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世卷-019
即使是沉淵也沒有想到,四風穀妖力修為最高的居然不是靈晴婆婆，而是眼前這匹從來都未聽說過的高大紅馬，甚至這紅馬的妖力等級隻怕比他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沉淵尚不明白九界都有些什麽手段，一時臉色便有些陰晴不定，忽地，他目光向禹雲嵐這邊一掃，喝道：“還愣著幹什麽？給我先把這小孩兒抓起來！”
那擊退了黎寒的二級大妖應聲而動，伸手便向禹雲嵐抓來，不料手才剛剛探出，九界已飛也似的閃至身邊，抬起前蹄狠狠一踹,便將那二級大妖踢飛出去！
“小九！”
禹雲嵐欣喜地叫了一聲，翻身爬上馬背，九界身形一閃，已然是到了那傳送陣上，與殘存的十幾個村民匯合到了一處。
“九界大人，你們先走！我來斷後！”靈晴婆婆大喊一聲，連站起身也來不及，手中法杖一掃，帶起一道熾熱的罡風，將爭先恐後衝上傳送陣的十幾名妖兵吹得東倒西歪,隻是沒等她放出下一個妖術，忽地背上一痛，被沉淵從旁偷襲，一腳踩倒在滿地泥濘之中！
“婆婆！”禹雲嵐驚呼一聲，匆忙跳下馬背，就要衝出傳送陣找沉淵拚命,不料還沒跑出一步，就被身邊的兩個村民一左一右死死拉住，其中一人更是急道：“別衝動！想找死嗎！你去了也不是那大妖的對手！”
“臭小子，想要靈晴活命，就給我乖乖地滾出來，否則可別怪我不客氣了！”沉淵陰著臉，張開右手手心，便有無數雨點匯聚過來，數息之間凝結成一條寒氣逼人的冰槍，冷冷道：“別讓我等太久，我這人可沒什麽耐性！”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禹雲嵐奮力掙紮，可他被兩人從背後製住，急切之間竟是掙脫不開，反倒是被踩在地上的靈晴婆婆抬起頭深深望了禹雲嵐一眼，喉嚨裏勉強吐出幾個字來——
“孩子……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
那是禹雲嵐再也熟悉不過的三個字，在那長達七年的夢境裏，那個矗立在鷹頂岩頂端偉岸如山的男人也是這般一次次向他呼喊，活下去。
有那一麽一刹那，禹雲嵐竟仿佛看到靈晴婆婆笑了，眼前的白色光芒越來越濃烈，那是傳送陣即將再次發動的前兆，可就在那一刻，一抹淒豔的血色在眼前劃過，那條森冷的冰槍，被沉淵狠狠紮進了靈晴婆婆的後背，將她死死釘在了血水成渠的大地上！
“滾開！”
禹雲嵐怒吼一聲，終於掙脫了兩人的鉗製，他發了瘋似的衝出傳送陣勢，隨即身後一道紅色身影緊隨而來，卻是紅馬九界也衝出了傳送陣，與他並排站立，對峙著大妖沉淵和他的百餘名妖兵！
禹雲嵐深深望了一眼地上生死不知的靈晴婆婆，隨即回頭看了看身邊的紅色戰馬，就在此時，九界的前額上忽地浮現出一個古老的紅色符文，發出一道暗紅色的光芒，落到了禹雲嵐的前額之上。
禹雲嵐正不知發生了什麽，卻忽然發現那自己從未修行過的戰神訣居然自行在周身運轉起來，緊接著，禹雲嵐陡然胸口一悶，竟不由自主地噴出一口心血，那血霧在紅光中翻湧了一陣，便又化作一個妖異的血色古文字，緩緩落到了禹雲嵐的前額之上。
“這是……契約？”禹雲嵐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隱約感覺到自己與紅馬九界之間，好像產生了一些變化，但他此時滿腔憤懣，也沒心思去細想什麽，當即翻身上馬，雙目死死盯著沉淵，心裏亦隻剩下一個念頭——殺了他，為婆婆報仇！
禹雲嵐自己沒察覺，沉淵卻看得分明，這次禹雲嵐上馬之後，九界身上的赤紅妖力，竟連同背上的禹雲嵐也一並包裹了進去，他心裏一驚，暗暗想道：“早就聽說這四風穀的赤帝遺族乃是上古時候戰神帝蕊的坐騎——妖王赤帝的後人，相傳那赤帝有一門叫做‘騎神’的獨門妖術，能夠將自身與主人的力量融合起來，互相借助，使戰力更為強橫——隻是這一千年來他們早就失去了許多上古傳承，就連他們的掌門人靈晴也不是我的對手，為何偏偏這門功法還傳承了下來？”
沉淵頓時收起輕敵之心，喝令道：“給我上，幹掉這小子，死活不論！”
“該死的是你！”
禹雲嵐怒吼一聲，哪肯等到眾妖兵合圍，策馬直向沉淵衝去，沉淵沒料到禹雲嵐竟真敢向自己衝鋒，一時亦是怒極反笑，右掌向前一推，喝道：“寒冰風暴！”
霎時間狂風大作，刺骨的寒氣夾雜這無數鋒銳的冰晶向迎麵而來的一人一馬當頭罩去！
原本以禹雲嵐煉體初期的修為，對上至少七級的大妖沉淵，根本連他如何出招也不可能看得清楚，可這一次不知為何，禹雲嵐竟將沉淵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他甚至在沉淵出招後還來得及做出動作，揚聲高叫道：“小九！閃！”
疾行中的九界身形詭異地一閃，便在凜冽的寒冰風暴中消失了蹤跡，沉淵麵色一冷，飛快地環顧四周，忽然轉向側後方，又是一拳狠狠擊出！
一聲悶響，沉淵這一拳尚未來得及完全揮出去，便跟突襲而來的九界撞個正著，隻是即便如此，沉淵也是一步不退，反倒是九界長嘶一聲，喘著粗氣，被狠狠打退了兩步。
倉促出拳，竟還隱隱占了上風，就連沉淵自己都有些詫異，隨即他才想到，九界的妖力原本就比自己強得有限，但自己的水屬性妖力在雨夜中有了極大的增幅，反倒是九界的妖力似乎通過赤帝的秘法分給了許多給它背上那人族小孩兒——此消彼長之下，九界本身剩下的力量自然也就比不上沉淵了。
“哼，雖不知你這戰馬是什麽來頭，能夠有如此強大的妖力，但可惜你生來便是個做奴才的命，非得帶上那臭小子一起作死，那就怨不得我了！”沉淵陰冷地笑了一聲，雙手捏起法訣，向上一揮，地上無數積水頓時升騰而起，自下而上化作一個球狀水牢，將對麵猝不及防的一人一馬緩緩罩了進去！
九界奮力掙紮，可它畢竟靈智未開，亦不曾修行什麽法術，這水牢術至柔無形，越是掙紮反而陷得越快，眼看水位就要淹沒到九界胸口，禹雲嵐叫道：“小九！別管了！咱們衝上去！”
“垂死掙紮！”眼見九界強行拖著水牢術衝到身前，沉淵輕蔑地哼了一聲，探手拔出靈晴婆婆身上的冰槍就朝禹雲嵐直刺過去，竟是想一舉將禹雲嵐從馬背上挑落下來！
禹雲嵐卻像是要拚命一般，不閃不避，雙手在胸前一拉，赫然帶出一道光芒萬丈的紫色閃電，大喝一聲：“雷霆！”
奪目的電光中根本看不清禹雲嵐是如何將仙槍雷霆刺出去，周圍眾妖兵眼裏隻見一道匹練般的青色閃電破空而來，狠狠劈在了沉淵身上！
一聲雷霆般的巨響，沉淵的整個人便如同破爛的布偶一般被雷光劈飛出去，栽落在雨地之中，全身上下一片焦黑，再也沒有了半分先前威風的模樣。
自古以來，大妖晉級每每需要渡天雷之劫，也不知有多少驚才絕豔的大妖縱橫一生，最後卻隕落在自己的雷劫之下——久而久之，妖族對天雷本身便多了一分其他種族所沒有的敬畏，此時沉淵被雷霆一擊打得生死不知，其餘妖兵盡皆心生懼意，竟再沒有一人敢於出頭，紛紛不由自足地往後退去。
禹雲嵐橫槍立馬，冷冷環視了眾妖兵一眼，方才跳下馬來，將靈晴婆婆扶在懷裏，連連喚道：“婆婆！婆婆！”
靈晴婆婆已然是氣若遊絲，被貫穿的傷口還在往外冒著血，禹雲嵐伸手去堵，那血便從他五指之間溢出來，禹雲嵐從未學過如何救人，一時全然不知如何是好，心裏又急又痛，便有兩行熱淚流了下來。
“殿下……”靈晴婆婆不知何時緩緩睜開了眼，蒼老的臉上竟沒有半分痛楚的神色，反而是帶著一絲溫柔的笑意，深深地看著禹雲嵐道：“原諒老奴……隻能陪你到這兒了……”
“不原諒！我不原諒！婆婆你不能死！”禹雲嵐見哭叫著狠狠搖頭，靈晴婆婆歎息一聲，似乎又更精神了一些，和聲說道：“殿下，老奴這輩子能將你等來，已是天大的榮幸，更沒想到的是，你竟是那麽的善良、勇敢、謙遜，比我想象中還要好出許多倍，老奴這一生，沒有遺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