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就勇敢在一起
大臉貓是我去華中參加微電影決賽時認識的,當時她負責接待我。
主辦方把休息的地方安頓在元寶山,也就是飄滿Bra(文胸)、絲襪等各種美妙景觀的女生宿舍。一住到裏麵,我頓時覺得華中比盤絲洞還美妙。
和大臉貓有說有笑地走出女生宿舍時,忽然有一個男生攔在我們麵前,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他就給了我一拳。
打我的人叫黑比,高中的時候,轉學到大臉貓的班級,剛好坐在大臉貓後麵。
那天是電流路線實驗課,黑比手賤地搗鼓電流,結果一不小心給弄短路了,噴出了火花。
隻聽一聲尖叫,大臉貓的馬尾辮被燒了。她轉頭直接一腳褲襠,黑比疼得倒在地上直打滾。
隔天,當黑比看到一頭齊肩發的大臉貓出現在教室時,他知道自己已經被丘比特射中。
在中學時代,追女孩一般有幾種方法。第一,農村包圍城市,閨密包圍女主。第二,以退為進:要追一個女孩先把她損到家,女孩出於反抗會跟你鬥嘴,然後進入歡喜冤家成長體係。第三,**裸追求:細分為買買買、拍拍拍、啪啪啪,三個階段。
而黑比采用的是第四種方法:偷心於無形之中。
午後眼保健操,大臉貓剛閉上雙眼,眼睛突然被一雙手蒙住。
她嚇了一跳,轉過頭來一看,原來是黑比幹的。
她以為黑比是在惡作劇,不願聲張就忍著。可黑比連著蒙了她好幾天,她終於忍不住問他為什麽。
黑比說:隻有這5分鍾才能碰到你,而且全世界都不知道。
聽到這個回答,大臉貓當時就笑了,不但沒有怪黑比,反倒覺得他挺可愛的。
從那以後,兩人的交流越來越多。由於她的臉有點兒嬰兒肥,黑比就給她取了個“大臉貓”的外號。她也不甘心,看他經常打籃球皮膚有點兒黑,就送了“黑比”這個雅號!
雖然兩人有說有笑,但是關係上並沒有進一步發展。而且黑比很快發現,隔壁班有一個從高一開始就對大臉貓死纏爛打的薑軍。
黑比很有危機感,於是他在逆境中發動了一次偉大的偷襲。
那天早上,所有的同學都去操場做體操,到了跳躍運動時廣播忽然停住,所有的同學都以為是停電了。沒想到的是,喇叭中忽然響起一陣響亮的聲音:大臉貓,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幾千名師生當場傻眼。幾秒後,一大批學生為這場創意表白鼓掌歡呼。
黑比付出了記大過的代價,所幸最大的福利是收獲了大臉貓的芳心。
高考後報誌願,大臉貓考入華中,而黑比成績不理想,為了能跟她在一個城市,報了武漢工業學院。沒想到的是,薑軍也故意考來武漢,在華科。
華中和華科的恩怨不是一兩代人能說清的。在華中,一個男生能抱兩個女生再加一條腿,而華科則恰恰相反。所以華科的男生一到華中就跟餓狼撲食一般,每次有活動,華科的男生都能把華中的女生追到桌子底下去。
回到故事上。薑軍繼承了華科的餓狼傳統,經常翹軍訓過來纏著大臉貓,大臉貓被騷擾煩了,打電話告訴黑比,他一聽立刻馬不停蹄跑到華中護駕。
然後故事回到開頭,我就很不幸地替薑軍吃了這一拳。
後來解釋清楚,黑比又是道歉又是請我吃飯的。我看他護花心切,就簡單讓他請了三碗熱幹麵、五瓶啤酒、三條武昌魚了事,離開時還不忘讓他帶上五包周黑鴨。如今想來真是罪過,竟然忘記還有精武鴨脖這貨……
武漢最著名的景觀就是桑拿天,而女生宿舍沒有空調。
當時黑比聽到大臉貓中暑,忘記穿上衣,光著膀子騎了5個小時的自行車殺到華中,然後非常霸氣地給她開了十天的酒店!
白天他們各自上課,到了晚上就一起看星星。
大臉貓問:你說我們會不會永遠在一起?
黑比說:必須啊!
大臉貓問:但是我們又不能天天見麵。
黑比指著天上的星星說:隻要看到一閃一閃的星星,就表示我在想你,就表示我們永遠在一起。
大臉貓說:那如果沒有星星呢?
黑比轉身關上燈又打開,說:沒有星星有燈啊!
大臉貓開心地笑了。看到她秋水一般的笑容,黑比情不自禁地把燈又關了,然後抱住大臉貓的臉。
可偏偏此時,大臉貓的手機響起,一接聽竟然是學校查宿舍!
真是日了狗了。
輔導員一看到他們馬上就發飆質問:你夜不歸宿幹嗎去了?
大臉貓遲疑了下說:看星星……
輔導員傻了,大聲說:剛大一就嚴重違反校規,以後還能不能管教?給我你家長的電話,我必須打電話告知。
一聽到這,大臉貓也傻了,她媽媽可是雷厲風行、喝酒能幹掉兩斤的主。
沒想到此時黑比突然退縮說:老師,我想去下衛生間。
大臉貓看到黑比變得那麽懦弱,真想立馬說分手。
輔導員罵了五分鍾後,大臉貓還是沒敢交出電話。
輔導員隻得說:你再不主動給我,我就去查資料,到時候別怪我變本加厲。
千鈞一發的時刻,大臉貓的手機震了下,是黑比發來的短信。他給了大臉貓一個手機號,然後讓她給輔導員這個號碼。
大臉貓將信將疑地把手機號報給輔導員,輔導員自己到外麵打電話。
這十幾分鍾可把大臉貓著急死了,然而輔導員回來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下不為例”就離開了。
大臉貓驚訝地問:你是找哪個同學頂替啊?怎麽可能騙得過輔導員啊?
黑比笑了笑說:不是我同學,是我爸。
原來剛才他假借去衛生間求助父親。這招真是絕了,一箭雙雕,一方麵替大臉貓解難,另一方麵又算是獲得家長同意,從此他們倆的戀情從地下轉到大道上。
原本大臉貓以為兩個人會順利畢業,然後結婚。可大三下學期忽然接到黑比母親的電話,內容大體為現在黑比讀的大學不好,將來畢了業沒有前途,家裏已經給他安排好出國留學,但黑比死活不同意,讓她別纏著自己的兒子影響他的未來。
聽到這些話,大臉貓也不開心了,再加上黑比要出國留學自己竟然一點兒都不知情。當天晚上她直接殺到武工男生宿舍,給了黑比一巴掌就離開。
走出校門時,天下著傾盆大雨。大臉貓孤獨無助地走著,忽然一把傘高高舉在她的上空。
大臉貓轉頭一看,竟然是薑軍。
她並不知道薑軍的眼線已經布置到了女生宿舍,一聽到大臉貓有失戀嫌疑,他立馬就打車過來護花。
如果是電影,故事一般是薑軍帶著渾身濕透的大臉貓去酒店,然後讓她休息,恰好被黑比撞見誤以為他們是開房,然後一個誤會下兩人徹底鬧掰。
隻不過那是電影,不是生活。因為黑比不是傻逼一樣的男主角,看到心愛的人在那麽大的雨中哭,他不去追反而傻站著演瓊瑤劇嗎?
於是學校門口便出現了兩男一女對峙的畫麵。
兩個男人沒有多說話,直接打了一架,最後被大臉貓拉開。
薑軍滿口是血,他在雨中大聲喊著:我喜歡你,從高中到現在。他那麽無情、那麽傷害你了,都可以丟下你不管去出國,你還那麽喜歡他幹嗎?你現在告訴我,不喜歡他,那我馬上帶你走。
大臉貓滿臉淚水。她看了看嘴角掛著血絲的黑比,又看了看堅定的薑軍,然後說:對不起,我心裏隻有他。
薑軍沒有多說話,轉頭消失在雨中。
黑比也沒多說話,衝過去緊緊抱住大臉貓。
那天晚上兩人開房。
大臉貓最後說:現在都什麽年代了,出個國沒必要鬧分手,我們的青春沒那麽矯情。你留學去吧,我會等你,大不了想你的時候打飛的去找你。
黑比說:不,我不能那麽草率地出國。
大臉貓不解。
黑比說:為了防止你跟別人跑了,出國前我要把你娶了。
大臉貓幸福地笑了。
鑒於結婚流程特別複雜,兩人選擇了訂婚,並約好碩士回來後結婚。
大學畢業後,大臉貓當上了文娛記者,成為空中飛人。一回到家,就要奔波於兩個家庭,照顧四個長輩。
幹過傳媒的人都知道,記者是吃青春飯的。大臉貓一開始兩周會去一趟黑比家陪他爸媽,後來實在太累,就改為一個月去一次。這下黑比媽媽不高興了,開始擺出準婆婆的架子教訓大臉貓。大臉貓本也不是苦情兒媳,幾句就頂了過去。
女人吵架就是爭執加抬杠。
黑比媽媽威脅說:有本事就別嫁我兒子,我兒子可是留學生,你配不上。
大臉貓說:不嫁就不嫁,誰稀罕當你們家的媳婦。
後來大臉貓再也不去黑比家。
當時,黑比父親的計劃是讓他繼續留學考博士,回國後托關係進銀行能當科長,而黑比還真獲得保博的機會。
但是當他一聽說這一對準婆媳吵架的事,直接買了當天的機票殺回來,手中還拿著留學時省吃儉用買來的戒指,實現當時說的一回國就娶她的諾言。
可當他到機場的時候,發現大臉貓並沒有來接機,她的電話也打不通。回到家裏,母親開始勸他反正沒結婚可以退婚。黑比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在他的堅持下,兩家人又見麵。黑比想當著兩家人的麵正式求婚,結果兩家人越說火藥味越濃。
黑比母親到了最後直接說:你家閨女目無尊長,我家兒子可是留洋博士,現在兩人的身份不一樣了。
大臉貓的媽媽也不客氣:那好啊,現在這頓飯就當散夥飯吧!
當天飯桌上,大臉貓就提出分手直接走人。
這次黑比真的沒有追出去,因為他母親拉著他。
回家後黑比跟母親吵了一架,但是吵到最後他發現,母親也沒有錯,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娶一個溫文爾雅會照顧他的老婆呢?
隻怪自己愛上倔強的女人,就像宋胖子的歌一樣:“愛上的是一匹野馬,可我的家裏沒有草原。”
後來黑比放棄了保送博士的機會。他非常了解大臉貓的性格,天天在她樓下守著,不會去打擾她,天一黑就打開雙閃。
彼時大學,他們約定隻要看到一閃一閃的燈光就表示永遠在一起。
果然,不到一周大臉貓就下樓了,她哭紅雙眼跟黑比抱在一起。
但是兩人聊了一會兒就分開了,是徹底分開。
隔天黑比提起行李遠走英國,再也沒來過。
…………
前年電影發布會時我又遇見大臉貓,她跟我說了黑比後續的事。
我問:當時你們聊了什麽?怎麽他會如此決然離開?
大臉貓苦笑了下說:當時我哭著說自己很沒安全感,整天全國各地飛,要照顧兩個家庭,經常自己一個人躲在廁所裏哭。還說我不會修管道,不會踩蟑螂,不會安電燈泡……但去他家感覺自己就是女仆,什麽都要做,特別委屈……
聽到這我什麽都明白了,黑比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他知道自己給不了心愛的女人幸福和安全感,所以他選擇放手。
放手也是一種愛,一種痛徹心扉的愛。
我又問:那你還喜歡他嗎?
大臉貓遲疑了下,點了點頭說:喜歡。
我納悶地問:那為什麽不在一起?
對啊,為什麽相愛的人不能勇敢在一起?大臉貓無法回答。我呢,就更不懂了。
再見到大臉貓,是她婚禮的前一天晚上,我們在酒店大堂喝茶。
她又說完了剩下的故事。
那時大臉貓跟同事一起打車去機場。
同事說:公司真沒安排好,我去的是你的母校,你卻被安排去體育館。
大臉貓出於好奇看了下流程,結果嘉賓裏有黑比,她馬上就跟同事交換。
但是一到現場,黑比卻缺席了。
結束後,大臉貓獨自一人走在校園裏,過去美好的畫麵一個個撲來,她邊走邊哭。
也許,他們錯過了這次相遇的機會,就是錯過一輩子。
隨後大臉貓又接著說:那天黑比之所以缺席活動,是得知我要去武漢體育館采訪,他直接晾下所有人跑過去找我,沒想到我們擦肩而過……
聽到這,我震驚了下,命運怎麽那麽喜歡開玩笑?心裏住著一個人,而明天她就要嫁人,我都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此時一盤精武鴨脖忽然出現在茶桌上。
隻聽一個男生的聲音說:上次欠你的。
我抬頭一看,新郎竟然是黑比。
為什麽相愛的人不能勇敢在一起呢?這真是一個有趣的偽命題。
相遇時最美,刀山火海不顧一切玩兒命追求;熱戀如蜜,你儂我儂恨不得24小時廝守。可到了要在一起的時候卻選擇退縮。難道我們真的淪為愛無能的動物嗎?
愛了就勇敢一點兒,哪怕前路滿是荊棘,彼此經曆這些,才更值得一輩子去珍惜。
即便是性格不合吵架鬧分手,但隻要一個擁抱、一句暖心的話,鐵做的心也能融化,愛情本來就是相互馴服的藝術。
如果暫時分開也不用怕,隻要感情還在,也許一回頭,他還在等著你。
人這一生要與兩千萬人擦肩而過,能在最好的年紀遇上值得去愛的人,這便是最幸福的事。既然相愛,就勇敢在一起,要不然這一輩子的幸福隻能是一瞬間的回憶。
陪伴真是最長情的告白。也許,此生最浪漫的三個字並不是“我愛你”,而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