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霍傑克把槍口對準章金奎腦門了,還不相信團部會發生這種事。他在門外就聽到了白潔芬小姐的呼救聲,還看到看守電台的溫琳娜頭戴耳機在北廂房門口張望,便斷定團部出了事,可沒想到會是這種無恥的強暴。
按說,那當兒他不該出現在團部門口的,他一直守著歐陽貴、別躍傑、範義芝三個人犯,在營部等營長侯順心。不料,侯順心散了會後不知貓到哪裏喝酒去了,他到團部去找,結果撞上了這一出。
他斷定章金奎是強暴。白潔芬那聲短促的呼救,他聽得很真切,撞開門後看到的情形也很真切。白潔芬的上衣已被撕開了,襯衣的扣子也被扯掉了,半個雪白的胸脯露了出來。他將駁殼槍瞄向章金奎的時候,章金奎的手還沒從白潔芬的腹底抽出來。
他感到十分厭惡。偉大時刻到來前的這一夜,他碰到的事太多了,下麵的兵不象兵,上麵官也不象官!大戰即將開始,身為少校團副的章金奎不思量咋著打仗,卻去扯女服務員的褲子,簡直是欠殺!
他把槍口抬了抬,厲聲道:
“放開她!”
章金奎僵直的手老老實實從白潔芬的腹部抽出來。白潔芬這才驟然清醒過來,紮起褲腰,掩上懷,嗚嗚哭著跑出了門。
團部裏隻剩下他和章金奎。
他問章金奎:
“你說咋辦吧?”
章金奎一臉羞慚:
“兄弟糊塗!糊塗!”
“我隻問你咋辦?”
“求老弟放我一馬!”
“放你逃跑!做夢!”
“那你霍老弟說咋辦?”
他想了一下:
“就是我霍傑克饒你,白小姐也不會饒你!我奉勸你主動找方參謀講清楚,到前沿帶罪立功!”
章金奎臉皮很厚:
“為一個女人,值得這麽驚驚咋咋麽?!甭說沒愛成,就是愛成了,也不會弄掉她一塊肉!”
他冷冷反問道:
“你章團副是人還是畜牲?”
章金奎嘴一咧:
“人和畜牲都幹這事!”
他火了:
“我崩了你這敗類!”
其實,他隻是嚇唬章金奎,章金奎不管咋說還是團副,就是要崩章金奎,也得由段團長、方參謀崩,輪不上他,他認為方參謀不會輕易饒了章金奎。前一陣子,二營有個兵偷看溫小姐洗澡,抓住後被斃了。今夜,章金奎強暴白小姐,其下場必定不會好。
章金奎想必是明白的,見他不依不饒,隻好孤注一擲。結果,在章金奎悄悄摳開槍套扣,拔出佩槍的一瞬間,他手中的槍先摟響了,隻一槍就將章金奎擊斃在地上。
這是他第一次衝著活人的腦門開火,距離還這麽近。摳下扳機的時候,他很麻木,幾乎沒聽到子彈的爆響,隻看到一股淡藍色的煙從槍管裏迸出來,藍煙散盡後,死亡變得很真實,一具血水滿麵的屍體活生生的顯現在他眼前。
這死亡是他製造出來的,製造得極容易,食指輕輕一動,全部過程便結束了,他職業殺手的生涯也就這麽開始了。遺憾的是:第一個倒在他槍下的不是漢奸,不是鬼子,而是他的上峰團副。
後來的好長時間他都弄不明白這一槍是怎麽摳響的。他確鑿沒想過要殺章金奎,他還準備在方參謀殺章金奎時為章金奎說情。可咋著就把駁殼槍摳響了呢!會不會是太緊張了,無意中摳動了扳機?說他擊斃章金奎是為白潔芬毫無根據,那時候,白潔芬僅僅是個報務員,他和她還沒有任何感情糾葛,不過,白潔芬咋想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聽到槍聲,白潔芬和溫琳娜都跑來了。溫琳娜先來的,白潔芬後來的。溫琳娜一看見章金奎的屍體,就說殺得好。白潔芬沒說啥,投向他的目光卻是敬佩和感激的。緊接著,幾個衛兵趕來了,他一下子變得很緊張,營副殺團副軍法難容。可沒等他開口說話,溫琳娜便叫衛兵們趕快去找方參謀、黽副官。衛兵們一走,白潔芬忙催他走。
他懵懵懂懂走了,一邊走一邊想:他到團部是幹啥來著的?想疼了腦仁也沒想起來,找營長的事完全被他忘了,盤旋在腦際的翻來複去隻一樁事,他殺了人,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