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世卷-032
“風若海？你就是那個劍神風若海？！我聽過你的故事！”禹雲嵐全然沒想到身邊這人竟是大名鼎鼎的劍神殿下,一時又驚又喜，他自幼就愛聽各種英雄故事，可畢竟是身在妖族秩序裏，於人族的英雄了解得極為有限，唯獨風若海因為不久前隻身鬥敗禹雲家族三大天級長老，卻又神劍破碎的事情，在阿修羅樹海裏鬧得沸沸揚揚，一時之間，關於他的各種傳說便流傳開來，到了納蘭家族安定之後，禹雲嵐讀書之餘還特地向納蘭夢璃打聽過許多劍神的事跡。
盡管此時東陸亂世歸一,將星璀璨，可若要找出一位禹雲嵐最為崇拜的英雄來，那就是風若海無疑了。
隻可惜沒等他再說點兒什麽，忽聽那邊黑袍老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向著他咆哮道：“小子！給我過來！”
“這老人一會兒叫我過去，一會兒又不讓我過去，卻是何意？”禹雲嵐抓抓腦袋，正有些遲疑，卻不知為何下意識地“哦”了一聲，身不由己地便要朝那老人走去。
旁邊風若海右手一伸將他攔住,左手並指一斬，似有一道無形劍氣在兩人中間劃過，禹雲嵐隻覺冥冥中仿佛又什麽念頭被斬斷了似的，一下子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已在不知不覺間走了好幾步，一時間嚇出一身冷汗,踉踉蹌蹌退了回來，結結巴巴地問道：“劍、劍神殿下，這是怎麽回事？”
風若海揮手在他肩上一拍，將一股柔和的靈力輸入他體內，助他調理好內息，這才說道：“這是他的獨門功法，叫做‘戰神律令’，你功力太低，抵抗不了，就會被他的言語操控，現在立刻念清心咒法，穩守心神，否則要是多來幾下，就算我能救得了你，對你的精神也會有不小的損傷。”
“戰神律令？獨門功法？”禹雲嵐忍不住又向那個有些瘋癲的老人看了兩眼，忽然想到什麽，失聲道：“那、那他該不會就是戰神吧？”
就在禹雲嵐又驚又疑之際，那黑袍老人仿佛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雙手抱頭，在地上翻來滾去，其狼狽模樣，已是全然沒了剛才的高手風範，禹雲嵐瞧得奇怪，卻又隱隱有些不忍，問道：“劍神殿下，他究竟怎麽了，為什麽像他那樣高強的修為，看起來竟是如此痛苦？”
“他心魔難除，修為越高，反而越發苦楚。”風若海拍拍他的肩，看著他道：“小鬼，如果我說當世唯有你夠能救得了他，可又會冒極大的風險，你願意幫幫他嗎？”
禹雲嵐猶豫了一下，道：“可你還沒有告訴我他是誰，還有要是連劍神你都幫不了他的話，我又如何能夠做到？”
“他是神器無雙劍的劍靈——當然，按照你們星野原的說法，也就是曾經的戰神，帝蕊殿下，換句話說，也是你的先祖，而迄今為止你身上的所有異能和秘密，都是拜他所賜。”風若海意味深長地看了那老人一眼，接著道：“千年之前，他將他最強大的天賦力量封印在血脈傳承之中，原本是期待有朝一日能夠在家族中重新出現一位如他那樣的強者，帶領六部共抗妖族，甚至是深入樹海，封印修羅塔，可他卻忘了，造就這樣的一個後輩，正好是失去肉身的他奪舍重生的最好人選，所以剛才你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心魔一起，便動了惡念，想要將你的身體，據為己有。”
禹雲嵐頓時感覺渾身冰涼，顫聲道：“奪、奪舍？那剛才……”
“剛才的情形，確實十分凶險。”風若海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又堅定地搖搖頭，道：“不過我相信，就算沒有我出手相助，單憑他的那份傲骨和自尊，是寧可自身灰飛湮滅，也絕對做不出殘殺後輩，奪舍重生之事的。”
“相信？可，可無論是誰，就算他是神級強者，在可以選擇的生和死麵前，要做出判斷也是很難的吧！？像他，像你這樣的大人物，想要我的命，那還不是一個念頭之間的事？”
禹雲嵐一時隻覺心驚無比，看向風若海的目光中，也漸漸從滿腔崇拜變成了無限恐懼，可他知道無論自己如何掙紮，也絕對敵不過眼前這人的一根手指頭，一時忍不住叫道：“劍神殿下，我聽說無雙劍是你的佩劍，那你一定跟他認識吧？是不是你也想把我丟給他，助他重生？可、可難道就因為我身上那些珍貴的東西都是他給的，我就應該為他去死？為何你們就不問問，因為這些所謂珍貴的東西，我又得到了什麽？我自小就被家族拋棄，丟在這樹海裏給妖族當奴隸，好不容易到了四風穀，以為從此可以過得稍稍好一些，可轉眼間又害死了靈晴婆婆，讓赤帝族人慘遭屠殺，背井離鄉，而今好不容易來到這裏，我、我……”
他越說越是激動，越說越委屈，可聲音卻漸漸小了下去，他隻是一個剛滿八歲的孩子，就算是打從娘胎裏修煉起，又如何能夠麵對兩個神級強者？
就在風若海想要說點兒什麽的時候，禹雲嵐卻忽然大步跑了上去，顫抖著站在那老人跟前，咬緊牙關，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你給我的一切都隻會給我和我身邊的人帶來災難的話，那就全部拿回去吧，我隻願如果可以，今後你能好好保護納蘭家族，保護夢璃姐姐……”
黑袍老人輪廓分明的麵容已盡顯猙獰，他陡然躍將起來，發出一聲如同野獸般的嘶吼，就在禹雲嵐以為必無幸免時，他卻揮起右拳，狠狠打在了他自己的額頭之上！
劍靈雖無肉身，也不複往日神級修為，可這一拳依舊勢大力沉，打得他自己靈體也是一陣飄搖，仿佛下一刻就要隨風散去了一般，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漸漸穩定下來，麵色也比先前平靜了許多。
他盯著眼前這少年看了半晌，忽然柔聲說道：“孩子，你要記住，但凡你所珍視的，都要由你親自去守護，豈可輕易交由他人？”
禹雲嵐睜開眼睛，發覺自己竟還活著，一時也不知是怕是喜，竟是流下淚來，他用力擦了擦眼睛，抬頭看著老人，顫聲道：“你，你不殺我？”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禹雲睿縱橫一生，雖行將差錯，誤入魔道，卻又怎能搶占自家後輩的身體，強行續命？”老人灑然一笑，身體卻搖搖晃晃，連同那黑袍一起化作萬千流光，悄然解離，往那鐵砧上匯聚過去。
“殿下！戰神殿下！”禹雲嵐大驚失色，連忙伸手去抓，卻又哪裏抓得住，連忙追到那鐵砧前方，隻見那點點流光，全都融匯到鐵砧上一柄造型猙獰的古代重劍上。
確切地說，這是一把殘劍，劍身斷裂成了三截，斷口邊緣支離破碎，像是被某種極為強橫的力量瞬間爆破炸毀一般，禹雲嵐不敢去碰，隻能是眼巴巴地回頭望著風若海，道：“他、他死了嗎？”
“他隻是累了，回到這古劍中沉睡去了。”風若海走上前來，意味深長地看著眼前的孩子，道：“現在你能相信，這世上總有些人有些事，是不把生死放在第一位的了？”
“我……”
禹雲嵐從小在妖族秩序裏長大，自小耳濡目染最多的，便是如何在朝不保夕的日子裏讓自己多活一天，再多活一天，若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哪管他人死活？可是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那位燃盡生命為他打開戰神武庫的赤帝先輩，還有舍身護他周全、寧可與強敵同歸於盡的靈晴婆婆，一時間麵紅耳赤，撲通一聲在風若海麵前跪下來，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道：“禹雲嵐年少無知，希望能拜劍神殿下為師，朝夕聽教，望殿下成全。”
風若海卻不置可否，隻是淡淡道：“你先起來吧，跟我來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