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怪獸行星（十五）
看著麵前的這位少年，大雄微微有些犯難。
榊晴生，在阿拉特拉姆號上擔任上尉一職，有著和大雄一樣的黑頭發和黑眼睛。如果硬要追究的話，他也是出生在日本列島上的，雖然後期政府覆滅，但勉強可以算是日本人……和大雄有著同鄉之誼。在丹莫刺爾去飛船上“勸降”的時候，他的一些發言給大雄也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
然而，在阿拉特拉姆號即將啟程，前往新家園的那個晚上，他卻獨身一人前來拜訪，表達了自己想要與哥斯拉對決的想法。大雄對此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自己已經給他們安排好了絕對安全的去處，為什麽還會有人對哥斯拉感興趣呢？這家夥的腦子裏裝的都是水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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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榊上尉，我不想說的太絕情。”大雄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是想笑但沒有笑出來，“我不能讓你加入計劃。再說這有什麽意義呢？你已經不用和他戰鬥了……你們會有一個完整的新家，經過計算，那裏是五十個行星中最富饒，最美好的星球，和地球也最為相似。據我個人所知，你們已經在宇宙裏漂流了很久，一直都過著入不敷出的拮據生活……這一切都是被哥斯拉害的。”
“好不容易不必再考慮他……就讓他變成一場噩夢，忘掉他，重新開始生活吧。”
大雄站起身來，在榊晴生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低語道，“這樣……對誰都好。”
“……”榊晴生的肩膀輕輕地顫抖著，他從口袋中拿出一份袖珍的相框，看了一眼相片，咬緊嘴唇，兩道劍眉揪在一起，用力吐出來一個字，“不。”
站在門那邊的丹莫刺爾瞥了一眼二人，沒有加入談話，他也不能一直幫忙。
“不？”大雄用疑問的語氣重複了一遍榊晴生的話，又重新繞回他的對麵，用雙手撐住桌麵，問道，“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因為他奪走了我的家人……這十幾年來，我一直都是為殺死他而活著的！我恨他超過憎恨世界上的任何事物。”榊晴生如此說著，黑色的眼珠裏確實寫滿了那樣的情感，“就算大家都已經淡忘了這份屈辱和仇恨，我也要親手終結掉他……哪怕做不到這一點，我也要用自己的眼睛來見證他的死！隻有這樣……隻有這樣！我的生命才有意義！”
“唉，意義……”大雄少年老成地歎了口氣，有些憐憫地看著他，說道，“如果這就是你對自己人生的定義，那這個定義未免太狹隘了。你是人，有七情六欲的人，之前在星艦上流亡的時候，資源匱乏，你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但現在不一樣了啊。一個嶄新的、充滿生機的未來就在你麵前拉開帷幕，它離你如此之近，隻需一伸手就能擁抱到……你何必還要將自己困在那個陰冷而又淒慘的過去呢？”
“你恨的不是哥斯拉，你恨的是過去的你自己，因為你那時候乘著星艦逃跑了……但這根本不是你的錯。”
大雄似乎很擅長在晚上和別人談心，過去的那些冒險也是，他大晚上總是要出來和別人說點兒什麽，要不然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久而久之，自然就變成了夜晚狀態下說服力+3這樣的設定。
可惜，人家還是不買他的賬。
榊晴生沒有再和他爭辯，他隻是想牛一樣強著腦袋，死死地看著大雄，儼然一副不達到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大雄和他對視了一會兒，開始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桌子。天邊，人工太陽開始按照規定的時間冉冉升起，溫和的光芒在半結晶體護罩上折射開來，化作無數道纖細的光，灑在月麵之上。大雄相當於是一整晚都沒有睡，但他現在依舊精神奕奕，沒有產生任何生理上的不適。
可是……這會兒他身邊的兩個人都沒有參考價值。丹莫刺爾本就不需要睡眠，而榊上尉則是中途驚醒，然後在大半夜找過來的……兩人都不困，因此大雄自然就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變化——這正是基多拉神力對其肉體初步改造所導致的結果！
……
“我明白了……雖然對你們的幫助隻是順勢而為，但我也打心眼裏希望你們所有人都幸福。”他深深地歎了口氣，說道，“我原以為，給你們安排新家，解決你們現在最為棘手的問題……就足夠了，誰也不會做的比我好。但現在看來遠遠不夠。因為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就算所有的人都渴望一個新家園，隻要有一個……哪怕隻有一個人，渴求的東西和大多數人不一樣，那我就失敗了，你們並沒有獲得真正的幸福。”
“出於這樣那樣的理由，總會有人不願意離開，總會有人在哥斯拉身上寄托了仇恨，想要和他決一死戰……而我卻剝奪了他們的權利。”
大雄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一樣，猛地一下站起來，扭過腦袋，兀自望著窗外的晨光。
“榊上尉，像你這樣的人……還有多少？”
“我不清楚，但想必也不多。”榊晴生說道，“艾克西夫和畢魯薩魯多本就與哥斯拉無冤無仇，真正同他不共戴天的，大多都是人類。但，領主大人，正如你了解到的那樣……人類很懦弱，也很善變。當你向他們展開了一幅五彩繽紛的未來畫卷之後，可能也就不會有人願意上戰場了。他們大多會選一個無關痛癢的理由，忘掉這回事兒，然後在新世界好好地生活下去。”
“榊上尉，容我插一句……”丹莫刺爾緩緩踱至二人中間，沉聲道，“這樣的想法也並無任何不妥，倒不如說，會這麽想的人才是正常的。”
“我知道自己不正常，大使……你沒必要拐彎抹角地說出這一點。”榊晴生無奈地笑了笑，也和大雄一樣轉過頭，望向地球的方向，眼神變得迷離起來，“我隻是在想……我的父母都死在那顆星球上，過了兩萬年，他們的遺體早已腐朽成灰。好不容易來到這裏，如果我看都不看一眼就走，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你確定嗎？”再次轉過頭，大雄看向榊晴生的眼神變得認真起來，“榊上尉，如果你確定要參與，就要做好死亡的準備。我不可能時刻保證你的生命安全，雖然可能性很低……你也許會和你的父母一樣死在地球上，從而錯失了那個還在等著你的美好未來。這樣真的好嗎？”
“再好不過了……領主大人。”榊晴生滿意地笑了，他以日本人獨有的方式，朝大雄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所期待的幸福，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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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告別儀式上，新生的阿拉特拉姆號如剛剛睡醒的雄獅一般，盤踞在廣場正中間。心滿意足的船員們開始一個接一個地登上飛船，有些人在臨別之際，還戀戀不舍地拿出攝像設備給月麵基地拍照，大雄也沒有禁止這種行為。假使未來的某一天，星艦文明找到了那個適合他們的新家，這個月麵基地一定會被描述為“伊甸園”那樣美好的存在。而這又會與神話有本質上的不同……這裏的一切都真實地發生過。
“無論多麽華麗的辭藻都無法描述出我們對您的感謝。”莫裏一邊和大雄握手，一邊衷心地說道，“您對這個文明的搭救行為是如此高尚，而這個行為，將會被我們世世代代銘記下來。我們後世的孩子會一直記住您對這個文明所作出的無私奉獻！”
“記住，還是不記住……那不重要。”大雄說這話倒也不是為了做姿態，他還真就不在乎星艦文明是怎麽看自己的——反正這趟冒險之後，自己就離開這個宇宙了，“重要的是你們。有了新家之後，可不要像在地球那樣，把一切都弄得一團糟啊。”
“雖然說每個星球的大體地理環境我都探測出來了，但畢竟時間有限，諸如海底深處、地幔夾層之類的秘境還完全是未知的。那些星球的環境和地球都差不多，換言之……存在怪獸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大雄壓低了聲音，語重心長地囑咐道，“地球的怪獸一直都在，而人類之所以會在99年碰上怪獸，隻是因為……那時的你們太過傲慢了。你們自以為無所不能，把大自然視為一種可以改造的東西，肆意妄為，用核能源汙染整個世界。於是哥斯拉就從太平洋裏爬出來，告訴你們這樣一個道理——人類並非萬物靈長，如果一昧破壞自然，自然也會將憤怒甩到你們頭上。”
“去了新家之後，雖然有五十多顆備選的行星，但切莫操之過急、玩命發展，最好是先穩住根基……否則就真成暴發戶了。”
“領主大人，您說的是。”莫裏是怪獸紀元之後誕生的人，所接受的教育當然也包括了人類對破壞環境的自我反省這一部分，他對大雄的這套理論深以為然，“請您放心吧……您如此慷慨地給予了我們重生的機會，如此恩典，已是萬分難得，我們又豈敢重蹈覆轍呢？”
“那就好……”大雄微笑著鬆開了他的手，又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
“榊晴生。這個人你有印象吧？相信在你的船上，這家夥也是個刺頭兒。”
“他暫時就不上你的船了，留在我這裏還有點事……你們應該已經定好要去那顆星球了吧？等我們辦完了事兒，我會再派一艘飛船把他送過來，所以你現在就把新家園的坐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