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的依靠

無字拚圖· 誰是誰的依靠?

做完了功課,正翻著從高見澤那裏借來的《素描基礎》的時候,阿驁在外麵敲門,輕輕的問,“姐姐,我可以進來麽?”

我翻著書,隨口應了聲。“嗯。”

阿驁推開門,緩緩的走進來,並不忙著說話,隻在我的床沿上坐下來,靜靜的看著我。

於是我也不說話,隻靜靜看我的書。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他靜靜的喚了聲,“桀。”

我連眼都沒抬,漫聲應道:“唔,什麽事?”

“抱歉。”阿驁的聲音很低,很壓抑,甚至完全不像他平日裏和我說話的口氣。

我斜了他一眼,“為什麽?”

“我——”他頓了一下,垂下眼去,“我從小就覺得,姐姐你和別人不一樣。你一直都那麽強,什麽不都不怕,好像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能在最快的時間想出辦法來解決。完全不像別的女孩子,總想依賴什麽。反而是我,一直以來都被姐姐你保護著,都躲在姐姐的身後,從來就沒能幫得上你一點忙。”

我放下書,看著他。這家夥難道從剛剛到現在一直都在反省?

“剛剛也是,你告訴我那樣的事情,而我卻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我不知道要怎麽才能幫你。所以,我覺得很抱歉。”

“算了。”我歎了口氣。想來也是,那又不是一般的東西,是饕餮啊。連阿天都指望不上了,他一個肉胎凡身的人又能怎麽樣?

“但是,”他頓了頓,咬緊了自己的牙,“我真討厭這樣的感覺。你明明也很害怕,很無助,我卻不知道能為你做些什麽,我真是討厭這種無能為力!我——”

我又歎了口氣,伸手拂上他臉上因為咬牙而繃緊的肌肉,他的身體因為我的這個動作而僵了一下,後麵的話也咽了下去,抬起一雙烏黑的眼來看著我,微微紅了臉,“姐姐……”

“我沒有要怪你。”我笑笑,“早跟你說過啊,每個人都有適合他去做的事情。你既沒必要去學達也打棒球,也沒必要學我去跟人打架,你健康快樂的做你自己,就已經是在幫我的忙了。因為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隻要我知道你好好的活著,我心裏就很踏實,再怎麽樣的問題我都能應付。”

他的臉更紅,看著我,眸光閃動。“姐姐……”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想起之前那個關於古埃及的夢來。於是反射性的縮回了手,輕咳兩聲,“啊,那個,阿驁,今天三神弦找你幹什麽?”

阿驁怔了一下,過了幾秒鍾才答,“沒什麽,隻是想讓我在他的音樂會上拉小提琴。”

“嚇?這還沒什麽?”我連忙追問,“什麽時候?拉什麽?合奏還是獨奏?”

“二重奏。星期六的晚上。”阿驁臉上的紅暈退去,微微皺了眉,“姐姐你什麽時候對音樂有興趣了?”

“啊,稍微。我開始畫畫的嘛,想觸類旁通一下啊。”我訕訕笑了聲,我不是對音樂感興趣,隻是想隨便找個話題來扯,不然的話,阿驁那樣的目光和表情,總讓我想到那個夢。

那個過份清晰過份真實的噩夢。

幸而阿驁似乎也並沒有覺得怎麽樣,隻淡淡道:“那麽,我去問他們要門票,到時你來聽吧。”

我連忙點下頭。

“那麽,我先出去了。姐姐你也早點睡。”

我繼續點頭。

阿驁多看我一點,起身出去了。

我重重籲了口氣,乏力的靠在椅背上。

修長白淨的手輕輕捏著我的肩,阿天細細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來,“今天我睡覺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翻了個白眼,“發生什麽事都和你沒關係。”

“哎呀,主人你怎麽可以說這樣無情的話?真傷人家的心。”他在我耳朵上輕輕咬了口,哀怨的呢喃。

“去,少來。”我一把推開他,收拾好桌子,換了睡衣準備睡覺。

阿天被我推得退了幾步,居然沒再過來,就那樣倚在窗邊,靜靜的看著我。微微的蹙了眉,眼波流轉,像是有什麽話要說一般。

他這樣子我反而不習慣,靠在枕頭上看著他,皺了眉問,“怎麽了?”

“沒什麽。”

“那幹嘛呆在那裏發怔?”

“主人的意思是要我過來麽?”下一秒,這狐狸已湊到我跟前來,飛快的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吃吃的笑,“是不是沒有我在身邊就很不習慣?就睡不著覺?”

“你還是上那邊呆著去吧。”我推開他,伸手熄了燈,翻身睡覺。

他居然真的沒有像往常那樣粘過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他低低的開了口,聲音亦比平日低沉,“抱歉,你明明已說過有隻饕餮了,我就應該寸步不離的跟在你身邊的。我卻因為自己一時的好勝心——”他像是歎了口氣,然後才接道,“不過,絕不會有下一次了。”

我怔了一下,轉過身去,看到他坐在床前的地板上,向我拋了個媚眼,聲音柔得出水,“主人,地上好涼啊,人家可以到床上去睡麽?”

我“呼”的又憤憤的背過身去。之前那些話,還是當作沒聽到比較好。免得到時一心盼著他出現,他又不知窩到哪裏去睡大頭覺了。

這年頭,還是靠自己比較踏實。

第二天一早機車廣告的導演打了電話給我,說廣告的男主角找到了,要我盡快過去,準備開拍。

於是我學校也沒去,直接打電話向高見澤請了假,急急忙忙的趕到片場去。

之前的大叔在門口接到我,直接就把我送到化妝間去,化完了妝出來,看到那個坐在機車上和我打招呼的男生,不由得怔住。

十幾歲的高大男生,頭發是金色的,有點長,臉是英俊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左手搭在機車上,右手揚起來跟我打招呼,“喲,學姐。原來是你啊。”

他們找的男主角,居然是堅野零。

導演看著我們,“哦,你們認識啊?那就再好不過了。歐陽小姐請過去機車那裏,我們先拍幾張照片做海報。”

我應了聲,走過去,照他們的意思擺出各種各樣的poss和表情來。等到導演說可以的時候,感覺全身都是酸的。我一開始學武術的時候,都沒這麽累。

我靠在椅子捶自己的肩,零遞過一瓶水來,一麵笑。“學姐辛苦了。”

我喝了口水,看向他,“要論辛苦的程度,我們不是一樣的麽?”

“一樣麽?”他輕輕的重複一遍,嘴角還是帶著笑,“學姐為什麽要接這支廣告呢?”

“缺錢。”

他怔了一下,然後嘴角上揚的程度愈大,“是嗎?這一點上來說,倒是真的一樣呢。”

我看著麵前笑眯眯的像是陽光得不能再陽光的男生,很難說我對這男生有什麽好或不好的印象,但不知道為什麽,並不是怎麽很想搭話。

他靜了幾秒鍾,又問,“聽說學姐你有個雙胞胎弟弟是吧?”

他調查過我的事情?我挑了挑眉,“是,有什麽問題?”

他微微皺起眉,“我隻是問問罷了,學姐你沒必要這樣一臉戒備的看著我吧。”

我不由楞了一下,我有下意思的戒備嗎?這時候導演在那邊叫,我起身過去,他跟在我身後,輕輕的又說了句,“還是說,那也是個不想讓人提起的存在呢?”

我忽的停住,他便撞在我背上,自己很快的往後退了一步。我轉過身,看著他,笑了笑。

“恰恰相反,那是個不論什麽時候不論任何人提起都令我引以為傲的存在。而且,不論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情,都不會改變這一點。”

他怔了一下,然後再也沒有提到這件事情。

在攝影柵呆了一整天,上半夜的時候,在他們安排的房間裏睡了一黨,下半夜便開始趕往外景地,準備拍那個騎車奔向朝陽的場麵。

拍攝進行得很順利,隻除了我的感覺。

我坐在機車後座,抱著零的腰,努力的做出導演想要的表情。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幾乎就想要吐出來。

零這小子根本不是拍廣告的騎法,甚至也不是賽車的騎法。騎車載過我的人,新田也好,高見澤也好,都不見得是多規矩的人,但從沒有人有他這樣的瘋狂。

這根本是尋死的騎法。

導演很滿意的叫了停。我從機車下來,蹲在一邊,還禁不住輕輕顫抖,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臉色一定很難看。

零向我伸出手,我一把打開了,很努力才將自己想狠揍他幾拳的衝動壓下來。

“學姐,怎麽了?”他臉上還是帶著種淡淡的笑容,輕輕的問。

“你居然還問怎麽了?”我忍不住大聲起來,“你那種騎法,是不是嫌死得不夠早?”

“死亡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麽呢?”他居然還沒生氣,依然輕輕的問。不等我回答,又帶著點笑意,自顧的說,“沒有人說得清楚吧?因為知道是怎麽回事的人,都不能再開口了嘛。所以啊,總是叫人忍不住想要追究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雖然早知道他會有這種言論,但這樣子聽他親口用這樣的笑容,這樣的聲音說出來,我還是忍不住怔了一下。“你瘋了,真的想找死啊。”

“我無所謂啊。”他笑了聲,映著初升的太陽,他這笑容就像他親吻戰神像那時一般,聖潔,無邪,甚至還有幾分天真。他帶著這樣的笑容,輕輕道:“反正我死了,也不會有人為我哭泣吧。”

這也是句我記得的台詞,可是聽到這句話,依然有莫名的情緒湧上來,說不上是同情,憐惜,還是厭惡他這種不把生命當回事的態度,總之感覺氣氛變得很怪異。我重重哼了聲,甩下一句“想死你盡管自己一個人去死好了,別把我也拖進去!”便走開了。

眼角的餘光看到他站在那裏,很久都沒有動。

收了工,有工作人員送我們回家。

在車裏我和零一直都沒說話,一直到我快下車的時候,零才看我一眼,低低道:“學姐,其實我很羨慕你。”

我瞟他一眼,還是沒搭話。他側過臉去看著外麵一閃而過的房子。“就算有那樣不負責任的父母也好,你們至少還可以彼此依靠。”

我怔了一下,車子在我家門前停下來。於是我依然什麽話也沒跟他說,向送我回來的工作人員道了謝,開門下車。

目送車子開走以後,我走到自己家門前,才掏出鑰匙,門已開了。

阿驁站在門口,係著圍裙,一手拉開門,一手還拿著鏟子,皺著眉,臉色並不太好的樣子,“怎麽這時候才回來?”

“跟你說過要到早上嘛,他們要拍朝陽啊。這還算拍攝順利才能這麽早到家呢。”我笑,擠進門。“好香呢,阿驁你在做什麽?”

“啊。”他輕呼一聲,快步跑到廚房去,翻動鍋裏的煎蛋。我跟過去,發現他準備的是兩份。於是問:“老媽今天早上在家裏吃?”

“沒。”

“那你準備兩——”我話說到一半,怔在那裏,然後輕輕的,試探性的問,“是給我準備的?”

阿驁好像微微有點臉紅,淡淡的應了聲,“嗯。”

“可是,你又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回來……”

“說算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但總算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用微波爐熱一下就可以吃了。”阿驁側過臉來看了看我,聲音低下去,“我想,我能為你做的,也隻有這個了。”

不知道怎麽搞的,鼻子突然就有點發酸,沒等我自己反應過來,我的手已伸出去,抱住了阿驁。

“姐姐。你搞什麽啊?”阿驁叫了聲,手忙腳亂的關了火,又抓著我的手想拉開。

我隻抱緊了他的腰,緊貼著他的背,頭靠在他肩上,喃喃的歎了口氣,“阿驁,有你在真好。”

阿驁的身體僵了一下,想要掙開我的動作也停下來,並沒有說什麽,但抓著我的手卻握緊了。

緊到他的體溫,他的脈搏都一絲絲的滲過來。

異常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很不在狀態~~~還是犯懶想冬眠~~~但是再拖下去我怕大家就不記得這篇文講什麽了笑也太對不起留言的各位了所以勉強擠了一點放上來暫時先放著吧等寫得順的時候,再來修改增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