須上報刑部，讓刑部去抓人才是，所以今天這次抓人，無論是京都府還是驍騎營都沒有資格，因為他們越權了，更遑論奉命二字呢。
所以，太子這一問，看似平平無奇，但其實裏麵的門道極多，非常講究，若有半分差池解釋不清，那就是越權、行私的罪名，可大可小啊。
於是太子這一問，所有人都懵了，連虛無衡也訝異的看向這位平時在帝都內常以窩囊廢被人譏笑的太子殿下，看起來，此人並不像人們說的那般平庸、無能。
趙紫山瞬間額頭見汗，跪在地上不起道：“回殿下，是屬下口誤，其實此事該有京都府辦理，然而都城極大，京都府人手欠缺，所以孫大人請求屬下增派人手……”趙紫人幫河家，完全是出自私心，同時也有另外一方麵的私下想法，他所授命之人，不是孫朝方，而是另有其人，但這個時候肯定不能明言說出是誰讓他出麵的。
大寧黨爭，已有多年，這裏麵的事兒，太子自然清楚的很。
他也不挑破，隻言語犀利道：“孫大人請求你增派人手？嗬嗬，這個孫朝方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大寧國律，犯案者若為官員，且官職高於京都府者，京都府尹該請示的是刑部，他到好，有刑部不去，偏偏去請來大他一整級的趙大人，趙大人，你們的私交不錯啊……”
趙紫山汗如雨下，大氣也不敢吭上一聲。
太子又道：“再說小國卿的事，三天前河雲出事的消息本宮也略知一二，當時河雲不是毆打了前線的將士嗎？小國卿隻不過是出手阻止了一下，這有何過錯，若說有錯，也是他河雲飛揚跋扈在先，小小一介草民，敢毆打我前線保家衛國的將士，哼，若不是河老府主由陛下親賜國士，又多年為大寧效力，你以為他身上的事兒小嗎？”
趙紫山再次哆嗦了一下，眼角餘光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嚇的趙敬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至於黃千虎出手過重廢了河雲，確實是大為不該，但事出有因，也不能完全說是他的錯，當然了，黃千虎犯了事，你們去抓黃千虎也是應該的，可為什麽偏偏來找小國卿呢？”
說了半天，太子給虛無衡撐腰已成既定事實了，這個時候就算是街邊看熱鬧的百姓都能看出一二。
趙紫山咬著牙：“殿下誤會了，屬下怎敢冒犯小國卿大人，隻是黃千虎與小國卿大人經常同出同入，又是同窗同寢，屬下想著，也許小國卿大人知道黃千虎的下落。”
太子聞言，這才看向虛無衡，問道：“那你知道嗎？”
虛無衡多精明，連忙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回殿下，他犯了這麽大的事兒，當天就直接跑掉了，臣下也不清楚他去了哪？”
“還是的啊……”
趙紫山氣的鼻子都歪了，不甘心道：“小國卿大人這話說的違心了吧，誰不知道黃千虎一直與小國卿稱兄道弟？”
虛無衡馬上反懟：“跟他稱兄道弟的人多著呢，我們都是戰堂的弟子，戰堂上至軒武堂主，下至入院新人，哪個不是以兄弟相稱，遠的不說，單說藥王府展世子平時跟黃千虎在一起的時間比跟我在一起多的多了，趙將軍怎麽不去找展世子呢？”
此言一出，趙紫山徹底無語了，抓展楠？那踏馬得多大個膽子啊？這虛無衡太能胡攪蠻纏了。
虛無衡說完，太子哼了一聲道：“趙將軍，今日之事你不僅讓本宮失望，更會讓父皇失望，父皇信重於你，讓你統領驍騎大營管治城中治安，可不是讓你拿來送人情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話落，太子瞪了趙紫山一眼道：“今天的事，你和孫朝方必須給朝廷一個交待，你們看著辦吧，至於黃千虎和小國卿的事兒，要查也可以，但一定要秉公辦理，若有逾矩，或者陷害，叫本宮知道了，定饒不了你們。”
“下官遵命。”趙紫山咬了咬牙，這才站起來，連玄玄府死的護院都沒管，牽馬帶人離開現場。
河霄是被趙敬攙扶著回去的，最後也是沒敢再說半句不服氣的話，總之是氣勢洶洶的來、灰頭土臉的走了，最後收拾屍體這種事還是交給了倒黴的京都府衙役們。
一場風波因為太子殿下出麵而平息了，隨後虛無衡和範真自然要感謝一番，但太子臉上卻沒有什麽得意的表情，依舊是那麽溫文爾雅的說道：“帝都中事，也是本宮處置不當，這次委屈小國卿大人了，虛大人，沒受驚吧？”
虛無衡馬上受寵若驚：“殿下嚴重了，幸得天下主持公道，下臣才得以自證清白。”
太子哈哈一笑：“身為太子，我要做的不就是這些事嗎？不足掛齒，到是你啊，請了你多次，都以修玄為借口推掉了，讓本宮今日方才得見啊。”
一年來，太子、二皇子不止一次請來過宴，但虛無衡都沒參加，現在看來，是再也無法推托了。
虛無衡馬上道：“太子恩重，是下臣的過錯，都怪下臣對修玄過於忘我，改日，改日下臣一定宴請殿下，到時還望殿下賞光。”
“你請我？”太子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哈哈，那本宮可要好好的想想，吃些什麽，你也準備準備銀子，本宮的嘴可是刁的很呢，行了，最近本宮恐怕沒空得閑了，南疆和東陲接連有外虜進犯，本宮還要回去好好想想怎麽應對，等忙完了這一陣，本宮再找你……回宮吧。”
太子說完，也不羅嗦，直接起駕回宮了。
大街上，人群悄然而散，虛無衡看著太子車駕，心緒不平。
“看來咱們的太子殿下，並不是個好吃懶作的主兒啊？”
範真一笑，低聲道：“他要是好吃懶作，陛下能把監國大權交給他嗎？”
“太子監國了？”虛無衡一驚。
“嗯，兩天前的事，聖上力排眾議，宣布太子監國，而聖上則是回寢宮清修去了，你想想，外麵亂成這個樣子，聖上居然撒手不管了，這裏麵是不是有很多細節啊？”
虛無衡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若真是如此，那就說明此次東南動亂另有隱情啊，而且聖上也胸有成竹，沒放在心上，或者故作鎮定，咱們這個聖上，著實不簡單。”
“那可不，不過你這次再也躲不過太子了，好在他現在沒什麽閑功夫見你。”
虛無衡眼睛眯起，沉聲道：“我可不想成為他的附庸，這次是機緣巧合，沒辦法，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咱們的太子非但不平庸，反而很睿智，我更沒想到的是，河家的事，驍騎營也摻合了。”
範真臉色唰的一下嚴肅了起來，低聲道：“這不是一件好事，驍騎營、玄玄府、還有之前的陳平王，那都是跟二皇子一脈的，你這一下子算是徹底得罪那位了，算了，別想了，東南戰事一起，咱們也得忙起來了，你跟我回學院吧。”
“好。”
虛無衡點了點頭，跟著範真回了風玄學院。
當天下午，驍騎南大營軍仗內，趙紫山一記巴掌甩在了趙敬的臉上，怒不可遏道：“畜生，你幹的好事，老子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來人，把那個校尉給我拉出去打上一百大棍，貶為伍長……”
驍騎營參與的事，趙紫山並不知道，他也是不久前收到的消息，因為河家找到驍騎營幫忙的時候，趙紫山不在軍營當中，而是巡視城防去了，但趙敬在，他跟河霄的私交不錯，故爾就想到了要幫忙，而且他大官都調不動，就弄了一群八、九品的校尉在外麵逛**，幫忙著河家到處抓人，沒想到，最後還被虛無衡狠狠收拾了一通。
趙敬挨了一巴掌，臉色紅腫，委屈道：“爹，不是我非要幹的，要不是二皇子授意，我哪敢調營裏的校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