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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午夜十二點。

陳寨4號樓樓頂天台。

趙珊英姿颯爽的站在樓邊,四處張望著。陳牧躲的最遠,嘴裏不停的念叨著波若波羅密。我坐在一邊,把弄著手裏的玉龜手鏈,心裏也是忐忑不定。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淌,趙珊一會看看時間,一會看看樓邊。

“姐啊,你別看了,要你一不小心摔下去,自己成鬼了。”陳牧停止了念經,衝著趙珊喊了一句。

“閉嘴吧,一個大老爺們,怕成這樣。你看小冷,多鎮定。”趙珊白了他一眼。

我聳了聳肩,其實我內心一點都不鎮定。

自從父親離開我以後,每次當我不安的時候,我便會渾身發冷,嚴重的時候全身**,顫抖個不停。後來母親去幫我求了一個玉龜手鏈,從那以後,每次我心裏不安,隻要把弄著玉龜,心裏就會莫名的踏實。

現在,我雖然表麵看起來一點都不害怕,但是左手卻快速的撥動著玉龜。要知道陳牧並不是膽小的人,他之前還敢和其他網友來抓鬼,到現在卻怕成這樣,肯定是有原因的。

“小冷,你覺得這世界沒鬼嗎?”陳牧湊到了我麵前。

這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握緊了手裏的玉龜手鏈。

十歲那年,我在病房裏麵聽見醫生對母親說我隨時都會沒命。我一個人來到醫院的走廊,隔壁就是急診室,時不時有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急匆匆的的走過,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會看我一眼,我挪著步,最後鑽進了旁邊一個鐵門裏。

鐵門裏是一個寬大的房間,雖然是白天,一樣陰沉沉的,頭頂懸著一盞昏黃的白熾燈。房間裏整齊的放著很多床,有的上麵躺著人,有的空**著,每個躺在上麵的人都露著腳,腳趾頭上掛著一個白色的牌子。

我聞到了一種冰冷的味道,裏麵還夾雜著一股莫名的異味。這種異味我在親人的葬禮上聞到過,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卻分外清晰。

這時候,外麵傳來了母親焦急的呼喚聲。不知道為什麽,當時我並沒有跑出去,而是躺到了其中一張**,蓋上了白布。

母親的呼喊聲遠了,房間裏安靜了下來。

我想坐起來,身體卻無法動彈,感覺自己被那張床死死的吸住了。我聽見自己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想喊,喉嚨裏卻像被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與此同時,旁邊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房間裏其他躺著的人坐了起來。然後他們一步一步向我走來,我轉過頭,看見自己床邊站滿了人,他們全部光著腳,腳趾頭上全部掛著白色的牌子。

呼哧。

呼哧。

圍著床邊的人開始吹氣,冰冷的氣息開始在我四周彌漫。

一下。

一下,又一下。

我的腦子有些迷糊了。

身體似乎可以動了,但是心裏卻不想動。

起來吧,起來吧。有人在耳邊說話了。

我的意識開始軟弱,身體開始不受控製。

我看到我的身邊站滿了人,他們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但是他們的臉色都一樣,白得發青,眼眶深陷,嘴唇血紅。

其中一個人慢慢伸出手來拉我,剛碰到我左手,左手上的玉龜手鏈忽然冒出了一道刺眼的藍光。

我一下子坐了起來。

房間裏靜靜的,沒有任何聲音。

旁邊的**那些人依然安靜的躺著。

我沒有再呆下去,跑了出去。

母親從走廊過來,一眼看到了我。一把將我抱住,淚眼婆娑的撫摸著我的頭發。回過頭,我看見鐵門後站滿了人,他們是剛才那些圍著我的人,他們的目光呆滯卻又帶著憤怨。

那是我唯一一次見鬼的經曆,回去後,母親帶我去看了神婆,但是我依然無法分辨究竟是當時的幻覺,還是真的見到了鬼。如同我在睡覺中醒過來,有時候不知道究竟是睡著做夢了,還是在夢中睡著了。

不過,玉龜手鏈從那以後再也沒有離開過我手上,母親說那是歸來的念想。

我來清雅齋的時候,更叔看過我那個玉龜手鏈,他說還不錯,是個老物件,你母親有心了。

“別整天摸你的**了。”陳牧踢了我一下。

“有人來了。”趙珊卻對我們揮了揮手。

果然,樓梯間裏傳來了腳步聲。我們立刻躲到一邊,目不轉睛的盯著樓梯口。一個女孩戴著口罩,從裏麵走了出來。

女孩走到天台中間,從背包裏取出一包蠟燭和一堆黃紙冥錢,然後拿出打火機將蠟燭和黃紙冥錢點著,跟著開始嘴裏不停的念叨著什麽,兩隻手時不時合十抖動。

陳牧往前挪了挪步,趙珊伸手拉住了他。

“雪莉,你放過我吧,不要再纏我了。我對不起你,以後我每天給你祈禱,給你唱你喜歡的歌。我再也不敢了。”那女孩聲音忽然大了起來。

雪莉這名字聽著有些熟悉,對了,是第二個跳樓女孩的名字。

趙珊忽然走了出去,陳牧也跟著站了起來。

“你們是什麽人?”看見我們,女孩眼睛裏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你和王雪莉是什麽關係?為什麽現在來這祭拜她?”趙珊看著她問。

“我不認識她。”女孩說著慌忙拿起背包,想要離開。

“你是韓佳佳吧。”趙珊伸手攔住了她。

啊,女孩愣住了。

“我在王雪莉的日記裏見過一張合影,這個背包也在上麵。你不認識我了嗎?”趙珊走過去一下子拉開了女孩的口罩。

一張清秀的臉出現在我們麵前,意外的是,韓佳佳的嘴上全部是密密麻麻的針眼,上麵結滿了紅色的疤結。

“這是怎麽了?”趙珊一呆,鬆開了手。

韓佳佳慌忙將口罩戴好,眼裏泛出了淚花。

天台上忽然起風了,燒了一半的紙錢被吹起,像是淒怨的鬼魂,嗚咽著向半空飛去。月光下,韓佳佳的眼淚已經凝結,她說起了自己為什麽來這裏的原因。

韓佳佳和王雪莉是室友,兩人都是從外地來豫城打工。韓佳佳天生好說話,大嘴巴,有什麽秘密都藏不住。王雪莉在一家小公司上班,因為家庭出身貧苦,朋友也不多,之前有個男朋友,後來兩人性格不合分手了。

一年前,王雪莉在網上認識了一個男孩。兩人聊得很火熱,彼此都有好感。後來,那個男孩來豫城出差,晚上約王雪莉出去便沒回來。第二天,韓佳佳一直追問王雪莉是不是和那男孩開房了。王雪莉極力否認。後來不知道為什麽王雪莉和那男孩鬧翻了,沒有再聯係過。

前些時候,王雪莉的家人在老家給她說了一門親事,雙方都很滿意,也訂下了結婚的日期。有天晚上,韓佳佳和王雪莉忽然說起了之前那個網友的事。王雪莉很生氣的說,以後不準再提那事。當時韓佳佳心裏有些不高興。正好第二天王雪莉的未婚夫家人來豫城,未婚夫的母親私下偷偷詢問韓佳佳王雪莉以前有沒有談過男朋友。想起王雪莉的態度,韓佳佳嘴一哆嗦,說出了之前那個男孩的事。當時韓佳佳覺得自己闖了禍,因為王雪莉未婚夫的母親很生氣的摔門走了。

果然,王雪莉回家呆了幾天後重新回來了,整個人像是變了一樣,眼神呆滯,精神憔悴。韓佳佳問了下,才知道她被退了婚。在豫城,尤其是農村,被退婚是很丟人的事情,不但自己以後不好嫁人,父母更抬不起頭。

韓佳佳有些後悔了,但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認錯。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王雪莉竟然跳樓自殺了。

看到王雪莉的屍體開始,韓佳佳的生活就徹底改變了,她的眼前總是王雪莉死前的樣子,尤其是她睜著眼睛,仿佛裏麵要射出冷箭一樣。到後來,韓佳佳睡覺都不敢一個人,她一閉上眼就看見王雪莉冷冰冰的眼神,不停的在咒罵她。

韓佳佳回了老家,但是卻依然無法平靜。直到前幾天,她又一次夢見了王雪莉,這一次讓她恐懼的是在夢裏她看見王雪莉拿著一根針,對著她的嘴巴一下又一下的紮著。疼痛像是無數個小蟲子鑽著她的嘴巴,但是她卻無法動彈,無法掙脫。等到她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嘴巴上竟然真的有無數個針孔紮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