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絕不放水,奉陪到底

垂拱殿。

這是徽宗專門用來接見外臣和設宴的場所,空間相對比較大。

徽宗還沒到,文武大臣們就已經站得整整齊齊。

站在第一排的是太子趙桓,分列兩邊的是公相蔡京和使相童貫。

這還不算是正式上朝,因此,徽宗一直比較喜歡的趙楷和趙構也站在第一排。

在第一排的東角,林靈素手拿拂塵,閉眼養神。

整個大殿,莊嚴肅穆。

在這種稍顯壓抑的氛圍中,一個人卻顯得很另類。

此人一身書生打扮,但沒有一丁點讀書人應有的斯文。

此人正是宗舒。

宗舒本來還在睡覺,卻在被窩當中被人揪起。原來是一個麻皮老太監。

穿衣出門之後,纓絡正在等著他。

可能因為怕宗舒跑了,所以才把纓絡和這個姓魏的太監派過來,把宗舒領到垂拱殿。

這老太監的爪子如同生鐵一般,捏得他生疼。這幹巴老頭,這麽大的手勁,一定是練家子。

到得大殿,宗舒感到道道目光射過來,特別是蔡京和童貫的目光更是剜人,讓他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宗舒心又是一橫,怕它個鳥!

宗舒幹脆放開了,走到前排,對著大家直拱手:“各位大人,小生這廂無禮了!”

文盲啊,連個禮節性的話都不會說,這廂無禮?你的老師是屠夫麽?

京城第一文盲,真是沒有虧說他!

看看沒人搭理自己,宗舒搖頭說:“孔子曰過:來而不往非禮也。是大人無禮呢,還是小子無狀呢?”

這廝的膽子也太大了吧,敢說站在這裏的人無禮!

“宗舒,這是宮中重地,豈容你在此胡言亂語?”童貫忍不住出言訓斥。

“哦,原來是太尉大人。抱歉,抱歉,昨天我以為你是冒牌貨。”宗舒專門走到童貫麵前,認真地看了看。

童貫無語了,對於這樣一個混帳小子,能有什麽辦法?

萬一把這小子惹惱了,他不比試,跑了,等一會兒徽宗來,怎麽辦?

後麵一個官員撲地笑了出來,立馬掩住口,惶恐不安地看著四周。

“宗舒,休得胡說。難道,沒有人教你規矩嗎?”趙構喝道。

“規矩,這裏什麽規矩,我怎麽知道?我也不是當官的。是你們請我來的,好不好?”宗舒毫不客氣地懟回去。

大殿內頓時啞口無言。這廝簡直是個混不吝嘛,算了,還是不說話了,被他嗆一頓,太丟份了。

徽宗來了,宗舒一看,正是那天在高台上觀看他與國師比試的中年人。

殿內所有人都跪下來,就宗舒一個人杵在那裏。

大殿內絕對安靜,這廝簡直在找死啊。

殿頭官喝著:“宗舒,見了天子,為何不跪?”

宗舒張開嘴巴道:“你不是冒牌的皇帝吧?我的天呐。”

這小子,是從哪裏蹦出來的,居然敢如此對皇帝講話,真是不要命了呀。

徽宗眉頭一皺,這小子怎麽如此無禮?冒牌的皇帝,虧他想得出來。

“你一定不是皇帝。你的臉,不夠數!”宗舒又上前一步。

殿內的人徹底暈菜了,這小子莫不是真的腦子被驢踢壞了吧,敢對皇帝如此說話,臉,不夠數?意思是,皇帝這張臉不行?

蔡京此時必須要喝止了,“大膽小兒,竟敢信口雌黃。給他拖下去。”

殿頭官正要過來,宗舒退後一步說:“不是說了,皇帝是四張臉嗎?”

皇帝四張臉?這廝簡直是瘋了,說話顛三倒四、毫無邏輯。

“父皇,兒臣有話要講。”太子趙桓跨出一步道。

徽宗最喜歡的就是趙楷,這個兒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這方麵最懂徽宗,而趙桓在文藝方麵則是平平無奇。

所以,徽宗對趙桓不冷不熱。今天,沒想到太子居然首先說話。

“剛才,宗舒所講,很有道理。《太平禦覽》一書提到:古者,黃帝四麵。”趙桓說道。

哇,趙桓連這個也知道。

宗舒當然聽到這個典故。子貢還曾問過孔子,說古者黃帝四麵,信乎?意思是說,古代傳說黃帝有四張臉,是真的嗎?

宗舒立馬順著趙桓的話說道:“皇帝,我相信你了。看來,大人都會騙人,我小時候聽大人說,皇帝有四張臉,天下萬物,沒有什麽能逃過他的眼睛。”

原來是這麽回事,在後麵站著的纓絡大大舒了一口氣。

“父皇,民間傳說有一定道理。《孫子兵法》中說,黃帝曾經四麵受敵,南伐赤帝、東伐青帝、北伐黑帝、西伐白帝。於是就形成了紅、青、黑、白四張臉。”趙桓繼續解釋道。

“好好的經書,傳到民間,就變味了。宗舒,你看看聯,有四張臉嗎?那不就成怪物了?”

徽宗說完,哈哈一笑。

朝堂上頓時響起一陣大笑。皇帝都笑了,大臣們跟著笑,總沒錯吧。

這個文盲在朝堂上這麽一攪,讓大殿裏的空氣都活了起來。

“宗舒,你聽好了。國師乃國之重器,非大才不可擔當。雕蟲小技,魔術雜技,養家糊口並無不可,而用於之國家,並無大用。國師之為之師,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甚而至於推測命數國運……”

徽宗盡量用宗舒能聽得懂的方式講話,居然還磕磕絆絆的。

宗舒當然聽懂了,說他勝利的方式,都是雕蟲小技,不值一提。

這皇帝偏心眼啊,難道林靈素玩火,就不是雕蟲小技了?這分明是想替林靈素掰回一局,繼續讓他當國師嘛。

看宗舒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徽宗說道:“我看,你們就比一比堪輿之術吧。”

“林大國師,你好厲害呀,怎麽比堪輿之術?看宅子風水,還是看地脈走向?”宗舒笑道。

童貫站前一步公布了比試規則:一個月內,找出新的石炭。如果沒有把握,可以退出。

很顯然,退出這個選項,是徽宗專門為宗舒準備的。

殿中人已經明白了,皇帝這就是一石二鳥啊。

第一隻小鳥:讓宗舒自動認輸,讓林靈素保住國師之位。

第二隻小鳥:敲打敲打林靈素,順便讓他找出新的石炭資源。

如果林靈素一個月內也找不到新的石炭資源,那麽就和宗舒打成了平手。國師這名頭能不能保得住,就看徽宗的心情了。

林靈素勢必全力以赴去尋找石炭。因為,現在朝廷遇到了一個巨大的現實問題:燃料缺乏。

其實,宗舒反而成了徽宗手中的一枚棋子,逼著林靈素去做事。

如果不是宗舒,林靈素不會這麽上心找石炭,如果找個一年半載的,京城老百姓都凍死了。

童貫專門去了宗舒家,暗示了宗義,讓宗舒輸掉比試。這小子應該知道利害了。

“宗舒,你是繼續比試呢,還是退出?”童貫感覺問這話,純粹是例行公事。

“退出,”宗舒的話毫不意外,童貫正想給林靈素交待呢,宗舒又說道:“退出不是我的風格。”

不退出?宗舒這小子居然不退出!

“我宗舒,絕不放水,奉陪到底。”宗舒的語氣十分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