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那一年
海沙灣,一個寧靜的小漁村,那一年,隻有十歲的邱譯在那裏經曆了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在之後的生命中,一切的際遇都跟海沙灣有著難以割舍的緣分。
邱譯的父母離婚了,那個原本幸福快樂的三口之家,忽然有一天分崩離析,隻有十歲的邱譯懵懵懂懂,隻知道再不可能跟母親生活在一起了。
邱譯跟著父親離開了海城,離開了那個溫暖熟悉的家,來到這個既陌生又感到淒涼的小漁村。
漁村的人們都很忙碌,一整天都見不到人影,他們都出海打漁去了,不論男女,撒下一片片漁網,收獲的便是一家人最實惠的衣食補給,他們過著最簡單的生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都以為這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邱譯和父親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他們隻知道那間破舊的茅草房裏,住進來一對父子,男的滿臉胡須,邋裏邋遢,整日醉醺醺,唯獨那個孩子,漂亮且安靜,人們常常看到那個孩子一個人蹲在柵欄旁靜靜地發呆。
漁村的人們沒時間和這對陌生的父子交流,他們對任何事物都不以為意,隻要他們把打撈上來的魚裝滿船艙,他們就心滿意足了。
邱譯很少和人溝通,很多人都以為他是個智障或者是個啞巴,從他身邊經過,也都帶著同情和惋惜的眼神,那麽漂亮的一個男孩子竟然是個殘疾,他們都在感謝上帝能為他們家帶來健康的孩子。
邱譯明白自己被人這樣議論,他不介意,隻要能在這個小漁村裏繼續生活下去,別的他什麽都不在乎。
除了這個小漁村他還能去哪兒?母親不要父親了,跟著那個男人去了他們家,原本幸福快樂的三口之家,就這樣被那個男人打破攪擾,他厭惡那個男人,不願跟著母親,他決定和父親在一起,因為他覺得父親是可憐的。
那個男人,和父親同在一家醫院,又是多年的朋友,確切的說,邱譯應該叫那個男人姨夫,姨媽得了癌症去世了,母親心疼表妹,常去姨夫家幫忙照顧表妹,從那時起,母親和父親便有了隔閡。
父親在手術台上出現了重大失誤,導致病人死亡,父親因此賠上了全部家當,同時,也丟掉了工作。母親選擇和那個男人在一起,母親曾苦苦哀求邱譯,讓她留在身邊,可邱譯不願意跟著那個所謂的姨夫一起生活,他覺得姨夫就是天底下最厭惡的人。入股沒有姨夫的存在,他們的家就不會分散,父母也就不會離婚。
父親變得暴躁不安,常常爛醉如泥,稍有不順,邱譯就會得到父親的無辜打罵,父親隻要有酒,隻要喝的痛快,對他的存在,父親並不以為意。
在小漁村裏,唯一一個願意接近邱譯的就是洛小沫,那年,她隻有八歲。
那天,邱譯又被父親無辜打罵了一通,可憐的邱譯一個人蹲在柵欄旁悄悄地流眼淚。
小沫是一個善良天真的小女孩,對這個陌生的新鄰居,有著好奇的心理。小沫慢慢地靠近邱譯,在邱譯的麵前蹲了下來,拖著小臉,用一雙晶瑩的大眼睛看著邱譯。
“你怎麽哭了?沒人陪你玩嗎?我陪你玩好不好?”小沫清脆的童音在邱譯的耳邊響起。
小沫的出現,叫邱譯感到慌亂,他不知道該如何跟小漁村裏的人交往。
“小哥哥,我陪你玩吧!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也會哭的,有人一起玩就不會哭了。”小沫並不了解邱譯的心境,她站起身,向邱譯伸出小手。
邱譯看著小沫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覺得並沒有惡意,於是,鼓起勇氣也伸出了小手。就這樣,小沫和邱譯認識了,兩隻小手從此常常地拉在一起。
小沫喜歡和邱譯一處玩,邱譯也慢慢地接受了和小沫之間這份單純的友誼。小沫經常帶著邱譯去那片岩石灘,在那裏,小沫給邱譯撿最漂亮的貝殼,邱譯則會給小沫做一條用貝殼串起的項鏈,稚嫩的童心很容易就會緊緊地係在一起,小沫越來越離不開邱譯。
小沫是這個漁村唯一願意和他做朋友的人,也是唯一對他好的人。小沫會從家裏偷偷拿來一些好吃的東西給他,他會笑著在她的麵前,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因為父親從未給他做過一頓可口的飯菜。
可是,小沫的父母對邱譯的父子有著很大的抵觸心理,小沫的父母是地道的漁民,祖祖輩輩,過著靠海吃海的生活,夫妻兩唯一的心願是讓自己心愛的女兒有朝一日離開這個小漁村,不再過這種辛苦的日子。他們愛小沫勝過愛自己的生命,隻要小沫幸福,他們可以做任何的犧牲。他們多次阻止小沫和邱譯來往,一個四十歲的男人帶著一個小男孩過著動**不安的生活,怎麽可以給孩子一個好的教育呢?小沫的父母怕邱譯會帶壞自己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改變了一切,也改變了小沫和邱譯的命運。
那天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的征兆,小沫和邱譯在那片岩石灘嬉戲玩耍,邱譯的父親坐在一旁的大岩石上獨自飲酒,這是離婚後邱譯父親每天必做的事情,他需要用酒精來麻醉自己,因為他不堪自己的老婆被別人搶走,也不堪自己齷齪的樣子,他隻有逃離,隻有大醉才會使自己輕鬆,才不會痛苦懊悔。
突然,海麵狂風大作,烏雲密布,狂風卷著海浪洶湧的向岸上襲卷過來,兩個孩子被巨大的海浪驚嚇的不知所措。海浪卷起一人多高的浪頭拍向岩石灘,轟隆的巨響另人心驚動魄。邱譯的父親似乎酒醒了一大半點,拚命地衝向兩個孩子,一手抱一個向岸邊逃去.。
“我的貝殼!我的貝殼……”小沫在邱譯父親的懷裏掙紮著叫嚷。
“你不要命了……”邱譯的父親大聲吼叫著。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小沫完全不顧身後的巨浪,掙脫了束縛,向岩石灘衝去。
“天啊……倒黴的孩子,你想找死啊!”邱譯的父親大罵。
小沫嬌小的身體還沒跑幾步就被迎麵撲來的巨浪卷了進去。
“爸爸,小沫被浪卷走了,快救她啊!”邱譯瘋狂地叫喊著,小臉上堆滿了恐懼和擔心。
“你快離開這裏,我去救她。”邱譯的父親對邱譯大吼一聲,便衝進海裏。
邱譯被驚呆了,幾秒的時間小沫和父親都被卷進了浪裏,而越來越凶猛的海浪仍然狂卷著襲向岸邊。
幾分鍾後邱譯的父親拖著小沫奮力地遊了過來,邱譯扶起小沫便向岸上跑去,可自己的父親在還沒來的及起身時被突然湧來的巨浪卷了進去。一切發生的太快。邱譯回頭之際,父親已沒了蹤影。
邱譯大聲地喊著父親,可父親在那?大海依然洶湧,依然憤怒著向他們湧來。邱譯拉著小沫的手拚命地逃躲著,而小沫此時完全被驚嚇的失去了體力,兩個人你拉我,我拖你,不知是怎樣才跑回小沫的家裏。
海浪終於停止了囂張的脾氣,一切歸於平靜後,全村的漁民劃著船在海麵上尋找邱譯父親的蹤影。
搜救的漁船陸續回來,大家都一無所獲,人們估計屍體可能被卷進深海去了,打撈是不可能了。
邱譯不肯相信父親就這樣死了,把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這個小漁村。他每天都跑去大海邊,一聲聲地呼喊著爸爸,可除了呼嘯的海風,他的父親沒有給他半點回應。
漁村的人們都可憐這個孩子,從今往後,他該怎麽生活呢?小沫央求母親把邱譯接到自己家中,她不忍心讓邱譯一個人住那麽破舊的茅草屋,她擔心半夜裏,如鬼哭狼嚎般的海風會嚇壞邱譯,小小年紀的小沫用絕食的方式威脅母親,她的舉動嚇壞了父母,在萬般無奈下,母親隻好答應小沫的要求,將邱譯接來自己的家中。
邱譯知道,他就要寄居在別人家裏,他變得更加少言寡語,他不能犯一丁點的錯誤,不然他就會被趕出去,離開這裏,他還能去哪兒呢?邱譯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一個不被人喜歡的人。
小沫依舊每天圍在邱譯身邊,那些日子,她成了邱譯心靈上最大的慰藉,隻有跟小沫在一起,他才知道自己原來是會笑的,隻有跟小沫在一起,他才覺得這個世界還是美好的。
一個月後,邱譯的母親得到消息後,風塵仆仆的趕到這個小漁村。
當邱譯看到母親的那一刻,母子兩抱頭痛哭,對父親的沉屍大海,邱譯的母親也是哀痛不已,在對著大海做最後的悼念後,邱譯便隨著母親離開了這個小漁村。
小沫遠遠地追趕著邱譯,她要看邱譯最後一眼。這個陪她一起玩耍的夥伴如今真的要離她而去,小小的心靈怎經得起離別的悲傷呢?
當小沫喊住邱譯,小小的臉龐上竟掛滿了離別的眼淚。邱譯緊緊的握著小沫的手,眼淚一樣拌著海風紛飛。
“小沫,不要難過,我會回來看你的。”
“譯哥哥,你不要忘了我啊!你真的會回來看我的嗎?”
“會的,一定……”邱譯鄭重的說,宛似一個大人的模樣。
“小沫,這個給你。”邱譯把自己掛在胸前的掛飾取下來交到小沫的手上“這是爸爸給我的,我把它送給你,想我的時候看看它。”
小沫拿起掛飾來:“好漂亮啊!為什麽這個貝殼是紫色的?”
“這是幸運的顏色,像童話裏的寶石會給你帶來好運,好好保存它,它會是你的幸運物。”邱譯將紫貝殼掛在小沫的胸前“看,多漂亮啊!”
“是的,我好喜歡啊!謝謝譯哥哥。”小沫得到禮物的喜悅衝淡了離別的憂傷.
邱譯和母親就這樣離開了漁村,小沫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深深的感到了一種傷感。在她幼小的心靈裏,與邱譯的這段童年記憶是多麽的難忘,在以後的歲月裏小沫一直在心裏思念著邱譯,即便這思念長長地劃過很多年,可每每那枚紫貝殼在她的眼前晃動的時候,小沫就感到了幸福是什麽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