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正的凶案現場

時間就這樣在不知覺中到了傍晚,蘇唯在睡覺,沈玉書把自己關在實驗室裏不知在做什麽,端木衡等電話等得太無聊,站起身去看書架上的書,眼神掠過窗外,忽然看到有個人影在外麵探頭探腦,不時地張望附近的住家。

“怎麽了?”

身後傳來詢問,端木衡轉過頭,蘇唯站了起來,雙目炯炯有神,完全不像是才睡醒的樣子。

這個人果然不像看上去那樣吊兒郎當的,端木衡對他提起了戒心,指指外麵,不留痕跡地把目光轉開了。

“那裏有個人行蹤很詭異,不知道他在找什麽。”

蘇唯順著端木衡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正在給附近的房屋拍照,正如端木衡形容的,鬼鬼祟祟的非常可疑,不過卻是個熟人。

“喔,他叫雲飛揚,是申報事件專欄的實習記者,偶爾會為我們提供情報。”

“那他不進來,在外麵偷窺什麽?”

“不要問我,我是偵探,不是記者。”

不過他得去看看,免得雲飛揚被人當成是瘋子抓起來,連累到他們偵探社。

蘇唯跑出去,雲飛揚正舉著照相機拍一棵法國梧桐,他踮腳走到雲飛揚的身後,學著沈玉書的模樣放緩語速,問:“你……在……這……裏……做……什……麽……”

“哇!”

雲飛揚沒防備,大叫一聲,照相機甩到了天上,蘇唯眼疾手快,躍身一把抓住了,讓照相機避開了跟地麵親密接觸的命運。

發現是蘇唯,雲飛揚拍著心髒呼呼喘氣,埋怨道:“有話好好說,我快被你嚇死了。”

蘇唯有點體會到沈玉書嚇唬他時的心情了,果然挺有趣的,他保持相同的語速,繼續問:“你……在……偷……看……什……麽……”

“沒有,我隻是隨便拍拍照,我聽說這附近有棟房子鬧鬼,正好過來找你們,就說順便找找素材,你知道鬧鬼的傳聞嗎?”

“知道,你說的鬼屋就是我們事務所。”

“啊!?”

“不過很遺憾地告訴你,我們事務所裏隻有兩個長得很帥的男人,沒有鬼。”

“真的啊?”

“我也希望是假的啊,我也希望弄隻鬼來玩玩啊,但到目前為止,我連鬼影都沒見到,所以你不要再在這裏亂拍了,免得有人以為你有問題,報警抓你。”

蘇唯把照相機還給了雲飛揚,轉身回事務所。

雲飛揚不死心,跟在他身後,興致勃勃地道:“我發現你身手挺厲害的,你是不是練過啊?”

“嗯,所以今後千萬不要做讓我想打你的事。”

“看不出你這人這麽暴力啊。”

“我以為你在觀音事件裏已經領教過了。”

蘇唯忽然停下腳步,雲飛揚沒防備,差點撞到他身上。

蘇唯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攔住,又指指他手裏的照相機,微笑道:“記住,今後不要在我們的地盤上亂拍。”

他說完掉頭就走,雲飛揚突然反應了過來,追著他叫道:“啊,我在圓月觀音事件中拍了好多照片,可詭異的是事後交卷全都消失了,是不是你拿走了?不過無所謂了,我們現在是朋友了,這次的事件如果你們順利解決的話,記得提供消息給我啊。”

“這話留著真的解決了再說吧。”

端木衡站在窗前,雲飛揚跟蘇唯的互動他看得清清楚楚,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他道:“蘇唯的身手不錯,你是從哪裏挖來的搭檔?”

沈玉書將髒掉的手套丟進垃圾桶,淡淡地反問:“我有說過他是我的搭檔嗎?”

“難道不是?”

“我們隻是合作夥伴而已。”

端木衡轉過身,看看沈玉書的表情,他換了話題。

“那你把自己關在實驗室這麽久,查到了什麽沒有?”

“沒有,因為我在睡覺。”

“哈?”端木衡的目光落到沈玉書剛丟掉的手套上,“戴著手套睡覺?”

“你不知道膠皮手套除了當工作道具外,還可以保護皮膚嗎?”

沈玉書低頭打量著自己的手掌。

他的手指頎長白皙,一看就知道沒做過什麽重活,再加上保養得好,比女人的手還要耐看,端木衡被弄得哭笑不得,揉揉額頭,再次確定了——偵探社的這兩個人都不太正常。

端木衡想詢問的事情被打斷了,等沈玉書欣賞完自己的手,蘇唯也回來了,雲飛揚跟在他後麵,臉上堆著滿滿的笑,一進來就衝大家點頭問好,又看看端木衡,問:“這位先生是……”

“端木衡,我是玉書的好朋友。”

“你好你好,我叫雲飛揚,在申報當實習記者,其實就是個跑腿的,我也是沈先生的好朋友,所以我們也是朋友。”

雲飛揚走過來,握住端木衡的手用力晃了晃,端木衡的眉頭不顯眼地皺起,卻礙於他的熱情無法甩開。

沈玉書問雲飛揚,“你突然過來,是查到什麽線索了嗎?”

“沒有,我還想來問問你們查到了什麽沒有。”

“我們也沒有,所以你沒事就不要在這裏妨礙我們了。”

“不會妨礙的,我可以留下來幫你們做事。”

“可是我們沒什麽需要你幫的,而且你不是實習記者嗎?實習記者不是都很忙的嗎?”

“正常情況下都很忙,但我碰巧就是報社裏最不受歡迎部門裏的最不受歡迎的那個新人,所以我一點都不忙,大概實習完就被踢掉了,所以我希望可以在實習期間抓到大新聞,爭取留下。”

“可是我們現在真的不需要人手啊。”

電話鈴響起,打斷了蘇唯和雲飛揚的對話,端木衡第一時間撲過去,拿起話筒,道:“萬能偵探社。”

大家的注意力被帶了過去,就見端木衡聽著電話,不時地點頭,表情非常嚴肅。

雲飛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不敢大聲說話了,屏住呼吸注視著他。

端木衡的這通電話聽了很久,其間他幾乎沒說話,直到最後才說了聲謝,掛斷了電話。

“誰打來的?”蘇唯第一個發問。

“是我一位在公共租界警務處工作的朋友。”

端木衡有些激動,道:“我拜托他調查四馬路附近的空屋情況,還有孫澤學在那邊有沒有住宅,他剛剛查到了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他在派人查空屋狀況時,有一棟樓房的居民說最近治安不好,幾天前還發生了入室搶劫的事,具體情況不清楚,不過有人聽到了槍聲,地點離戲院就隔了三條街。”

沈玉書立即問:“那裏是孫澤學的私宅嗎?”

“暫時還不清楚,我朋友說有後續消息會再跟我聯絡的,他把那棟樓的地址報給我了,要先去查看一下嗎?”

沈玉書還沒說話,電話鈴又突然響起,端木衡拿起來,道:“萬能偵探社。”

對麵先是沉默了一下,接著有個聲音遲疑地道:“我是洛逍遙,你是……”

發現不是剛才打電話過來的朋友,端木衡收起了嚴肅的表情,笑道:“是逍遙啊,我是端木衡,我現在正跟你表哥他們在一起。”

“是端木大哥啊,嗬嗬,隔著電話,聽不太出來……”

洛逍遙幹笑了兩聲。

其實他不是沒聽出來,而是電話剛接通時的聲音有些耳熟,像是在哪兒聽過,但又不屬於端木衡的聲音。

好奇怪的感覺,洛逍遙想了半天也沒想起聲音的出處,隻好作罷,問:“我哥在嗎?我有事找他。”

端木衡把電話轉給了沈玉書。

聽到沈玉書的聲音,洛逍遙道:“我們去找了舞小姐,她完全不知道孫澤學自殺的事,看她的反應,應該與孫澤學的死亡沒關係。”

“我們下午也去了大世界,跟明月打聽了一下,還拿了一些孫澤學生前寫的情書回來,你那邊有筆跡鑒定的消息嗎?”

“有,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鑒定結果出來了,遺書的確是孫澤學親筆寫的,隻是……”

“隻是什麽?”

“雖說是親筆寫的,但那隻是張紙而已,上麵並沒有寫遺書二字,所以是不是他臨終時寫的還有待商榷,我偷偷要了照片,回頭拿給你看。”

“你這次怎麽變機靈了?”

“我也想你早點把案子破了,抓住凶手,這樣我心裏的大石才會落地啊,不然我會一直想是不是我把凶手放走了。”

“那倒不用擔心,事件真相沒你想得那麽簡單。”

“欸?你們是不是有新發現了?”

“對,今晚你忙嗎?”

“忙啊,我接下來還要寫戲院凶殺案的調查報告,裴劍鋒和公共租界那邊都等著要呢。”

“那就先放放,我有事讓你幫忙,馬上過來。”

“啊……我都說了我忙……”

“我這邊更忙,記得過來的時候把照片帶來,順便帶晚飯,”沈玉書的目光掃過房間裏的幾個人,說:“加上你一共五人份。”

洛逍遙在對麵說了什麽蘇唯不知道,但是聽沈玉書的回應,他也能猜到個大概,等沈玉書放下話筒,他忍不住問:“你都要讓逍遙幫忙了,還問他忙不忙幹什麽?”

“我隻是隨便問問的,那不重要。”

對你來說也許不重要,可是對逍遙來說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好吧。

蘇唯在心裏為可憐的小表弟默哀了一下。

端木衡猜到了沈玉書的打算,笑道:“看來你是準備連夜調查了。”

“事不宜遲,拖得太久,恐怕有人會銷毀現場,”沈玉書說完,又問雲飛揚,“你會開車嗎?”

“會的,而且還開得很熟練,我可是老上海,你們想去哪裏?我閉著眼都能開去。”

“很好,我想到讓你做什麽了。”

“真的嗎?謝謝神探的信任,我一定做好,不辜負你的期待!”

雲飛揚雀躍跳起,表達他的開心,蘇唯看在眼裏,很想說——先生,請不要這麽激動,這份活兒說不定會很危險的。

洛逍遙很快就趕過來了,還照沈玉書的吩咐買了晚飯。

吃飯的時候,他把沈玉書拉到一邊,小聲問:“這麽多人湊一起,又這麽急著把我叫過來,到底有什麽事啊?”

“我們準備夜探四馬路的某棟房子,萬一遇到意外,有你這個巡捕在,可以幫上忙。”

“拜托,那邊是公共租界的地盤,我是法租界的巡捕,說不上話的。”

“可孫澤學是在法租界死亡的,他在四馬路有私宅,要追查他的死因,越界查案也是沒辦法的事。”

“可是上頭已經判定孫澤學是自殺了。”

“你信嗎?”

洛逍遙聳聳肩,不說話了。

“所以我們才要查下去,阿衡也一起去,放心吧,沒問題的。”

端木衡的人緣很廣,洛逍遙聽說他也去,放下了心,把拿到的遺書照片交給沈玉書,轉回去坐下吃飯。

蘇唯湊過去,和沈玉書一起看照片。

照片一共三張,分別是遺書被發現時的對折狀態與展開後的狀態,最後一張才是遺書的內容。

紙張上下兩邊有些翹起,由右到左寫著幾排龍飛鳳舞的毛筆字,對照孫澤學寫給明月的情書,筆跡很相似,內容也跟洛逍遙說的一樣,並且下方有落款與蓋章。

蘇唯看完,道:“上麵又沒有寫遺書,如果不是放在死者的書房裏,這根本就是份情書吧?”

沈玉書的目光落在最後那句話上,道:“可以把‘今生無緣,來生再聚’看成是遺言。”

“就當這是遺言好了,但你告訴我,一個人在臨死時還會特意落款蓋章嗎?”

“別問我,我沒有自殺的經驗,我隻是根據線索做出判斷,”沈玉書把照片收了起來,“先吃飯吧,也許我們今晚就可以找到線索了。”

“你確定?”

麵對蘇唯的詢問,沈玉書衝他一笑。

“確定。”

飯後,大家各自準備了必要的工具,等到夜深了,他們出門,照端木衡提供的線索去了四馬路的住宅。

雲飛揚負責開車,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他對這裏的道路很熟,輕鬆就找到了端木衡說的地方,卻是一棟帶著濃鬱西洋風格的五層小樓房。

樓下一層是商鋪,掛著不同形狀和顏色的招牌,上麵是租屋,樓房兩側也是格局類似的建築,一排排房子沿街矗立著,雖然已是深夜,但是在霓虹燈光的映照下,完全不顯得冷清。

雲飛揚聽從沈玉書的吩咐,把車停在了樓棟斜後方的路口,一個燈光照不到的地方,看到大家下車,他也要跟上,被沈玉書攔住了。

“你在車裏等就好了。”

“啊?我也想跟你們一起去探案啊,隻是當個車夫太無聊了。”

“不,你的任務很艱巨,就是在這裏觀察情況,在我們遇到危險時,及時配合開車逃命。”

雲飛揚扁起嘴,一副不信的表情。

蘇唯推開沈玉書,對雲飛揚道:“你搶過銀行嗎?你知不知道搶銀行的行動裏最重要的角色不是搶匪,而是負責開車的人,如果他開不好車的話,大家就會全軍覆沒,所以兄弟,你一定要堅守好崗位,在發現意外時及時把車開到樓下,記住了嗎?”

蘇唯一口氣說完,又用力拍了拍雲飛揚的肩膀,雲飛揚被繞暈乎了,隻顧著點頭,等他想通這番話後,大家早已進了樓裏。

他急忙雙手握住方向盤,雙眼緊盯住斜對麵的樓房,以便真有意外可以隨時衝過去接應。

“聽起來你好像對搶銀行很有經驗。”

往樓上走的時候,端木衡打量著蘇唯身上那個滿是口袋的包,說道。

“瞧您說的,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走路啊。”

“在哪裏看過?”

“以前在鄉下看過有人搶錢莊,都這種調調兒。”

蘇唯一臉真誠的笑,端木衡不信,不過見他不想說,便沒有再多問。

到了頂樓,端木衡率先來到右邊房間的門前,道:“我沒有鑰匙,可能開門要花點時間,還好這一層沒有其他住戶,可以慢慢來。”

蘇唯拿出手電,打亮照到鎖頭上,不過他不想在眾人麵前顯示自己的開鎖神技,把目光投向洛逍遙。

其他兩人也在看洛逍遙,洛逍遙半天才反應過來,問:“怎麽是我?”

“小表弟你不是經常開鎖嘛,應該很有經驗吧。”

蘇唯從包裏掏出鉗子、銼刀等工具,遞過去。

洛逍遙沒接,在口袋裏翻了翻,找到一截細鐵絲,戳進鎖眼裏,嘟囔道:“什麽經常開鎖?我不就是在戲院開過一次而已嘛。”

雖然不是經常開鎖,但洛逍遙的技術還算不錯,沒多久就把鎖打開了,隨著吱呀響聲,門推開了,露出裏麵黑洞洞的空間。

洛逍遙拔出手槍,率先走進去,端木衡殿後,也掏出了自己的槍,後麵剩下兩個沒有槍的人,蘇唯看看手裏的銼刀,遞給沈玉書。

沈玉書沒接,眼神看向他的手電筒,道:“我要那個。”

“這是用來照明的,不是打人的。”

“打人的事交給你們,我是來看現場的。”

好吧,算他說得有理。

蘇唯把手電筒給了沈玉書,自己握住銼刀,跟在大家後麵走進去。

房子應該是空屋,裏麵彌漫著奇怪的氣味,兩室一廳,外加一個陽台,擺設簡約而豪華,雖然沒有多餘的裝飾物,但可以看出物品都價值不菲。

牆上掛著花鳥魚蟲的畫軸,牆角桌上放著留聲機和唱片,房間當中是紫檀木茶幾與沙發,沙發靠背和扶手上鋪著純白的蕾絲沙發巾,很整齊,沒有一點褶皺。

四個人分開檢查房間,沈玉書首先注意到的就是桌椅和窗台上沒有一絲灰塵,地板也打掃得很幹淨,這跟空間裏充溢的氣味格格不入。

那不單純是長期沒人住而特有的黴味,而是一種混雜了香煙氣味的味道,沈玉書蹲下來檢查茶幾和沙發下麵,很快就發現在靠近窗台的地板上有個不顯眼的凹處。

凹處上的劃痕還很新,應該是不久前被什麽東西撞擊導致的,沈玉書用手電筒在凹處附近照了照,忽然停住了,他看到沙發最裏麵有個東西。

蘇唯和他配合默契,從包裏掏出一根半尺長的鐵棍,兩邊一擰,鐵棍便拉長了,他用棍子在沙發裏撥了幾下,把那東西撥出來,卻是個快抽完的雪茄煙頭。

“難道這是薑大帥死前抽的雪茄煙?”

想起薑英凱指甲裏留有雪茄灰燼的事,蘇唯說道。

沈玉書用小鑷子夾住煙頭,小心翼翼地將它放進袋子裏,道:“也有可能是凶手的。”

“難怪房子裏有味道,卻打掃得這麽幹淨,一定是凶手在事後清理過現場,卻百密一疏,漏掉了最關鍵的線索。”

“不是漏掉了,而是他們當時的注意力都放在捉拿勾魂玉身上,勾魂玉看到了他們殺人,他們又以為勾魂玉是暗中保護薑大帥的隨從,所以一定要殺掉他才安心。”

“這裏真的是孫澤學的家。”

對麵傳來洛逍遙壓低的聲音。

他把書桌抽屜都打開了,翻動著裏麵的東西,端木衡在旁邊翻櫃子,找到了幾封書信,看筆跡正是孫澤學的。

可惜這些東西沒什麽用處,案子過去了好幾天,如果是重要文件,那早就被凶手轉移走了。

蘇唯猜想著,對沈玉書道:“看來是有人擔心孫澤學說出真相,所以殺他滅口,如果這裏能找到指紋什麽的就好了。”

“這裏擦得這麽幹淨,很難找到凶手的指紋,而且這裏是孫澤學的房子,就算我們查到什麽,也隻能指證孫澤學有殺人嫌疑。”

“殺薑大帥的一定不是孫澤學,薑大帥和孫澤學水火不容,他怎麽可能一個隨從都不帶就來赴約?我去隔壁找找,看看會不會有線索。”

洛逍遙去了隔壁臥室,端木衡陪他一起。

沈玉書繼續趴在地板上查看,蘇唯在旁邊無所事事,摸著下巴問:“喂,你覺不覺得這裏少了點什麽?”

“你在問我?”

“不然呢?這裏除了我和你還有第三個人嗎?”

“那你說少了什麽?”

“煙灰缸啊,既然大家都抽煙,總要有煙灰缸吧,可是我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喂,我在跟你說話,你不要把我當透明的好吧?”

半天沒得到回應,蘇唯看過去,就見沈玉書盯住茶幾邊緣,目光炯炯有神,根據他對沈玉書的了解,這種表情就代表他找到線索了。

蘇唯急忙湊過去,沈玉書把手電筒遞給他,借著光亮,他掏出玻璃試管和小刀片,在茶幾邊角上輕輕劃起來。

隨著他的劃動,一些黑褐色粉末慢慢落到試管裏,沈玉書的嘴角微微翹起,無法掩飾內心的喜悅。

蘇唯道:“看來凶手百密一疏,忽略了濺在這裏的血點。”

“要感謝茶幾的顏色,小偷,謝謝你提醒了我,再仔細找找,說不定可以找到更多的線索。”

喂,在道謝之前可不可以把前麵那兩個字擦掉?

蘇唯晃了晃手電筒想揍人,但是在光芒晃動時,他突然看到了映在陽台玻璃上的黑影,危險信號傳達過來,蘇唯的身手速度比大腦反應要快,抓住沈玉書就地滾開。

“小心!”

幾乎與此同時,子彈穿過窗戶,射在了他們原本呆的地方,沈玉書猝不及防,試管脫手而出,滾到了牆角。

沈玉書想過去拿試管,子彈再次射進來,蘇唯一躍身,躲去了沙發扶手後麵,隨即揚手把銼刀甩了出去,就聽砰的一聲,銼刀不知砸到了哪裏,陽台上傳來慘叫聲。

蘇唯趁機從包裏掏出匕首,雖然刀對槍,他這邊是弱了點,但也聊勝於無。

玻璃窗被撞開了,幾道身影衝了進來,沈玉書剛好在這時撿起了試管,蘇唯看到有人持槍對準沈玉書,他急忙把手電筒照過去,那人的眼睛被光芒閃動,失去了準頭,子彈射去了書架上,架子上的物品被打碎了,發出嘩啦響聲。

沈玉書趁機躲去書架後麵,蘇唯藏好手電筒,端量自己的兩隻手。

一隻手裏拿著鐵棍,另一隻手裏拿著匕首,他一順手,便把匕首丟給了沈玉書。

刀甩出去後蘇唯才反應過來,想跑過去搶回,卻被子彈重新逼回到扶手後麵,沈玉書那邊接了刀,匆忙中不忘道:“謝。”

“不用謝……”

其實蘇唯更想說——我為什麽要把刀給他?這時候刀比棍子好用多了,我這個豬腦殼!

蘇唯一邊自責,一邊還要忙著躲避對方的攻擊,趁著射擊稍微停止,他抓起沙發扶手巾甩了過去。

黑暗中大家隱約看到有個東西飄起來,最前麵的人立即抬槍射擊。

隔壁也傳來槍聲和腳步聲,看來洛逍遙跟端木衡也遭受攻擊了,敵眾我寡,對方又火力雄厚,蘇唯不想跟他們硬拚,找機會想往外跑,誰知沈玉書居然站起來,迎著那些人衝了過去。

喂,跟手槍硬碰硬,你也腦殼壞掉了嗎?

如果不是狀況不允許,蘇唯一定會罵出聲的。

還好沈玉書沒有他想的那麽蠢,至少他衝過去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個大抽屜,所以抽屜裏的東西一股腦地甩到了那些人身上,趁他們忙於躲避,沈玉書這才揮刀上前攻擊。

最前麵那個人的手腕被割傷,手槍落到了地上,他的同夥朝沈玉書開槍,沈玉書攥住敵人的手臂,把他當成盾牌用,那人中槍倒地,也讓沈玉書暴露在了其他人的槍口之下。

千鈞一發之際,沈玉書就地滾開,同時甩出匕首,其中一人被刺中,向後倒下,他的同伴將火力一起對準沈玉書。

蘇唯已經跑出了門口,看到這一幕,他翻了個白眼,沒辦法又轉了回來——好吧,沈玉書的死活跟他沒關係,但合作夥伴的死活跟他就大有關係了,要是同伴出了事,傳出去的話,那他蘇十六就太沒麵子了。

蘇唯一甩手,將手電筒甩到了其中一人的臉上,然後飛身跳過沙發,雙手撐住茶幾,一個掃堂腿,橫掃眼前的敵人,等他淩空轉了一圈落地時,那人已經躺在地上不動了。

蘇唯爬起來去撿手電筒,誰知他剛拿到,迎麵就有人一腳踹過來,他躲避不及,被踹倒在地,隨即就看到那人將槍口對準了自己。

生死關頭,蘇唯忍著胸口上的疼痛,甩動手中的鐵棍,狠狠地抽在了對方的手腕上。

怪叫聲中,歹徒的手槍落到了地上,隨即槍聲響起,他中槍跌倒,另外一個要向蘇唯開槍的人也被子彈擊中,仰頭向後跌去。

敵人暫時都被擊倒了,蘇唯驚魂未定,轉頭看去,就見沈玉書舉著槍走近,警惕地看著陽台那邊,然後蹲下身,將插在偷襲者身上的匕首拔出,就著那人的衣服正反擦了擦,問:“你怎麽樣?”

“還好,不過這家夥下腳可真夠狠的。”

蘇唯嘶著氣站起來,看看踢他的那個人,那人腳上穿著厚底皮鞋,幸好他的反應夠快,否則肋骨多半就被踢斷了。

沈玉書把擦幹淨的匕首丟給了他。

“這刀太小了,用著不順手。”

那是那是,哪比得上您的解剖刀順手?

蘇唯沒好氣地道:“還真是對不起了,我隻有這種不順手的武器。”

“對不起,我不是說它不好,就是覺得它不順手。”

蘇唯伸手製止了沈玉書的解釋,沈玉書不擅長和正常人交流這一點蘇唯已經領教過很多次了,所以他沒在意,歎道:“事實證明,再好的武器也比不過一把槍。”

他從地上撿起槍,聽到隔壁不斷傳來槍聲,他收好手電筒,衝了過去。

沈玉書緊跟其後,誰知他們兩個剛跑到客廳門口,迎麵突然一個黑洞洞的槍管指過來,槍口剛好頂在了蘇唯的眉間。

那人站在黑暗中,半邊臉也被蓋在了禮帽下麵,蘇唯看不到他的長相,但是對方的煞氣很重,通過冰冷的槍管傳達給他。

如果在這裏被莫名其妙地幹掉,那他一定會死不瞑目的。

所以蘇唯一點猶豫都沒有,立刻把手槍扔掉了,在對方發話之前他就舉起了雙手。

“我投降。”

不知道歹徒有沒有聽到他的話,因為與此同時,隔壁房間響起密集的槍聲,蘇唯的耳膜都被震痛了,皺起眉,很想說你們晚開幾秒鍾的槍會死啊,可是我晚說幾秒的話,一定會死的!

其實不能怪端木衡,因為他們現在的狀況同樣也是驚險萬分。

就在蘇唯跟沈玉書遭到攻擊的同時,也有人從臥室窗外向端木衡和洛逍遙開槍,幸好端木衡機警,在第一時間就拉著洛逍遙閃到了屏風後麵,避開了子彈。

屏風是檀木所製,上方雕鏤著四季花草,端木衡躲去屏風後,就直接用右手捂住了洛逍遙的嘴巴,左手握槍,透過花草的空隙觀察外麵。

要不是屏風後麵空間太小,再加上狀況危急,洛逍遙一定把端木撞開,罵他——我是巡捕,我知道該怎麽躲避攻擊,你不要在這裏多事!

但端木衡沒給他抱怨的機會,附耳低聲道:“過會兒等我的示意,你就朝天開槍。”

洛逍遙不懂,很想問為什麽,無奈嘴巴被捂得死緊,根本說不出話,他正氣惱著,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

戲院出命案的那晚……

麵具男從後麵扣住他的動作……

嘶啞狠戾的嗓音……

一瞬間,眼前的場景跟那晚的遭遇在無形中重疊了,尤其是剛才端木衡附耳說話時的聲音……

洛逍遙不由自主地一抖,他突然想到為什麽和端木衡通電話時會感覺哪裏怪怪的了,原來是因為那個聲音!

仔細想想,端木衡就出身醫學世家,並且在薑大帥被殺後第一時間就出現在他們麵前,這麽巧合又重要的線索為什麽他一早沒想到!?

玻璃被撞碎的響聲傳來,打斷了洛逍遙的思索,偷襲者陸續跳進了臥室,他們沒看到屏風後的人,摸索著往房間裏走。

看著他們慢慢走近,洛逍遙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他不懂端木衡為什麽要選擇在這裏藏身,空間太窄,萬一被覺察到的話,他們連躲避的地方都沒有。

偷襲者走到了臥室當中,洛逍遙忽然感覺端木衡捂住他嘴巴的手加大了力氣,他慌忙用雙手握住槍柄,將槍口對準天花板連扣幾下……

空間裏沒有響起槍聲,洛逍遙愣了愣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在緊張之下忘了拉下保險栓!

響聲驚動了不速之客,將槍口一齊指向屏風這邊。

洛逍遙急得手都冒汗了,慌慌張張地落下保險,正要開槍,忽然手中一空,手槍已被端木衡奪了過去,緊跟著他又被推了一把,站立不穩,跌倒在地上。

端木衡抬腿將屏風踹開,雙手持槍連扣扳機,竟然彈無虛發,洛逍遙隻聽著耳旁不斷傳來子彈飛射的響聲,等他爬起來時,槍戰已經過去了,端木衡保持持槍的姿勢,麵容冷峻,注視著周圍動也不動。

屏風歪在一邊,月光穿過雕鏤的空隙,落在端木衡的臉上,剛好照亮了他的眼眸。

洛逍遙看得一激靈,他認得這雙眼睛,在端木衡的臉龐隱在黑暗中時,這雙眼眸就越發顯得搶眼,冷漠淩厲,充滿了殺氣,跟麵具男的一模一樣!

端木衡把敵人都打倒後,轉頭看過來,洛逍遙已經爬起來了,對視到他的目光,本來已經站穩的腿又有些發軟。

端木衡問:“怎麽了?受傷了嗎?”

“呃,沒有沒有。”

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洛逍遙用力搖頭,眼前一晃,端木衡把他的手槍拋給他,道:“下次記得拉保險。”

“是、是,對不起……”

想到剛才因為自己的失誤差點害得他們沒命,洛逍遙忙不迭地道歉,但馬上又想到他為什麽要道歉?這家夥是殺人犯啊……呃不,是有很大嫌疑的罪犯……

洛逍遙雙手握著槍,槍口卻遊離不定,不確定是要對準端木衡,還是要對付敵人——在他看來,這個看似冷靜儒雅但實際上非常冷血的男人比未知的敵人更可怕。

臥室裏有短暫的寂靜,但槍聲很快又再次響起,這次射擊是從房門的方向傳來的,原來敵人分兩頭攻擊,想讓他們腹背受敵。

端木衡抓住洛逍遙撲倒在地,又一推他,喝道:“去窗口!”

洛逍遙隻是個小巡捕,說好聽點叫探員,說難聽的就是個跑腿的,他哪見過這陣仗?本能地聽從了端木衡的指揮,貓著腰去了窗邊,端木衡則對著門口扣扳機,迫使對方無法馬上攻進來。

端木衡的槍法很準,最先衝在前麵的人中槍倒地,他手裏握的橢圓形物體也骨碌碌滾到了一邊,竟是一顆已被拉開了引信的手雷。

端木衡看得真切,他立即倒退著奔向窗口,同時又衝著門口連開數槍,趁著敵人躲避的時候,掏出繩索掛在窗台上,對洛逍遙喝道:“抱住我!”

“啊……”

“快抱緊我!”

端木衡跳上窗台,洛逍遙慌張之下急忙竄過去抱住,他剛剛才抱緊,端木衡就攥住繩索往下滑去。

端木衡動作很快,背負著一個人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的速度,洛逍遙隻覺得眼前一晃,五層高的樓房便瞬間就到達了中段。

洛逍遙有點怕高,更大力地抱住了端木衡,導致端木衡失去了平衡,身體在空中晃了晃,他咬緊牙關,忍住來自腰間的痛楚。

轟隆震響就在這時候傳了過來,手雷炸開了,強烈的爆破聲中,火光衝破窗戶,向外噴出,還在往下滑的兩個人也被牽連到了,隨著震**在樓外猛烈晃**。

端木衡的右肩撞到樓房外壁,頓時失去了氣力,隻得借助左臂的力量加快下滑的速度,還好在到達一樓時,洛逍遙就提前跳了下去,減輕了他的負擔。

不過這也隻是解了一時的危機,繩索很快就斷掉了,端木衡隻好躍起來跳到地上,肩膀再次被震到,他微微皺起眉,沒能馬上爬起來。

對麵傳來輕微響聲,憑經驗,端木衡馬上斷定那是手槍擊錘落下的聲音,急忙就地一個翻身,探身去取滑落的手槍。

槍聲就在這時候響了起來,端木衡拿起槍指向對麵,發現偷襲他的人已經中槍倒地了,洛逍遙雙手握住槍柄站在旁邊,如果忽略他害怕的表情,他這次的表現還是挺好的。

“幹得不錯。”端木衡站起來,讚道。

“我好歹也是個巡捕。”

看到敵人被撂倒了,洛逍遙鬆了口氣,上前扶住端木衡,問:“你怎麽樣?”

肩膀的傷被碰到,端木衡本能地向後退開。

洛逍遙怕他發現自己覺察到了他的身份,也慌忙瞟開眼神,就在這時,頭頂上方又是接連兩聲巨響,爆炸聲中玻璃被震得粉碎,從上麵紛紛落下,接著是呼嘯而出的火舌。

洛逍遙嚇到了,忘了端木衡的身份,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叫道:“快想辦法救救我哥,他還在上麵,還有蘇唯……”

話音剛落,對麵便傳來腳步聲,幾個黑衣大漢持槍衝過來,向他們開槍射擊。

端木衡急忙拉著洛逍遙避到兩棟樓房之間的小胡同裏。

對方火力密集,他正頭痛該怎麽解決麻煩,道路的另一邊突然亮起光芒,一輛黑色轎車飛快地開過來,衝向那些人,卻是雲飛揚看到他們下來,及時開車來救援了。

那幾個人被車頭撞到了兩邊,轎車又快速倒回到他們站的小巷,端木衡拉開車後門,讓洛逍遙上車,洛逍遙不肯,叫道:“我哥還在上麵,我要去救他!”

“救人的事讓我來!”

端木衡不由分說,一把將洛逍遙推上了車,他轉過身,正打算去救蘇唯跟沈玉書,頭頂上空再次傳來震響,他仰頭看去,剛好看到兩道黑影穿過翻騰的火焰,從上空滑下來。

黑影的速度異常的快,轉眼就到了地上,正是沈玉書跟蘇唯。

同樣是一起跳樓,這兩人配合得默契多了,沈玉書先落地,其次是蘇唯,他在快到地麵時淩空一躍,輕鬆站到了轎車旁邊,然後一抖手腕,懸在空中的飛虎爪便收了回來,他甩動繩索,纏到了腰間。

“在逃命這上麵我是挺有經驗的。”

沈玉書的臉上蹭了好多灰,聽了這話,他問:“你怎麽總想著逃跑?”

“這不能怪我啊。”

因為從他進偷門的第一天起,最先學的就是逃命的本事,打不過當然是要逃啊對不對?

蘇唯沒機會反駁,他話音剛落,對麵便傳來槍響,雲飛揚大叫道:“快上車!”

幾個人慌忙躲進了車裏,他們剛上去,還沒關緊門,雲飛揚就換成了後退檔,轎車以極快的速度向後退去。

偷襲他們的那些人緊追著開槍,但畢竟無法追得上急速的轎車,很快就被甩開了。

雲飛揚踩著油門踏板,一直將車倒退到岔路口,才換成前進檔,往左打方向盤,把車拐進了一條小路上。

他仗著對地形熟悉,在街道上不斷地拐來拐去,一直兜了很久的圈子,確定沒人追上來後,才放慢車速,朝著偵探社的方向開去。

已經是淩晨了,周圍異常的寂靜,車裏充斥著血腥的氣味,誰都不說話,直到確定敵人被甩掉了,他們才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你的駕車技術真好,”蘇唯率先打破了寂靜,對雲飛揚道:“今晚沒有你,我們大概要全軍覆沒了。”

“小意思小意思,我也就會開開車。”

雲飛揚謙虛地說,可是略微上翹的嘴角證明他很享受這樣的稱讚。

沈玉書坐在副駕駛座上,轉頭問大家。

“你們有沒有受傷?”

蘇唯道:“還好,都是小擦傷。”

洛逍遙跟端木衡並排坐在後車座上,聽了這話,他下意識地瞅瞅端木衡,小聲道:“我也沒有。”

“阿衡你呢?”

“我也沒事,身上都是敵人的血。”端木衡鎮定地回答。

聽了他的話,洛逍遙再次偷眼看他。

後車座上坐了三個人,他們幾乎貼在一起,這一路上他感覺得出端木衡的身體繃得很緊,他前不久受過傷,經曆了激烈的槍戰和逃跑,他的傷口肯定裂開了,那些血說不定是他自己的,而他卻可以坦然自若地撒謊。

洛逍遙很猶豫,不知道要不要當眾說出真相。

端木衡就是麵具男人,也是江洋大盜,這樣一個人現在就在他們中間,簡直就是顆炸彈,那些偷襲者說不定也是衝著他來的,把他留在身邊,實在是太危險了。

可是揭破他的身份就不危險了嗎?

就算沒見過什麽世麵,洛逍遙也知道端木衡的家世有多厲害,假如捅破了窗戶紙,這個大盜會不會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們全家還有沈玉書都幹掉呢?

更重要的是不管怎麽說,剛才都是端木衡救了他,現在說出真相,算不算恩將仇報?

所以這一路上,洛逍遙的心都在利害關係與倫理道德之間拔河,直到最後他也沒能做出選擇,偷眼看端木衡,想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到自己發現了他的秘密,卻不小心跟端木衡的目光對上,他嚇得急忙把頭轉開,裝作沒事人的樣子。

他哪有搏鬥啊?從頭至尾跟敵人對峙的都是端木衡。

洛逍遙腹誹著,道:“沒、沒有……嗬嗬,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麵,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

“沒事的,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習慣就好了。”

端木衡安慰著他,還很自然地拍拍他的肩膀,一副鄰家大哥哥的溫和形象,氣得洛逍遙很想罵他,又萬分期盼沈玉書和蘇唯看出他有問題,直接質問他。

可惜現實讓洛逍遙失望了,直到回到偵探社,也沒人質疑端木衡有問題。

難怪勾魂玉流竄作案十幾年都沒被捉住呢,他可真會裝啊,大概大家做夢也想不到身為豪門貴公子的他竟然是江洋大盜吧?

在兜了幾個大圈子後,雲飛揚把車開回了偵探社。

他們進了辦公室,打開燈,燈光下除了雲飛揚以外,其他人的臉上和衣服上都沾滿了灰塵跟血跡,身上也有劃傷,還好都不是太嚴重。

蘇唯拿來藥箱,大家各自做了簡單的清洗,上了藥。

“真是糟糕的一夜。”

蘇唯坐在椅子上,支著一條腿,拿了個蘋果開始啃,看看對麵的掛鍾,指針指在三點上,沒多久就要天亮了。

“阿衡,對不起,你借給我的那輛車可能要拿去大修了。”

沈玉書對端木衡抱歉地說,端木衡擺擺手,不以為意,“我拿去修,明天換輛新車給你。”

“咳……”蘇唯彎起腰,咳了起來。

他有點摸不透這些有錢人的想法了,這種情況下,正常人說的不應該是讓對方賠錢嗎?不讓賠錢還繼續免費贈車的心態是怎麽養成的?

沈玉書瞅了蘇唯一眼,堆起真誠的笑對端木衡道:“又要麻煩你了,這怎麽好意思?”

“我們是至交,一點小事情,何必客氣?”

這怎麽叫小事?那是一輛進口轎車,不是紙糊的車啊!

蘇唯在旁邊咳嗽著,心想——他們是不是至交他不知道,但他願意多交幾位這樣的至交。

洛逍遙也很震驚,張大嘴巴盯著端木衡看,端木衡微笑問:“有什麽問題嗎小表弟?”

“沒、沒事。”洛逍遙不敢和他對視,慌慌張張地移開了眼神。

端木衡的目光轉向雲飛揚,雲飛揚正在檢查自己的照相機。

看著他的舉動,端木衡道:“有好的車,沒有好司機也沒用,雲先生你的駕車技術這麽好,對街道也這麽熟悉,是以前當過司機嗎?”

“不用叫我先生這麽見外了,叫我名字就好,”雲飛揚連連擺手,道:“我就是在上海住久了,又整天跑新聞,很自然就記住了。”

“那真是太厲害了,要知道很多人就算‘很自然’也記不住的。”

端木衡一語雙關,雲飛揚被他說得心虛,低下頭繼續賣力地擺弄照相機。

“是軍人,”沈玉書把繳獲的手槍丟在桌上,“口徑9mm的毛瑟手槍,是地方軍閥愛用的手槍之一,我還檢查過那些人的手掌,他們掌上有常年摸槍的老繭,還有他們的攻擊速度和配合度,都具有典型的軍人特征。”

“難怪在我跟敵人拚命時,不見你幫忙,原來你忙著在槍林彈雨下做屍檢。”

蘇唯不滿地瞪他,要知道當時他可是被人用槍指著腦袋的,還好隔壁的炸彈及時爆炸,讓他有機會反擊,否則現在他可能要在閻羅王那兒吃蘋果了。

雲飛揚問:“那他們是誰派來的?為什麽要殺我們?”

“他們不是想殺我們,是想毀掉留在房間裏的證據。”

“那他們毀掉了嗎?”

沈玉書掏出他搜集來的物品——煙蒂完好無損,但盛放血漬成分的玻璃管碎掉了,隻有碎片上沾了一些紅色粉末。

端木衡問:“這個還能化驗出結果嗎?”

“要試試才知道,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確保大家的安全,我們已經暴露了,對手可能隨時會找到這裏,你們三個盡快離開,短時間內不要再來。”

“哥,我可以幫……”

洛逍遙站起來想請求留下,被端木衡擋住了,道:“小表弟是巡捕,身份特殊,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我送你回家,還有雲飛揚。”

“不用不用,我戴了帽子,他們不知道我是誰,所以我步行回報社就好了。”

“我也不用,我家離這裏很近,那我先走了,有什麽事,哥要隨時找我啊。”

生怕端木衡真要送自己回家,洛逍遙不敢再囉嗦,說完就掉頭跑了出去,端木衡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對沈玉書道:“那我也走了。”

大家都離開了,蘇唯吃完了蘋果,起身往門口走,沈玉書問:“去哪裏?”

“去睡覺,都這時候了,不睡覺能幹嗎?”

“我們的行動這麽快就被人知道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你的意思是……”蘇唯轉過頭來,“有人把消息傳出去了?可是知道今晚行動的隻有我們五個人。”

“排除法——我不會說,逍遙也不會說,你暫時可能也不會出賣我們,最後隻剩下兩個人。”

“謝謝你把對我的信任放在你的竹馬前麵,那麽問題來了,”蘇唯舉起兩隻手,“我們把這兩個人分別設定為張三跟李四,這個是張三,這個是李四,最有嫌疑的你選哪個?”

沈玉書毫無猶豫地指向他的左手。

“這個。”

蘇唯吹了聲口哨。

沈玉書道:“我突然想到需要你做一件事。”

“我現在最需要做的事是睡覺。”

“你可以先睡兩個小時。”

兩個人四道目光交戰數秒後,蘇唯認真地問:“你覺得一個成年人一天隻睡兩個小時夠嗎?”

“可以四個嗎?”

“可以睡四個小時,假如你不介意我們這次的生意失敗的話。”

“好了,三個就三個,”結論做出後,蘇唯問:“你是希望我去保護你的小表弟嗎?”

“他們的目標是我,不會動他的,而且他身邊還有端木衡。”

“嗬嗬。”

蘇唯聳聳肩,很想說就是因為有端木衡在,逍遙才更危險吧,各種意義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