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暗夜裏的獵殺者

【月亮很圓,掛在暗藍色的天幕上,微微泛著點紅色,不知道為什麽,竟給人一種很妖異的感覺。

我才將手放在門把上,就聽見阿驁在裏麵叫了一聲,很短促的叫聲,就好像突然被人掩住嘴而中斷了一般。

我大驚,拉開門就衝了進去。

阿驁在廚房的門口,像是已失去了意識,靠在牆上。而他的身前有一個穿著黑色鬥蓬的人,正低頭向他頸間咬去。

月光從窗戶裏照進來,映在那人的尖牙上,反出森寒的冷光。

吸血鬼。

原來還有一隻。

我情急之下,一麵順手就抓起我身邊的東西向那吸血鬼砸過去,一麵大叫一聲衝過去。

頂開始一個杯子砸在吸血鬼的頭上,它轉過頭來,一揮手打開隨之而來的煙灰缸,閃開跟在煙灰缸後麵的手機,我已撲了過去,照著它的小腹就是一拳。

我全力擊出的一拳隻讓它退了半步,但已成功的吸引住它的注意力。它鬆開阿驁,站直了身子,輕輕笑了笑,“本來一天一個已夠了,但你既然送上門來,我不介意吃點零食。”

我這時才看清這吸血鬼是個女的,有著黑色鬥蓬也無法掩蓋的火爆身材,栗色的卷發,白皙的皮膚,精致的五官,這時正伸出舌頭來輕輕的舔了舔自己紅豔的唇和露在外麵的尖牙,一麵嬌笑道:“要知道,純淨的處女之血可是每個吸血鬼夢寐以求的美食啊。”

“那也要你有本事吸得到。”我也笑,全身的肌肉都繃起來,一麵叫了聲,“阿天,找機會帶阿驁走。”

那妖狐已化做十五六歲的清秀少年,斜斜地倚在沙發背上,玩著自己的發梢,長而上挑的眼看過來,聲音裏帶著點笑,“哎呀,你這個命令,是太高估你自己還是太低估我呢?”

他的意思好像是嫌救阿驁的任務太輕鬆一樣,我看看他,正想要不要改口叫他去幹掉那隻吸血鬼,那隻吸血鬼已發動了攻擊,她以快得來不及眨眼的速度衝過來,伸手便抓向我的咽喉。我就地一滾,險險地避開,但臉頰已被他的指甲劃破。

她並不急著追,反而將手收回來,以一種很誘人的姿態緩緩舔食沾在指甲上的血,嬌笑道:“很甜,我喜歡。”

那是一種完全不將我放在眼裏,貓戲老鼠一般的態度。

我咬了牙,伸手從茶幾上摸到水果刀,握在手裏,腳下一用勁,身體竄起來,鳥一般淩空撲下,連環刺出七刀。

幾乎看不出來她有動過,但我的刀卻連連落空,好不容易最後一刀刺上了她的鬥蓬,得手了!我還沒還得及欣喜,左手已被她抓住,她的指甲就像利刃,深深的紮進我的手臂,本來就有傷的手哪裏經得起她這一抓,我痛得一聲慘叫。她輕輕一揮手,我便像斷線風箏一樣飛出去,摔在牆上,然後跌下來,我痛得幾乎暈過去。

我深吸了口氣,試著動了一下,很痛,但是骨頭應該還沒有斷。這時阿天已把阿驁抱到相對安全一點的地方,皺了眉看向我,“哎呀,痛吧?要不要幫忙?”

廢話,我看起來像是遊刃有餘的樣子嗎?我咬緊了牙,才想罵那隻搞不清自己立場的狐狸,吸血鬼已走過來,輕輕用腳尖踢踢我。“喲,本來就有傷還敢跟我打呀,真不錯。”

我趁其不備一把抓住她的腳,狠命一摔。她大概沒料到我還有力氣打,居然給我摔了一跤。她一腳踢開我,再爬起來時,表情已變得凶狠,十隻尖銳的指甲,疾速向我抓過來。

我勉強撐起身子,卻已來不及躲避,看著那刀一般的指甲向自己刺過來,下意識便閉上眼。

“叮”的一聲,像是有金屬相撞的聲音,那指甲並沒有刺下來。

我怔了一下,睜開眼,隻見那指甲刺在一把劍上,我和那吸血鬼之間不知幾時竟已多了一個人。

身材高大的男人,黑衣,戴著一頂闊沿帽,一麵用劍擋住那吸血鬼的進攻,一麵扭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很冷峻的一張麵孔,蒼白似雪。

我驚呆,Hunter D?!

那邊的吸血鬼像是也驚了一下,收回自己的手,甜甜的笑,“你追得還真遠,我就那麽讓你著迷嗎?”

D的回答是他的劍。

我喘息著,看那兩人——準確的說是一個吸血鬼和一個吸血鬼和人類的混血兒,鬥在一起。就好像我和那吸血鬼的打鬥一樣,這一戰毫無懸念,沒幾個回合女吸血鬼便開始敗退,鬥蓬一揚就往外逃,D隨即追過去。

我深了口氣,活動了一下手腳,便也想跟過去。

“你想去送死嗎?”阿天將還在昏迷中的阿驁放到沙發上躺好,斜了我一眼,問。

“我——”我怔了一下,我知道我追去也無濟於事,但不確定那吸血鬼的結局,我怎麽也放心不下。她若沒死,肯定會再來找阿驁,她若死了,D也不見得會來通知我一聲,我一樣得提心吊膽,還不如跟去看個究竟。於是我甩下一句“你留下來保護阿驁”便追出門。

月亮已有一點偏西,斜斜的掛在那邊大樓的角上,依然帶著種妖異的紅色。

吸血鬼已不見蹤影,D高高的站在一根電線杆上,像是還在找的樣子,我抬起頭看向他,“那吸血鬼呢?讓她逃了?”

D躍下來,落在我身邊,淡淡道:“她逃不掉的。”

“唔,但願。”我又吸了口氣,左手痛得鑽心。D掃了我一眼,麵無表情,“你對付不了她,以後不要再做蠢事。”

“啊,你的意思是叫我乖乖的站在那裏讓她吸血嗎?”我痛得呲牙咧嘴,卻忍不住回了一句。“就算我打不過她,也總要試試吧,不然我就算死掉也會不甘心啊。”

他看了我很久,末了淡淡道:“你回去吧,她不會再傷害到你們。我會解決她。”

這句話就像是個承諾。

Hunter D的承諾一向很能讓人放心。於是我放鬆下來,輕輕地笑了笑,“那就多謝你了,勇敢的騎士先生。”

“我不是騎士,隻是個獵人。”他頓了一下,補充,“吸血鬼獵人。”

“我知道。”

我笑,他微微頷首,然後轉身,消失在夜色裏,就好像他本就是那夜色的一部分。

我站了一會,也轉身回家。

阿驁還躺在沙發上昏睡,阿天卻像是趁我出去的時候做了很多事情,非但將因為打鬥而變得亂七八糟的房間整理好了,而且還將藥箱找了出來,坐在沙發上等著我。

我看著基本看不出來曾經發生過打鬥的客廳,嘖嘖嘴,讚了聲,“阿天,你好厲害。”

“我的厲害還不止這個呢。”

他揚了揚手裏的藥瓶,我坐過去他身邊,輕輕的笑,“比如呢?”

“比如幫你治傷呀,又或者幫你除掉那隻吸血鬼呀。”他剪開我被吸血鬼抓破的袖子,拆開早已被血浸染的紗布,清洗傷口,聲音悠閑。

我痛得倒抽一口冷氣,“你還敢說,看著我被打成那樣你都不出手呀。”

“那是因為你沒下命令呀。”他很無辜地看著我,“你隻要我救你弟弟嘛。”

我差點背過氣去,“我怎麽知道你打不打得過呀,萬一不行豈不是又白搭一條性命。”

“原來你這麽疼我麽?”他眨了眨眼,露了個很可愛的笑容,“我還真是跟了個好主人呢,換成別人一定會叫仆人先頂著自己逃命的。”

是啊,我怎麽沒想到?一早就應該叫他頂著,我去拖了阿驁逃跑的。我歎了口氣,可是當時真的沒想那麽多,或者是還沒有阿天已經是我的仆人的自覺吧。

阿天一直帶著那種很甜蜜的笑容,幫我上了藥,又拿紗布纏好,勉強算止了血,我想明天還是得去一趟醫院才行。

“好了。主人還有什麽吩咐?”阿天收拾好了藥箱,一雙亮晶晶的眼看向我。

“阿驁他不要緊吧?”

“嗯,沒事,大概隻是受了吸血鬼的迷惑,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我點點頭,跟他一起將阿驁抱回他的房間,安置好了,這才覺得餓。

被兩個吸血鬼這一鬧,我到現在還沒吃晚飯。

阿天聽到我肚子裏發出的聲音,輕輕的笑出聲,我白了他一眼,跑去廚房找吃的。飯菜阿驁都已經做好,這會雖然冷了,但我也顧不上熱了,一麵吃一麵就想起來,阿天似乎從跟了我到現在也沒吃過東西,於是頭也沒抬的問,“阿天,你吃什麽?”

“我嗎?”他不知幾時已走到我身後,湊到我耳邊,壓低了聲音,吃吃的笑,“我吃人。”

我嚇了一跳,幾乎連手裏的碗都掉下去。他從後麵伸手過來幫我端穩,一麵輕輕道:“小心呐。”

我機械地轉過頭去,看著他笑眯眯的臉,他的眼角微微有些往上挑,看起來很有幾分嫵媚,尤其這樣笑的時候,令人分不清他說的是真是假。

我咬了牙,就當沒聽見,死命的扒我的飯。

他偏咬了咬我的耳朵,輕輕笑道:“我餓了。”

我捂著耳朵跳起來,“臭狐狸,你幹什麽?”

他站在那裏看著我,笑眯眯的,“古今中外,妖怪會對人做的事情,歸根結底也不過就是那些吧。”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哪些?”

“要麽,就是食其血肉;要麽,就是吸其精氣。”他走過來,輕輕的托起我的下巴,吹了口氣,聲音裏有一種纏綿入骨的媚惑,“你覺得,我是哪一種?”

他的呼吸拂上我的皮膚,我在那一瞬間戰栗,用力打開他的手,躲到沙發後麵,瞪著他,“臭狐狸,給我滾遠點。”

他站在那裏很無辜的聳了聳肩,“哎呀,人家餓了嘛,作為主人的你,有義務要喂我的不是嗎?”

我怔了一下,他走近一點,笑眯眯的,眼睛瞟向樓上,“或者,你希望我去找別人嗎?年輕漂亮的男孩子我也喜歡哦。”

“你敢!”我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你要是敢動阿驁的主意,我就——”

“怎樣?”他張開嘴,輕輕咬住我的手指,舌尖來回舔著我的指腹,有一種酥麻的感覺電流一般自指尖湧上來,我看著他,咬住自己的唇。

我總算知道,為什麽古往今來所有勾引人的家夥統統都被叫做狐狸精。實在沒有人能夠將這樣小的一個動作做得像我麵前這隻狐狸一般風情萬種攝人心魂。

他看向我,像是等著我的下文。

我無話可說。

吸血鬼,狼人,妖怪,這些人類以外的生物是暗夜裏的獵殺者,人類的力量在他們看來實在太過渺小。

連那個輕描淡寫就將我打到要吐血的吸血鬼他都不放在眼裏,他若真的要向阿驁出手,隻怕我也無力製止,頂多也就是賠上我自己的性命。

他鬆開我的手,轉而摟住我的腰,看著我,可憐兮兮的,萬般委屈的,“你不肯喂我,又不準我出去獵食,難道要眼睜睜看我餓死麽?”

假的!裝的!

雖然我很清楚這隻狐狸根本是在裝可憐,但他那樣看著我,我居然找出不話來反駁。

他湊過來,如一隻真正的寵物一般,輕輕在我頸間磨蹭,聲音裏有著撒嬌的成分,“你怎麽可以這樣狠心?我的主人。”

他的聲音媚惑了我。我歎了口氣,“你想要怎樣?”

他伸出舌頭,輕輕的舔上我臉上被吸血鬼劃出來的傷口,聲音自喉嚨深處傳出來,“你說呢?”

無數的關於狐狸精的傳說在一瞬間從我腦海裏刷過,我一下子紅了臉,呐呐道:“難道你所謂的吸取精氣……是……”

阿天笑起來,輕輕的擁住我,下一秒我便發現自己已躺在自己的**,不由得怔了怔,這隻妖狐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能力?

阿天一手撐著自己的身子,一手輕輕撫上我的臉,長長的銀發垂下來,流水般覆在我們身上。我聽見自己心跳如鼓,心情很複雜,說不上來是緊張還是害怕。

阿天輕笑了一聲,低下頭來,輕啄我的嘴角,“放輕鬆,我又不會吃了你。”

耶?我忽的回過神,瞪著他。

他目光閃動一下,繼續溫柔的笑,“我是說,你大可放心,我會有分寸的,畢竟這麽有趣的人也不是常常有,你若一早死掉,我會很無聊的。”

還是覺得有點不對,我才想問,他的唇已覆上我的,舌頭伸進來,輕輕劃過我的牙齒,然後找到我的舌,舔吮糾纏。

按說應該是個很美好的深吻,可是,一想到我目前的身份並不是情人,隻是食物,心裏就有一種抵觸情緒湧上來,那甚至讓我想對著他的舌頭一口咬下去。

像是察覺了我的意圖,他先一步退出去,輕笑著,“放輕鬆,你抱起來像塊木頭。讓我碰有這麽難受嗎?我還以為我的技術足以讓任何人銷魂呢。”

我翻了個白眼,“難道我還要表現得很享受?你倒是試試看讓一個說‘我餓了’‘妖怪會對人類做的無非食其血肉吸其精氣’‘我會有分寸不會讓你死掉’的家夥抱抱看呐?”

他“卟”的笑出聲來,伏在我身上,笑得花技亂顫。

我被他笑得有點惱,抬腿一腳踢過去,“喂,臭狐狸,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

他按住我的腳,仍是笑,“你真是有趣啊。”

我哼了一聲,他的手順著我的腿輕輕的遊移,然後停在我腰上,緩緩摩挲,有一種溫度自他撫過的地方升騰起來,我瞪著他,緊張得連腳趾都已繃緊。

阿天再度低下頭,細密輕柔的吻我,“你怕我嗎?”

我咬了牙,“廢話。”

“呐,同樣是被吃,為什麽麵對那隻吸血鬼你就不怕?”

“誰說我不怕。對著自己分明打不過的怪物,不怕的是白癡。”

他停下來,撐起身子看著我,嘴角的笑容像是收斂了一些,“喲,那你還衝過去。”

我靜了片刻,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末了輕輕歎了口氣,“有些事情,即使怕,也還是要做的吧。”

他也靜了一下,然後笑了笑,很溫柔的那種,“睡吧,不用再怕什麽了,有我在呢。”

“耶?你不是說餓了,要……”我怔了怔,下麵的話有點說不出口,頓住了。

“啊,已夠了呀。”

“耶?夠了?”

“我說過不想讓你太早死呀,所以每天吸一點點就好。”阿天又露出那種標準的狐狸笑容,“不過如果你還想要的話,我可以繼續。”

如果隻是一個吻而已,何必弄成這樣?害我緊張了這麽久。臭狐狸,擺明了在消遣我。我紅了臉,哼了一聲,翻過身去不理他。

阿天笑著,扳過我的臉,“放鬆點,這個是免費贈送的晚安吻。”

他的舌輕舔過我的唇瓣,緩緩的滑進來,纏住我的舌,我隻覺得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暈眩,然後就失去了意識,一下子睡了過去。

那一覺睡得很好,醒來時很舒服的伸了懶腰,甚至覺得,昨夜的打鬥不過是一場夢。

阿天伏在我枕邊,以一隻九尾狐的姿態,睡得正香的樣子。於是我沒叫他,很小心的起了床,跑去洗漱。

洗臉的時候,發現我臉上昨天被吸血鬼劃出來的傷好了,一點痕跡都沒留下,不由得就怔了怔,然後便發現左手也已經活動自如,根本就不疼了。

怎麽回事?

我放下毛巾,試圖拆開紗布來看,才剛剛動手,就聽到我身後有人大叫了一聲,“歐陽桀,你幹什麽?”

我轉過頭去,見我弟弟站在門口,還穿著睡衣,一副剛起來的樣子,皺眉盯著我的手。

我身上還是昨天晚上那件衣服,袖子是破的,還沾了血。他眼神不對也情有可原。

“我覺得手有點不對勁,想看看。”我一麵答著,一麵走出來,“你用廁所嗎?”

他很緊張的拉過我的手,“不對勁?怎麽了?痛得厲害?傷口惡化了?”

“應該不是吧。”我動手拆紗布,阿驁在一邊小心翼翼的幫我,拆到一半我便怔住了,紗布下麵的皮膚光滑細膩,哪裏有什麽傷口?

不會吧?我連忙將剩下的紗布全扯下來,果然已愈合得痕跡都沒留下。怎麽可能?昨天下午去看醫生的時候他也說最快也要七八天才可能拆線,而且昨晚還被吸血鬼抓過,怎麽可能恢複得這麽快?

阿驁也怔了一下,很不解地抬起眼來看著我,“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怎麽會睡著的?”

我簡明扼要地跟他說了昨晚的事,當然,隱去了阿天的部分。他摸上自己的脖子,訥訥道:“真的有吸血鬼這種東西?”

“啊,有吧。”我隨口應了聲,將洗手間讓給阿驁,自己跑上樓去找阿天。我確定我昨天沒被吸血鬼咬過,肯定不會傳染到他們那種異於常人的恢複力。那麽,肯定又是那隻臭狐狸搞的鬼。

他伏在我枕頭上,尾巴卷上來,被子般覆在自己身上,雪白的皮毛隨著呼吸緩緩起伏,讓人忍不住想摸一摸。於是我伸出手,拎著他的頸子,用力甩了兩下,“喂,臭狐狸,你給我醒醒。”

“唔。”他呻吟了聲,緩緩睜了眼,睡眼惺忪的,還用爪子揉了揉,真是可愛到爆。以至於我愣了一下,一時間想問的問題都沒問出來,反而是他先問,“怎麽了?人家睡得正香呢。”

我把左手伸給他看,“是不是你幹的?”

他來回掃了一眼,“你的手沒怎麽樣啊,我幹什麽了?”

“就因為沒怎麽樣。”這隻臭狐狸居然給我裝傻,我的聲音忍不住大起來,“我的傷好了呀。”

“哦,那個呀?嗯,我幹的。”他一點頭,承認了。

我反而怔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麽。人家治好了我的傷,我似乎沒有興師問罪的理由,但是對這隻自從賴到我身邊就沒幹過什麽好事的狐狸道謝我又說不出口。於是就拎著他的脖子怔怔的站在那裏。

阿天“嘿嘿”的笑,“不用謝我啦,你健健康康的,我才有足夠的精氣可吸呀。”

我咬著牙,將他拎到眼前來,“我警告過你,不要隨便對我用讀心術。”

他嗤笑一聲,“天地良心,就你那張什麽都寫出來的蠢臉還要用讀心術?”

我氣極,一把將他向地上摜去,他輕盈地在空中轉了身,落到地上,抬頭看向我,眉眼前全是笑意。

這種東西多和他說幾句話氣死的一定是我。我哼了一聲,轉身拉開門準備出去,卻看到阿驁站在門口,舉起手,屈著手指,正要敲門的樣子。

我差一點就撞到他身上。

“阿驁,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聽到你在和人說話,誰在裏麵?”他探頭向裏望了望,阿天已躍回**,居然還揚起爪子還和他打招呼。

阿驁略微皺了眉,我笑,“哪有什麽人?你聽錯了。”

“是嗎?”他走進去,掀起我的床單往床下麵看了看。我眼角有些抽筋,捏著拳頭問,“你這是在找什麽呢?奸夫嗎?”

他蹲在那裏,像是僵了一下,然後緩緩站起來,“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挑了眉,哼了聲,“即使有,也不該你管吧?”

他看著我,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神卻異常複雜,末了喃喃的喚了聲,“姐姐……”

我打開衣櫃來挑今天要穿的衣服,“我要換衣服了,你要留下來參觀嗎?”

他一瞬間紅了臉,大步走了出去,“碰”的甩上門。

我哼了聲,開始換衣服。阿天很不給麵子的笑得在**打滾。我翻了個白眼,“你笑什麽?”

他收拾了笑容,很正經的看著我,“我很期待那小子有一天要叫‘姐夫’時的表情。”

我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向他,那隻狐狸又自顧地在那裏滾來滾去。我又翻個白眼,決定還是不要理他比較好。

才剛到學校,園子就緊張兮兮的跑來問,道明寺後來有沒有把我怎麽樣,順便約我放學後再去D伯爵的寵物店。

我也正想去看看亞曆山大後來有沒有去找D伯爵,於是便點頭答應了。

園子才走開,南野秀一走到自己的位子,一麵放下書包,一麵向我點點頭,“早。”

“早。”我隨口應著,突然就想起一件事來,伸手拖過他問,“你平常都吃什麽?”

他很莫明其妙的看著我,“一般人吃什麽我就吃什麽啊。歐陽你這問題真奇怪。”

我壓低了聲音,“我是說,你是妖狐的時候,吃什麽?”

他的眼在那一瞬間有很淩厲的光影閃過,我嚇得放開他,靠到自己的椅背上。正想他是不是生氣了的時候,他卻突然笑了笑,“你問這個做什麽?”

“啊,那個,做一點關於妖怪的研究。”

“嗯,其實,也和人類差不多吧,肉類占的比例大一點,但是也會吃蔬菜水果啦。”

“呃,這樣嗎?”我皺了眉,小小聲的問,“不吃人?吸人精氣之類的?”

“或者有一些妖狐在修行的時候也會做那種事吧,但那個不是必須的主食啦。”

我覺得自己的眼角又在抽搐,“也就是說,不吸人精氣絕對不會讓一隻的妖狐餓死?”

“嗯,當然啊,妖狐哪有那麽脆弱——”

他話沒說話,我已一拳擂在桌上,咬牙切齒的叫道:“那隻臭狐狸,居然又耍我!看我回去不剝了他的皮!”

然後我就感到有好幾道目光從教室的各個地方刷刷的射到我身上,包括我前麵的南野。

我連忙解釋,“抱歉抱歉,我不是說你。”

“我知道。”他輕輕的挑起眉來,嘴角上揚,有點挑釁的味道,“另一隻妖狐?”

“嗯。”我歎了口氣,很乏力的伏在桌上,看著正向我這裏走來的另一道目光的主人。

那個“以眼殺人”的櫻木。

紅頭發的高大少年站在我麵前,“喂,歐陽,你剛剛說什麽?你要剝狐狸的皮?”

我記起來“狐狸”這兩個字在他而言是專用名詞,於是扭頭看了一眼那個專用名詞的指代物。流川難得的沒有在睡覺,正睜著一雙烏黑淩厲的眼,盯著我。

他們,不會將那句話聽成挑戰書吧?

我看看流川,再看看櫻木,有點不知所措的眨眨眼。

旁邊達也歎了口氣,輕輕罵了聲,“白癡。”

我也覺得自己蠻白癡的,幸而這時上課鈴響,老師走進來,櫻木甩了句“下課後到天台來”就回去自己的座位,事情告以段落。

五月初的天氣,陽光明媚。櫻木一頭紅發襯著藍天白雲,份外紮眼。這時候他正指著我的鼻子道:“狐狸是我要打敗的,除了我之外,誰都不能動他。”

“是,是,我知道。”

我連連點頭,他反而怔住。“耶?”

“其實我說的又不是他。”我倚在欄杆上,輕輕地笑。

櫻木看了我一會,也笑起來,“是嗎?是這樣啊,哈哈,我還以為你要對他怎麽樣呢。”

我斜了他一眼,“你隨時準備捍衛流川楓嗎?”

他微微有些臉紅,“喂,你不要亂說話啊,本天才,本天才隻是……”

他自己頓下來,像是沒理清自己的情緒一般,眼神有些迷茫。

我拍拍他的肩,往樓下走去。

天氣這麽好,我有種想逃課的衝動,下了天台,就往學校後麵的草地那邊走。

“那不是教室的方向。”

有人這麽提醒我,我轉過頭,看到鄰家的笨哥哥正站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

我笑了笑,“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他吸了口氣才接道,“我怕你手上的傷還沒好又去跟人打架。”

“啊,一直跟著嗎?那還真該謝謝你。”我笑,“我現在要逃課,你還跟嗎?”

達也皺了眉,“歐陽——”

我看著他,等著下文。結果他很久也不說話,於是我擺擺手,自顧的走開了。

他站了一會,也就回教室去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

我不喜歡這樣優柔寡斷的達也,他本不該是這樣的。

我突然對自己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都有些茫然。

達也他是本身就有這樣優柔寡斷的一麵,還是因為我才會這樣的?又或者櫻木是真的對流川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還是因為我身為同人女的思想影響到他?

這世界是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還是因為我的介入才會變成這樣的?

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從頭到尾的讓人給耍了?

開始有點頭疼,於是我在學校後麵小山丘的草地上躺下來,看著白雲一朵一朵地從頭上飄過去,重重的歎了口氣。

不知道幾時睡著的,醒來的原因是有人悄悄地接近我,我警覺地躍起,那人像是被我嚇了一跳,反而怔在那裏。

我擺著防守的POSS,用了幾秒鍾來清醒自己的頭腦,然後才看清麵前的人是禦村,手上拿著他的外套,剛剛大概是想往我身上蓋。

我放鬆下來,籲了口氣,重新坐下來,“是你啊,帥哥。”

“嗯,你以為是誰?”他在我身邊坐下,外套披回自己身上,“我怕你躺在這裏睡著涼,看起來沒必要呢。”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找來的嘛,學校又沒多大。”他笑,“你和上杉吵架?”

“沒。”我側眼看向他,“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你和櫻木上天台,他跟過去,結果隻他一個人回來啊,臉色怪怪的。我想是不是你們之間出問題了。”

我睨著他,挑起眉來,“看你的樣子,好像很開心似的。”

“是啊。”他笑得賊歡,“我一直在等這樣的機會呀。”

我翻了個白眼,“真是壞心眼的大少爺呐。”

他笑,仰天躺下來,“哎呀,我以為你會感激我呢。”

“為什麽?”

“我可是特意跑來安慰你的呀。”

我轉過頭去,看著那個撥了根草葉叼在嘴裏,半眯起眼來看著天上的浮雲的少年,“你看起來像是來安慰人的樣子?”

“那是因為你看起來並不需要人安慰呀。”他笑,斜過眼來看著我。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應該哭得稀裏嘩啦才好?”

“對啊。”他笑著,悄悄的伸過手來環住我的腰,“那樣我才有理由擁抱你啊。”

我打開他的手,再次躍起來,對著他的肚子就是一腳,他連忙伸手來擋,“抱歉抱歉,我忘記你怕癢……”

我又翻了個白眼,他哪裏像是忘記的樣子,分明是故意的。

“明天有個古代文物展,一起去看吧?”

“啊?”我怔了一下。

“是約會啊。”他坐起來,撣撣身上的草葉,看著我,淡淡的微笑,“去嗎?”

“為什麽要去看什麽古代文物展?”

“因為有中國的部分啊,好像是唐朝的公主陵出土的文物呢。所以想和你一起去啊。”

唐朝?還公主陵?我愣了一下,難道是廣玉公主李盈?

“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哦。”

“可是,明天不是要上課嗎?”

“有什麽關係?你的話,也不在乎多逃一天課不是嗎?”

說得也是,大不了拉下來的功課再找阿驁補就是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禦村笑著,“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好。”我點下頭。

40.Hunter D VS Count D

下午放學後和園子一起到了D伯爵的寵物店,很意外的發現,店雖然開著,伯爵卻不在裏麵,沒有開燈,屋子裏有些暗,嫋嫋的煙從香爐裏升起來,整個空間裏彌漫著淡淡的香味。主人不在,動物們有些不安地走動著,不時發出焦躁地低吼。

園子不由得向後退了退,捉住了我的手,“歐陽,你有沒有覺得,這地方有點陰森?”

現在才覺得嗎?我不由得翻了個白眼,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一麵向裏麵叫了聲,“喲,有人在嗎?伯爵?你在嗎?”

聽到我們的聲音,沙發後麵探出一個頭來,一頭金發稍有點長,亂蓬蓬地束在腦後,藍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來,打量我們,“你們是什麽人?這家店的顧客?”

雷歐。

我想翻白眼,為什麽他會在這裏?

園子兩眼變成心狀,喃喃地念,“呀,這個類型的帥哥我也很喜歡呀。”

我歎口氣,“哪個類型的帥哥你不喜歡?”

雷歐站起來,走到我們麵前,“你們回去吧,今天這裏不營業。”

“啊?”我皺眉,“我昨天從這裏買了隻貓,有點問題想來找伯爵問問,他不在嗎?”

“他被關到警察局了,你們最好也不要再來這家店了。”

“啊?怎麽會?”園子回過神來,叫了聲,“怎麽會那樣?他做了什麽事?”

“他涉嫌殺人販毒拐賣人口從事不法交易等等多項——”雷歐一副不知是特意還是妄想症發作的表情扳著手指數,還沒說完,已被園子一聲尖叫打斷。

“騙人。”園子叫道,“伯爵怎麽會是那種人,你是誰?在這裏誣陷好人。”

雷歐出示了自己的證件,正要說什麽的時候,平日裏常停在D伯爵肩上的那隻又像兔子又像蝙蝠的小東西飛進來,繞著他的頭不停的打圈,一麵焦急地叫著。

雷歐皺起眉來,我也皺起眉。

吸血鬼,刑警,被抓起來的D伯爵,原來是那一章啊。

“去救伯爵吧。”我笑笑,“吸血鬼可是無孔不入的,別以為監獄就有多安全。”

雷歐怔了一下,“你——”

“晚一點的話,就會追悔莫及哦。”

雷歐猶疑的瞪著我,但Q兔已拖著他的衣角往外飛,他咬著牙,低低的罵了聲什麽,便向店外跑去。

園子怔怔的眨了眨眼,“怎麽回事?”

我聳聳肩,“大概伯爵和某件案子有關吧,我們回去吧?”

沒有帥哥可看了,一屋子動物看起來又不像D伯爵在時那樣溫順,園子也就沒有再堅持,歎了口氣跟我作別,轉回家去了。

我在附近繞了一圈,仍轉回寵物店來,自己動手泡了茶,坐在沙發上,邊喝邊等。

快入夜的時候,雷恩送D伯爵回來,看到我還在,吃了一驚,指著我大叫,“你怎麽還在這裏?你怎麽知道吸血鬼的事?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還沒開口,D已先皺著眉叫了聲,“歐陽小姐是我很重要的客人,你大吼大叫的把人家嚇跑了怎麽辦?”轉過來向著我時已換了笑眯眯的表情,“歐陽小姐今天怎麽過來了?阿天他還好吧?”

一提到那隻狐狸,我就覺得自己頭上有青筋爆出來。D看著我,笑出聲來:“看起來阿天似乎是跟歐陽小姐開了些小玩笑?”

那哪裏算得上是小玩笑?我咬著牙:“伯爵,他到底吃什麽?”

“啊,他啊,變成貓的時候就讓他吃貓食,變成狗的時候就讓他吃狗食,要是人的話,你吃什麽便給他吃什麽好了。不過,其實人的一生不過短短幾十年,對他來說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完全不吃東西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我沉默。大概在他看來,這世上再沒有比我更蠢的人類了吧。

雷歐聽得一頭霧水,這時插了一句:“你又賣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一隻狐狸。”伯爵笑眯眯的,“隻是品種特殊了一點。”

雷歐瞪起眼來大叫:“一定又和那些什麽有殺人目光的蜥蜴、快速繁殖的兔子、吃人的大魚一樣危險的東西。小姐,我忠告你,最好是快點把那隻東西處理掉。”

我點頭,“我正想這麽做。”

他反而愣了一下,有點不明所以地看著我。伯爵笑了聲:“我要關店了,刑警先生還有什麽事嗎?”

刑警又怔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伯爵是在下逐客令,低低地罵了句什麽,訕訕地往外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又停下來,看著我:“喂,你怎麽還在那裏?”

他一雙湛藍的眼微微眯起來:“哦?什麽事?”

我笑,摟住D伯爵的脖子,露了個很曖昧的表情:“不能有第三個人在場的私事。”

刑警微微紅了臉,哼了一聲,快步走出去。D並沒有急著要將我推開,隻淡淡地笑,“歐陽小姐到底有什麽事呢?”

“諾瑪,那隻吸血鬼在你這裏吧?”我笑,輕輕問。

D伯爵的血是亞曆山大不斷尋找的解除永生契約的藥,而深愛亞曆山大的女吸血鬼諾瑪為了阻止他,便想搶在他走向永恒的死亡之前殺了D,這便是那一連串中國少年被吸血鬼攻擊的真相。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亞曆山大死後,諾瑪便進了D伯爵的店裏。

“是,她在,歐陽小姐找她有什麽事?”

我鬆開他,將自己的手指捏得格格作響,“報仇啊。她差點殺了我弟弟。”

D伯爵看著我,臉上帶著種淡淡的,秘密的笑容,“你打算來一場公平的決鬥嗎?”

我怔了一下,想起那一章的劇情時,反射性地就有既然知道她在這裏,就絕不能這樣放過她的衝動,但D伯爵的笑容提醒我,我並不是那隻吸血鬼的對手。

D伯爵繼續微笑,譏諷的,嘲弄的。“人類就是喜歡這樣自不量力啊。”

“自不量力又怎麽樣?沒有血氣,沒有憤怒,沒有仇恨,沒有感情,那還算什麽人類?或者在你看來這些情緒是不自量力的愚蠢,但人類就的社會就是因為這樣的情緒才會有活力才會變得有趣吧。”我也笑了聲,“就算你們再怎麽樣討厭人類也好看不起人類也好,也還不是一樣的以人類的樣子在生活?”

D伯爵看著我,靜了一下,然後微微垂下眼,“我明白了,就如你所願吧。”

他輕輕鞠躬,手往裏一伸。

我不知道他這個“如你所願”是想讓我報仇,還是提供機會讓我跟諾瑪決鬥。但到了這地步,我也隻能硬著頭皮往裏走,再一次覺得一時的意氣之爭還真是害人不淺。

寬大的房間,布置得有如中世紀貴族家的會客沙龍,諾瑪架著二郎腿輕鬆的坐在沙發上,一麵抽著煙,一麵看著走進來的我們。

伯爵打了個招呼,“我帶了個人來見你,她覺得你們之間有點小問題需要解決。”

諾瑪看著我,很嫵媚地吐了個煙圈,“喲,小妹妹,你好呀,又見麵了。”

我握緊了拳,“要我說很高興再看到你嗎?”

她嘖了嘖嘴,“這語氣聽起來,像是來興師問罪的嘛。”

沒錯,我就是來興師問罪的。我很想這樣子吼過去,但是由於自己似乎並沒有那個本事,底氣並不太足,話在喉嚨裏轉了幾圈,還是沒能說出來。

諾瑪站起來,緩緩走過來,“如果是因為昨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我沒聽錯吧?我抬起眼來,看著那個漂亮的女吸血鬼,有點不敢相信,她的眼睛裏流露的分明隻是一種悲哀。

愛人愛著別人的悲哀,愛人一心赴死的悲哀,救不了自己的愛人的悲哀。

我不由得怔在那裏。

伯爵退在一旁,也不再說話。

諾大的房間裏霎時間一版寂靜。

於是門被推開的聲音便顯然格外的刺耳,我下意識的皺了眉轉過身去看。嫋繞的香煙中,一個高挑的黑色身影緩緩走進來,闊沿帽下,一張俊逸的麵孔蒼白如雪,細長的眼看定了當中的諾瑪,一股殺氣彌漫開來。

“Hunter D?”我忍不住輕聲驚呼,“你怎麽會來這裏?”

他的眼斜過來,掃了我一眼,眉輕輕皺了一下,“你在這裏做什麽?我早說過,吸血鬼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我會解決她。”

“啊,那個,我隻是……”

我說到這裏發現他根本沒在聽我說,他腳下一用勁,便向諾瑪衝了過去,黑色的影子中寒光一閃,劍已出了鞘。

諾瑪站在那裏,不閃不避,反而坦然的閉上了眼。

或者在她而言,亞曆山大一死,這世上的一切便已完全沒有意思,永恒的生命不過是永恒的折磨,還不如死在吸血鬼獵人手裏來得幹脆。

我心裏突然湧起一種悲憫,不由得就重重的歎了口氣。

但是他的劍沒能砍下去,伯爵擋了下來。

D伯爵輕輕的微笑,異色的眼眸中有一種凜冽:“有什麽事情非得一上來就舞刀弄劍的?像歐陽小姐那樣,能說清楚不動手不是也不錯?”

原來他早已認定我見過諾瑪之後不會動手。我看向他身後的吸血鬼,又歎了口氣,看到那樣子的她,任何人都不會再有鬥誌吧?

獵人D不動,不收劍,眼神同樣冷洌:“我和她沒什麽好說的,不過是人家付我錢,我殺她,如此而已。”

D伯爵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嘴角的笑容已有了變化,變得接近冷酷:“你是殺手?”

獵人D淡淡道:“我是獵人。”

“不論你是人類也好,吸血鬼也好,‘獵人’這兩個字是我這裏最不受歡迎的存在,你請回吧。”D伯爵手往外一伸,明明白白下了逐客令。

獵人D並不走,劍指D伯爵身後的諾瑪:“我答應過別人,會解決她。”

D伯爵沉下臉來,“我這裏雖然不是什麽多了不起的地方,但總有我的原則,要在這裏動手,你得先問過我同不同意。”

他這句話說出來,一頭如絲黑發竟然無風自動,四下揚起。

那是殺氣。

這時有不知是什麽生物的吼聲傳來,就像是有無數怪獸守在門外,隻等D伯爵一下令,便會衝進來將獵人D撕成碎片。

兩個D在房中對峙著,氣氛一觸即發。

獵人D掃了我一眼,淡淡道:“這裏對你來說已太危險,你回去。”

D閉上嘴,手裏的劍揚起來,帶動一股氣流,將客中諸人的衣袂吹得喋喋作響。

本來我是想置身事外看兩個D打一場的,但他們這句話一說出來,我就有點不忍心。那種已不知讓我吃過幾次虧的意氣又冒出來,我吸了口氣,便衝到他們中間去。

兩人之間那種無形的殺氣,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再吸一口氣,伸手便抓住了獵人D握劍的手。他微微皺了眉,看向我:“你做什麽?”

“你要拿諾瑪的頭回去才能交差嗎?”我問。

他怔了一下,瞟了那邊依然站在那裏沒動的吸血鬼,又皺了皺眉,然後搖搖頭,“也不是一定要。”

“那麽為什麽不能變通一下呢?”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輕輕道,“她應該不會再傷人了。”

D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眸中卻有一絲光影閃過:“你不恨她?你想放過她?”

我有想要找她報仇,不過大概還沒到恨的程度,單純隻是打架輸了想贏回來的感覺,但若她當時真的咬了阿驁,隻怕我會比任何人都想要她的命。

所以這個問題,我實在並不知道怎麽回答,於是靜了一會。

D伯爵在那邊幽幽地問了句:“你怎麽不去問被人類殺掉吃掉的那些動物的同類恨不恨?”

我有點乏力地瞟了這個絕對的動物保護主義者一眼,這問題再轉下去,隻怕非大打出手才能解決了。

“我會代替我吃掉的動物植物仰望明天的太陽的。”我笑笑。這句是D伯爵自己說過的話,他看著我愣了一下,然後輕輕笑了聲,不再說話。

於是我拉下獵人D握劍的手,輕輕歎了口氣,“所以,為了讓那些死者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就讓諾瑪活著吧。”

D還沒有動靜,諾瑪自己先開了口,她輕輕笑了笑,“多謝歐陽小姐的美意,可惜你忘了一點,我們這一族,永遠不能仰望太陽。”

我怔了一下,她輕輕的撥開D伯爵走過來,正視獵人D。“所以,為我曾經殺過的人著想,還是現在殺了我比較好。”

獵人D看了她一會,反而將劍收起來,緩緩轉過身。

“D——”諾瑪叫道,“你不是獵人嗎?你不是收了人家的錢嗎?你不是從歐洲追我到這裏嗎?為什麽不殺了我——”

她聲音越來越快,越來越大,叫到最後已聲嘶力竭。

D回頭瞟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已死了。”

諾瑪怔了一下,緩緩跌坐在地上。D不再說話,緩緩的走出去。

我看了坐在地上泣不成聲的諾瑪,向D伯爵揮揮手,追出去。

店外一片都市的霓虹,早已不見了D的影子。

我歎了口氣,回過頭去看了一眼。D伯爵還在裏麵,店裏沒有開燈,一片幽暗,什麽也看不清楚。

他化做那個眉眼上挑的俊俏少年,坐在我**,嘻嘻地笑,“我哪有騙你?”

我伸手揪住他的領子,“所謂吸人精氣的事,所謂會餓死的事,你敢說沒耍我?”

“哎呀,這麽快就被發現了?”他依然輕輕地笑,一麵玩著自己的發梢,“我還以為至少要多等些時候你才會知道呢。”

“哼,”我重重哼了聲,“你還想騙我到什麽程度?居然——”

“不要說得你好像吃了多大虧一樣。”阿天笑了聲,打斷我,一麵伸手輕輕的抱住我,“你明明很喜歡。”

“呸。”我紅著臉,啐了一口,“誰會喜歡——”

“不喜歡的話不會不要麽?”他再一次打斷我,眉眼裏全是調侃,“你是主人啊,不喜歡不會叫我的名字命令我不要做麽?不喜歡不會像對那隻吸血鬼一樣拿把刀來砍我麽?”

“你!”我一時噎住。這家夥利用我的同情心居然還反過來倒打一耙,反而說得好像是我非禮他一般。

阿天抱緊我,輕輕的在我耳邊吹氣,“你分明很喜歡我說晚安的方式,今天要不要繼續?”

“去死。”我掙開他,一腳將他踢到床那邊。

“這是命令麽?”他伏在那裏,一雙眼淚汪汪地看過來,聲音裏透著哀怨,“你真的想我去死?”

呃。我再一次噎住。我的每一句話對他來說都是命令麽?

這隻狐狸會這麽乖?

我挑起眉,猶疑地看過去,他果然已笑得在捶床。

我要是再相信他,就是天字第一號大白癡。

我咬緊牙,轉身拉開門想出去,發現阿驁站在門口,於是沒好氣的吼了聲,“你幹什麽?又聽到我跟人說話是吧?我是藏了個狐狸精在家裏啊,怎麽樣?”

阿驁歎了口氣,“姐姐啊,你吃了槍藥麽?”

我安靜了一下,阿驁接著道:“我隻是想來找你道歉而已,早上是我不對。”

“沒什麽。”我吸了口氣,緩和一下自己的心情,“我隻是老年癡呆症在自言自語。”

阿驁怔了一下,然後笑出聲來,“什麽啊,姐姐,哪有人罵自己老年癡呆症的。”

我跟著笑了笑,斜眼瞟著那隻正在我**打滾的狐狸,我罵得沒錯,隻要有這家夥在,我就無時無刻不像個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