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強的紅茶王子

【我站在那裏,半天沒回過神來。

難波南很曖昧地笑著,拍拍我的肩:“走遠了。”

我有一點搞不清楚的看著他,他指了指前麵一行人的背影,笑道:“一開始還不情不願的樣子,一見到人家就被迷住了吧?”

不是吧,我表現得那麽明顯嗎?

難波南摟著我的肩,跟著那些人走過去,一麵小小聲地說:“不過人家隻在這裏呆一個月,又是城戶集團的繼承人,機會不是很大哦——”

我“啪”的把他的手打開,搞半天他說的是紗織,這也太離譜了一點吧?他哪隻眼看到我被那種家夥迷住了?

那家夥一點也不惱,笑眯眯地又靠過來,還想說什麽的樣子,我連忙問:“接下來,應該沒我什麽事了吧?”

“唔,應該吧。怎麽了?”

“我答應了紅茶同好會今天過去幫忙,這邊沒事我就先過去了。”

“紅茶同好會?那是什麽社團?聽都沒聽過……”

我管你有沒有聽過。總之,雖然我也很想能和大艾有進一步的接觸,但是如果是頂著被誤會看上紗織的風險的話,還是快點走比較好。

到了紅茶同好會的帳蓬那裏,大家都已經在忙著準備了,甚至都已經有幾個客人在了。

我換好衣服出去發傳單。

這身打扮果然一出現就引起了**,一群女生嘰嘰喳喳地叫著“啊,好可愛。”“果然歐陽學長穿什麽都很漂亮。”就圍上來。傳單倒是發得很快,但是中途被人拖著問七問八,又被拖著照相,結果我轉了一圈回到帳篷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其它社團的活動什麽都沒看到,自己累了個半死,臉上的肌肉更是早就因為要保持笑容而僵硬了。我歎了口氣,一麵揉著自己的臉,一麵走進帳篷。下午說什麽也不幹了,找地方睡一覺,再好好地去其它地方玩玩。

托我和紅茶王子們的福,紅茶同好會的生意也超級火爆,我回來的時候,點心已經不夠用了。他們在門口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美佳和奈子跑去補貨。

我整個人癱在椅子上,長歎了口氣:“啊,累死了。”

阿薩姆大吉嶺他們也坐下來,雪子給我倒了杯茶,笑道:“托學長的福呢。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來。這次一定能招到新人。”

阿薩姆白了她一眼:“希望我們不要在招到新人之前被累死啊。人手根本不夠嘛。”

“下午讓美佳和紅牡丹也來做招待好了。對了,”雪子看向我,“學長你的紅茶王子呢?今天也沒看到啊?”

“昨天也不在,到底是誰啊?”阿薩姆皺了眉問。

“祁紅。”一提起他,我心情就變得很差,“誰知道他跑哪去了?”

“祁紅?!”

三隻紅茶王子同時驚呼了聲,阿薩姆居然驚得跳起來,連大吉嶺也坐直了身子看向我,紅牡丹也扭頭看過來。“那天你走得太匆忙,我都沒注意,和我一起出來的居然是祁紅?”

“怎麽了?”我有一點茫然,“有什麽不對嗎?”

“那家夥居然會被召喚出來?”

“是啊,他不是超級討厭工作嘛,明明聽到召喚都會不理的。”

可是我那天根本就沒叫啊。我皺了眉:“他很討厭工作?”

“應該說很討厭人類才對。”

這一點我已經領教過了。“他為什麽討厭人類?”我問。

“不知道,我們跟他又不熟。”

“其實他的年紀比我們大很多啦,我們也隻是聽說他這樣那樣的傳聞而已。”

傳說中的人物嗎?我還沒開口,雪子已先問:“他到底是怎麽樣的人啊?”

“據說是很強的紅茶精靈。”

“很強是什麽意思啊?”

“就是說不論能力還是個性,都很厲害就是了。”

“而且啊,聽說是整個紅茶王國裏最我行我素,喜怒無常的人。”

這個,我也已經領教過了。想到他昨天晚上那種眼神現在還有點心有餘悸。

雪子笑起來:“哎呀,難道比阿薩姆你還凶?”

阿薩姆瞪著她,大叫,“我哪裏凶了?而且怎麽可以拿我和那種人比?那可是個差一點就被封印起來的危險的家夥。”

“差點被封印?他犯了什麽大錯嗎?”我心裏“格登”一下,難道他果然有殺掉自己主人的前科?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時我們還小呢。”

“不過據說他從那時起就沒回應過人類的召喚。”

“到底怎麽回事啊?”我問,這家夥到底幹過什麽?

“因為我逼我家老頭退位。”

毫無預兆的,祁紅清清冷冷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來。

我嚇了一跳,唰的扭過頭,看著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我身後的黑衣長發帥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嚇,你搞什麽?神出鬼沒的,嚇死人了。”

“沒做虧心事,不怕鬼上門。”他淡淡道,“你想知道我的事情,問我本人比較快。”

周圍的氣溫刹那間像是降下來好幾度。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地交換了幾個眼色,各自找借口開溜了。

我幹咳了兩聲:“啊,那個,我們隻是隨便聊起來的。”

他自己倒了杯茶,緩緩喝了一口,緩緩道:“沒關係,我不介意。”

我又咳了聲:“是嗎,那你到底為什麽要逼自己老爸退位?”

“因為我想做國王。”

呃,紅茶精靈的世界裏,應該沒有什麽繼承權糾紛吧?我怔了一下:“為什麽?雖然說紅茶精靈的壽命是長了一點,但是那位子不是遲早都是你的嗎?”

“因為成為國王,就不會被人類召喚了。”

他倒是真的有問有答,但是這種理由——我頭上一滴大汗掉下來:“你真的這麽討厭人類?”

他輕蔑的哼了聲:“人類這種東西有什麽好的?自私,貪婪,虛偽……一無是處。”

我抬起眼來,看著他,靜了一會,試探性地問:“你是不是之前被很爛的人渣召喚過?所以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傷害,從此就有了心理陰影?”

話沒落音,就發現他的眼神已經變了,變得冷洌而氣勢逼人。

看來我說到重點了。怎麽搞得像惡俗小白言情的男主一樣?但是,即使覺得他像是惡俗小白言情的男主,他這樣淩厲的目光還是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我笑了笑:“我說,你能不能變小?那樣多可愛。”

他看了我一會,淡淡道:“但是我覺得這樣子不論說話還是做事都比較方便。”

他又在恐嚇我!

但是有心理準備的我沒那麽好嚇了。我迎著他的目光,甜蜜的微笑:“我也這麽覺得。”

然後我就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湊過去做出好像要親吻他的樣子來。

他先楞了一下,然後就觸電一般的一把甩開我,跑掉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伸出兩個手指比出勝利的手勢,大笑起來。

唔,看起來對這個討厭人類又有潔癖的紅茶王子來說,這招還挺管用的。

下午隨便找了個借口開溜,跑去梅田那裏睡覺。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感覺有人鬼鬼祟祟靠近我,下意識地就坐了起來,睜開眼。

那人似乎反而被我嚇了一跳,踉踉蹌蹌退出幾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嗬欠,才仔細看了他兩眼,是一張很普通的安達筆下的男主角的臉。我皺了一下眉:“大和圭介?你在這裏做什麽?”

他咳了聲,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伸出食指來給我看,很正經道:“我受傷了。”

我很費勁才看到那道一厘米都不到的小劃傷,不由翻了個白眼。這所是哪門子傷?連血都沒出。原來他也不過是想偷懶。梅田好像不在,我從**下來,伸了個懶腰,問:“你剛剛在這裏鬼鬼祟祟的幹什麽?”

“我……咳……那個……”他吞吞吐吐了一會,瞟了我一眼,“我聽到一個流言說,歐陽學長其實是一個女生。因為太震驚了……所以……”

“想確認看看麽?”我挑起眉來,微微抬起下巴,讓他能看到我的喉結。

圭介又咳了聲:“那個……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我先出去了,學長你繼續休息吧。”

他說完就跑了,我歎了口氣。關和明那小子口口聲聲會幫我保密,結果他的承諾保質期連一天都不到嗎?這下麻煩了,如果不想個什麽法子來收拾的話,等到阿驁回來可就慘了。

一想到阿驁回來之後可能會有的表情,我就開始頭痛,呻吟一聲,倒回**。

怎麽辦?

因為是三校聯辦的學園祭,校園裏一下子湧進將近三倍的人,空間就像變得小了起來。到處是各社團各班級搭的場子,商店,小吃店,各類表演,各種遊戲,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我走在其間,突然覺得很寂寞。

像這種熱鬧的場合,本來就隻適合和一堆朋友,或者和喜歡的人一起來逛。倒不是說沒人理我,以阿驁的人氣,所到之處不停有人打招呼。有泛泛之交的同學,有器重他的師長,有仰慕他的學弟學妹……但是,沒有朋友。

阿驁他平常到底是怎麽跟這些人打交道的?

如果我不能平息那些謠言的話,對阿驁的生活,會帶來什麽樣的改變?

好的,還是壞的?

突然有一點懷疑,我這次跑來扮阿驁,是不是做錯了?

越想心裏越亂,眼前一張張似曾相識的麵孔晃過去,我連去確認的心情都沒有,隻在校園裏信步走著。

有人暗地裏伸出一隻手來拖了我一下。

我扭過頭,看到柳恭水心站在那裏,沉著一張本就陰沉的臉,道:“跟我來一下。”

這家夥又在打什麽主意?上次的警告沒奏效嗎?有必要再來一次?

我皺了眉,跟他走到一間僻靜的空教室,問:“你想幹什麽?”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他轉過身盯著我,“你到底是誰?你來這裏想做什麽?”

我抬腿坐上旁邊的桌子,笑了聲:“我是誰你難道不認識?”

“歐陽驁?”他哼了一聲,甩給我一張報紙,“他人根本不在國內吧。”

報紙有被揉過的痕跡,我拂平了,攤開來。有一條新聞的標題是“維也納音樂盛會,美少年嶄露頭角”,下麵是阿驁微笑的照片。

“哎呀。這小子又上報紙了呀。”我嘖嘖嘴,把報紙放在一邊,笑眯眯的看著麵前的柳恭。“原來你很在意阿驁的事嘛。我都沒注意這個呢。”

柳恭沒理會我的問題,隻盯著我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你這種優等生,難道不知道世上有雙胞胎的存在嗎?”我笑了聲,既然穿幫了,索性就明說吧。“阿驁出國去演出,所以我來代替他。”

他楞了一下:“從割傷手那天起?”

“沒錯。”我抬起那隻包得像棕子一樣的手,“阿驁一直沒說,如果不是我來這一趟,隻怕到死都不知道他曾經被人欺負過。”

我從桌上下來,湊近他,輕輕笑道:“你說,你這麽照顧我弟弟,我應該怎麽報答你才好?”

他睜大眼,向後退了一步,背已抵上了牆壁。“我——”

“如果斷一隻手呢,就可能以後都不能拉琴了。如果斷一隻腳的話,估計下半輩子就不要想正常走路了,你想選哪個?”

我想,這短短幾天,我嚇人的本事肯定大有長進,看這家夥的反應就知道。他瞪著我,臉色煞白:“你不要亂來……”

“哦咯?”我用左手揪住他的衣領,“你在阿驁的鞋櫃裏放刀片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太亂來?你自己也拉琴,你知道後果吧?”

“歐陽桀!”

一聲大叫從門口傳過來,柳恭趁我分神時掙開我的手,跑到一邊去。我也懶得理他,轉身去看這個知道我名字的家夥到底是誰。

那個人——

那個扶著門框大口喘著氣的男生,那樣的身材,那樣的眉眼,分明和我現在一模一樣。

我怔了一下,阿驁?不太可能吧?報紙上不是才說他在維也納嶄露頭角嗎?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他好像是跑過來的樣子,等自己的氣息稍微平緩才大步向我走過來。

我試探性地問:“祁紅?”

他兩道修長的眉皺起來,臉色也變得有點難看。

看來不是。

“阿天?”我繼續問。

他一伸手就抓住我,臭著一張臉吼:“我出去才不到一星期,你這蠢女人就連自己弟弟的臉也不認識了嗎?”

“呃,阿驁。”我陪著笑,訕訕道,“我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回來了。”

“我要是再晚一點回來,就不用來學校了,直接去跳樓比較方便。”

看起來他在找我的過程中已經聽到一些七七八八的傳言了。我頭上一大滴汗滴下來:“啊,那個,其實……隻是……我……”

他也不說話,就那樣看著我,等著我往下說。

我隻覺得渾身冒冷汗,隻想找個洞鑽進去。

幸好這時有人在外麵敲了敲門,阿驁鬆開我,退了一步,看向門口。

我如蒙大赦,長長的呼了口氣,也抬眼看向那個站在門口的救星。

居然是艾俄洛斯。

“請問……”他本來也不知想問什麽,阿驁轉過身過,他稍微怔了一下。然後居然很堅定的看向我,“上午給紗織小姐獻花的是你吧?”

好厲害。我這個樣子,可是連老媽會錯認作是阿驁呢,他居然一眼看出獻花的那個是我。

我點了點頭:“嗯,艾俄洛斯大人有事找我?”

這次他到是很明顯地遲疑了一下才說:“嗯,有件事件,想找歐陽同學確認一下。”他掃了一眼阿驁和柳恭,“不知道你現在方不方便?”

“方便,很方便。”我連忙借這個就往外走,“我們出去說吧。”

阿驁在後麵淡淡說了句:“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逃不過去嗎?

我重重歎了口氣:“知道了。”

走到校園角落裏一棵大樹下麵,我長長籲了口氣:“不管怎麽樣,總算是暫時得救了呢。”

艾俄洛斯跟在我身邊,微微皺了下眉:“得救?”

“啊,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艾俄洛斯大人你不用介意,總之我欠你一個人情就是了。”我笑了笑,“你想確認什麽?”

他稍微靜了一下:“你是不是紗織小姐的敵人。我就是想來確認這個。”

“嚇?”我嚇了一跳,“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惡意的小宇宙。”他看著我,“在你來獻花的時候,而且在我注意到你之後,就消失了。雖然很微弱,但是毫無疑問的那是一股惡意的小宇宙。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想再找你確認一下看看。”

那個時候我的確是想揍紗織,但是聖鬥士強大到連這種意念都能感覺得到嗎?我訕訕地笑了笑:“如果確定是敵人的話,你要打倒我嗎?”

“你的小宇宙很微弱,雖然很混濁,但是並不邪惡。”他看著我,“所以我覺得,你應該不是敵人。”

汗,我應該把這個當成誇獎嗎?我勉強笑了一下,“啊,多謝艾俄洛斯大人的信任。這麽說起來,你剛剛一眼認出我,就是因為所謂的小宇宙?”

“是。”

“不隻是聖鬥士,普通人也有?”

艾俄洛斯看著我,表情變得有一點複雜:“有。隻是聖鬥士會刻意去鍛煉自己的小宇宙,所以比較強大,而普通人的比較弱而已。你的話,如果鍛煉一下應該也可以感覺到的。”

我沒事鍛煉那玩意兒幹什麽?又沒打算要當小強。

他頓了一下,又道:“不過,你真的隻是普通人嗎?”

我咳了一聲:“啊,很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艾俄洛斯笑了笑:“我不記得我有向你介紹過我自己,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啊,那個,是可以打聽的嘛。嗯,打聽來的。”我連忙解釋。

他又笑了笑:“你剛剛稱呼我什麽?”

“艾俄洛斯大人啊。”如果你問我想怎麽稱呼的話,其實我更想叫“大艾哥哥”啊。

“一般對人的稱呼,應該是先生吧?”

“呃,個人習慣而已,大人你就不用追究這種細節了。”對聖迷而言,“先生”那是穆的專用稱呼吧?

“你對於小宇宙這個概念,似乎也毫無疑問的就接受了呢。”

聖鬥士可是我當年的動漫啟蒙書,有疑問也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啊。我訕訕笑了笑:“那個,我對新鮮事物的接受能力比較強。”

“那麽,你從哪裏知道‘聖鬥士’這個稱謂?”

“這個……說起來話說長了。”微微有點冒汗,怎麽有點感覺像在被套話?我又咳了聲:“如果大人不介意的話,改天我慢慢跟你說?”

被少年時無比憧憬的偶像盤問這種事情又不是天天碰得到。至少等我做一下心理準備,組織一下語言啊。

他靜了一下沒說話。

“總之我絕對沒有要和艾俄洛斯大人你為敵的意思。”就算我想,也得我有小強們那種打不死的頑強生命力才行啊。“我那邊還有一點事情要處理。改天我保證隨叫隨到,有問必答。”

他點了點頭,“好。”

於是我報了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他,道了別就往回走。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來,我剛剛應該順便要他的電話才是,不然萬一他沒興趣了,或者太忙忘記了,我豈不是要去希臘才有可能再看到他?

回過頭去看時,他早已不知去哪裏了。

真是失策啊。

回到那間教室的時候,不但阿驁還在,連柳恭都沒走。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麽,一見我過來,不約而同地都閉了嘴。

“阿驁……”我有點心虛地叫了聲。

他瞟了我一眼,二話不說,拽著我就往外走。

“去哪?”我問。

阿驁哼了聲:“先去把你自己弄回來,然後我再聽你慢慢解釋。”

“呃……那個……沒什麽好解釋的吧?”

“應該說解釋了也不能改變什麽吧?”

“就是嘛。”

“你還敢說就是!”阿驁停下來,咬牙切齒。

本來就是嘛。就算我解釋了前因後果,流言也不會自己消失掉。但是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回嘴比較好。反正我家弟弟向來吃軟不吃硬,過一會自然就沒事了。

我輕輕地歎了口氣,微微垂下眼,不說話。

他哼了聲,扭開頭不看我,隻拖著我去找熱水。

本來已經沒事了,結果我自己要死不死的居然問了句:“你不是應該在維也納嗎?怎麽跑回來了?”

於是他刷的又變成火冒三丈的樣子。“你還好意思問?先是莫明其妙的打個電話來,話也沒說就掛掉了。然後手機就一直打不通,家裏電話也沒人接。再然後突然一個陌生男人打電話來打聽你的電話住址聯係方式——”

我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又不是我願意的。

“你在家裏又是受傷,又是被搶劫,又是被綁架,又是失蹤……你要我安安心心呆在維也納演出?”

“沒有被綁架。”我小小聲地辯解。

“差得了多少?”

“差很多——”

“歐陽桀!”他咬著牙,一副想吃人的樣子,揪住我的衣領將我拖過去,“你這家夥聽不懂人話嗎?誰要跟你討論綁架還是沒綁架差多少!”

“那你想討論什麽?”

“你——”他歎了口氣,頭靠到我肩上,聲音悶悶的。“你這家夥,就不能讓人少擔點心麽?”

我怔了一下,他鬆了手,靠在我身上,聲音低如蚊呐,“還好你沒事……”

我繼續發怔,他就那樣靠著,沒動,也沒再說話。我輕輕推推他:“阿驁,你怎麽了?”

“我困了。”他說,聲音已有一點含糊。“我演出完直接從大劇院去的機場。”

我眨了眨眼,一時間不知該歎還是該笑,但是心底某個地方,就像是被春天的太陽曬著,溫暖和煦。

這個笨弟弟啊。

“回去睡吧?”我說。

“不要。”他站直了身子,瞟了我一眼,一副不相信我的樣子,然後左右看看,拖著我往醫務室那邊走去。

看起來哪個學校都一樣,醫務室最大的作用就是用來給學生們補眠,連阿驁這種優等生都深諳這個道理。

梅田不在,我沒等阿驁動手,自己先去倒了杯熱水恢複了自己的身體。阿驁哼了聲,一副“算你識相”的樣子。想想如果讓他動手,絕對又是從頭淋下啊,我可沒打算在這裏洗頭或者換衣服。

“手怎麽回事?你不是說輕傷嗎?”阿驁看著我像棕子一樣的左手問。

“啊,做做樣子而已。不然我怎麽能推掉學園祭的演出?”

那家夥居然不信,一定要把紗布拆開來看了才放心。然後熟門熟路地自己去找了藥和幹淨紗布幫我重新包好。原來他想來醫務室還有這個原因。不過,他對醫務室的熟悉程度讓我皺了下眉,問:“阿驁,你是不是常來這裏?”

他靜了一下,沒回答我,自顧走到床邊躺下來。

“阿驁。”我跟過去,“為什麽之前一次都沒跟我說過?為什麽——”

“不過是些惡作劇而已。”他打斷我,“反正我也不在意。”

“真有事就來不及了。”

“那麽,告訴你會不一樣嗎?”他撐起身子,盯著我,“你知道了又怎麽樣?跑來抓著人打一頓?然後呢?”

我怔了一下,半天才呐呐道:“多少總有一點用吧……”

阿驁斜睨著我,哼了聲。我閉上嘴。好吧,我知道暴力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是,叫我乖乖坐在那裏看著弟弟被人欺負,怎麽可能坐得住?

過了一會,阿驁輕輕道:“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我自己可以解決。如果有我做不到的事情,我一定會找你幫忙的。”

我歎了口氣,點點頭:“好吧。”

阿驁重新躺下去:“我睡一會,舞會開始的時候叫我起來。”

“舞會?”

他的嘴角浮出絲笑意來:“是啊,三年才一次呢。還好趕上了。”

明明累得要死的樣子,居然不肯回家去睡,還惦記著要參加什麽舞會。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麽。但是他看起來並不想多作解釋的樣子,我皺了眉:“那我出去走一會,你好好睡吧。”

“不要。”阿驁抓住我的手,“你呆在這裏。”

嚇?我皺了眉看著他:“我不會再惹什麽事啦。”

他連眼都閉上,抓著我的手不肯放,聲音裏帶著點鼻音,很有幾分撒嬌的味道:“不管。不準走。”

我翻了個白眼,在床前坐下來。這家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愛粘人了?

他大概是真的困了,沒幾分鍾就好像已經睡著了的樣子。心跳平穩,呼吸均勻,嘴角微微有點上揚,好像很滿足的樣子。

本來以為我這樣那樣的事情都做了不少,阿驁回來之後,下場一定會很慘的。結果他比我想像中更早回來,居然比我想象中平靜得多,隻吼了幾句就算過去了。我不由得鬆了口氣,但是隱隱的又似乎有另一種不安浮上來。

上一次這樣看著阿驁的睡臉,是他喝醉酒那個晚上。他那時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好像是剛剛才說出口一般清晰。

我冒充他還不到一星期,他的世界,我甚至都還沒能完全進入,便已經感覺到那種寂寞。

那麽熱鬧的校園裏,那麽多的笑臉,阿驁他,卻永遠隻是一個人。

念書是一個人,練琴是一個人,就連被欺負,也是一個人默默地受了。

不知為什麽,突然想起達也之前跟我說過的那句話來。他說我總是一個人打架,一個人受傷,一個人決定應該怎麽樣。

這樣子說來——

我笑了笑,輕輕拂開阿驁額前的亂發,露出他緊閉的眼來。

我們姐弟何其相像。

像是感覺到我的手指,阿驁輕輕皺了一下眉,翻了個身,往我身邊靠了靠,但是握著我的手,還是沒有鬆開。

那一時間,感覺就像是被溺水者抓住的浮木。

突然間就傷感起來。

之前質問柳恭的時候,曾經想過,他把阿驁做為發泄的出口,那麽阿驁的出口在哪裏?現在想來,那實在再明顯不過了。明明對所有人都很溫柔的阿驁,偏偏對我那麽惡劣。

我是他唯一的出口,而他是我唯一可以確認的真實。

在這個似是而非的世界裏,我們是彼此唯一的浮木。

“這表情真不適合你。”

清泠的聲音從空中傳過來,我扭過頭,看見三頭身的祁紅浮在空中,睜著一雙橙色的眼睛,毫無表情的看著我。

我笑了下:“不是不願意變成這樣子麽?大人的樣子多方便。”

他哼了聲,眼瞟向一邊,沒搭話。

我又笑了笑:“你來得正好。我想好要許什麽願了。”

他挑起眉來:“哦?”

“你可以消掉人類的記憶吧?”

“一部分就可以,而且,還是不可以做可能會改變他人命運的事情。”

命運這種事情,誰又說得準,再微小的事情,也有可能會在某一天造成天翻地覆的變化吧?我就從來沒想過生日時隨口許的願居然會實現啊。

這些話都沒說出來,我隻問,“把這學校的人從上星期三開始所有和我相關的記憶都抹掉,你能不能做得到?”

他靜了幾秒鍾,點下頭:“可以。”

“不愧是連阿薩姆都誇你厲害的紅茶王子啊。”

“他那是在誇獎嗎?”

我笑:“怎麽樣都好,這就算是我的第一個願望吧。”

“好。”祁紅應了聲,卻並沒有動,像是在遲疑不決的樣子。

“還有什麽事嗎?”我問。

祁紅伸出手來,指著尚在熟睡中的阿驁:“這家夥的記憶,也消掉嗎?”

我看著阿驁的睡臉,靜了一會,點下頭。

“消掉吧。”

反正大家的記憶被抹掉的話,就會不再有這樣那樣的流言了,那麽也就沒必要讓阿驁記得我曾經以他的名義做了些什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