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青銅三部曲之一)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這是采詩官們記錄下來的《七月》的第一句。胡丁他們也在七月流火下的田野中汗流浹背地唱著這首歌,他們羨慕著這首歌裏的農夫,因為他們連農夫都不如,他們是奴隸。

西周的太陽似乎比今天的更毒辣。胡丁赤著上身,他的背脊寬闊而黑亮,成行的汗仿佛永遠也排不淨他體內的鹽分。

當他們唱到“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時,胡丁偷偷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遠處那些采桑的女奴隸們。歌裏唱得沒錯,采桑女們都很害怕那些到野外來打獵,祭祀或者幹脆就是尋歡作樂的貴族公子們會突然坐著馬車飛馳而來將她們中的一個擄去。

忽然,胡丁真的看到有兩輛馬車和一隊士兵來到了田野中,采桑女們都驚慌失措地四散而去,但最後還是被全部圍住了,她們全都跪在了一個峨冠長袍的貴族家臣腳下。家臣銳利的目光掃視了一圈,把其中一個最漂亮的采桑女帶走了。胡丁忍不住緊捏著拳頭站了起來。

但另一駕馬車卻來到了胡丁他們中間,一個軍官踩著侍從的背下了馬車,與這裏的管事耳語了幾句。然後,軍官像挑一匹馬或是一頭牛一樣,在他們黑亮的肌肉上摸一下,捏一下,又檢查了他們每個人的牙齒。最後,他把胡丁帶走了。

胡丁被裝進了一駕牛車上的木籠子裏,隨著車夫抖動韁繩,他突然全身乏了力,像一隻待宰的羔羊,閉上了眼睛。

那天晚上,越女在一駕由白紗籠罩著的馬車上進入了一扇巨大的石門。她被帶到一座雄偉而結構複雜的大殿中,花了很長時間才穿過偏門裏一道長長的回廊,到達第七座配殿。在那兒,越女被安置在一個寬敞幹淨的房間裏。

他是誰?誰會有那麽大的排場和豪宅?越女一夜都沒睡著,她猜不出那個人到底什麽樣。她一直蜷縮在一個角落裏,注視著那扇門,她已經想好,一旦那個人闖進來,她就立刻自殺。而在這裏隻能上吊,曾有一個采桑女同樣也是被擄走,後來又送回來了,但回來的是具吊死的屍體,那樣子把越女嚇壞了。

可這一夜就這麽平靜地過去了,什麽也沒發生。第二天一早,一個衣著華麗的婦人進來給越女送來了一件新衣服和一碗飯一碗湯,並告訴她可以自由活動,隻是不能越過最後一道黑色石牆。

越女完全糊塗了,但饑餓使她抓起飯碗就吃了。這是大米,香噴噴白滾滾稻香四溢,南方的酋長進貢給周朝的大米。和她故鄉江南吳越的水田裏出來的大米一模一樣。自從她來到這隻長麥子和黍的地方,每天不是為天子采桑就是織布,白米飯或是一口肉一滴油隻是夢裏才有的。現在還有一碗豬肉和骨頭熬成的肉湯,飄著一層厚厚的油,等到飯碗湯碗都底朝了天,她還用舌頭搜刮了一陣。

越女以為自己是在夢中呢,她又把自己身上又臭又髒滿是窟窿的舊衣服換了,穿上那件絲綢的新衣服。這就是她每天采桑養蠶,取絲織布出來給士大夫和貴夫人們享用的東西。她實在無法理解,於是走出了房門。

這兒大得出奇,有數不清的房間,還有許多披著盔甲的武士和美麗的女奴。越女穿過似乎永遠也走不完的宮殿,來到一個清澈見底的小池塘邊,許多錦鯉魚正快活地遊著。一個老人坐在河邊上釣魚,老人穿一件黑色的長袍,腰間佩著塊美玉。他一派氣定神閑的架勢,就像從昆侖山上下凡的神仙一樣。老人釣起了一條魚,然後卻把魚又扔回了水裏。

“老爺爺,為什麽把魚又扔回去了?”

老人抬起頭,看見了越女,怔了一怔:“你是新來的?叫什麽名字?”

“越女。”她心裏有些忐忑不安,“老爺爺,你是誰啊?”

他就是周公。

孔子說,周公是除了周文王外世界上最偉大的人。

周公的名字叫姬旦,他的父親就是周文王姬昌,他的哥哥叫姬發,也就是推翻商紂的周武王,而難得的是姬旦與姬發是同一個娘生的。周武王死時,繼位的周成王姬誦還太小,於是,周公便責無旁貸地攝政天下。

之後偉大的周公又完成了三件大事,第一件便是大名鼎鼎的周公東征,平定了武庚領導的殷商遺民的大規模叛亂;第二件是營建東都,遷商的遺民於此便於監視,奠定周朝八百年的基業;第三件是分封製,與歐洲中世紀有異曲同工之妙,他自己封於魯國,卻終身不就國,盡心輔佐成王,成就了成康盛世的偉業。於是五百年後有一個魯國的老人,坐在牛車上進行漫長的旅行,向他的學生們講述著偉大的周公一生的豐功偉績。

這是一座石砌的城堡,數千塊巨大的石條精確地堆積在一起,高大堅固,像一隻伏擊獵物的猛虎靜臥在關中平原。

在城牆下,胡丁見到了幾百個與他一樣烙著奴隸印記的人。

一百步開外,放著三張犀牛皮甲。軍官讓胡丁與另一個奴隸比試箭法,胡丁的對手來自以善射而著稱的東夷人。東夷人把那張大弓拉成了個標準的滿月,那形象就如甲骨文中“夷”字的寫法,一個背著弓的人。然後,羽翎箭離弦而去,穿透了三層厚厚的犀甲。

當對手的身影從他身邊掠過時,他覺得所有的人,甚至每一塊石頭都在凝視著他。在沉重的呼吸中,他接過那張大弓,撥動了緊繃的弦,這聲音讓他想起了什麽。然後他猛地甩了甩亂草般的頭發,看了一眼目標,接著彎弓,搭箭,拉弦,放箭。箭離弦時激起的風掠過他鬢角,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現在整個城堡中鴉雀無聲,胡丁的這支箭正中對手先前射中犀甲的箭的箭尾,並把它推出了犀甲,而胡丁的箭正在原來對手的箭的位置上。

當天晚上,胡丁第一次獨自睡在一間房間裏,從石頭開出來的小窗口可以看見城堡外的千裏沃野與滿天星鬥。

胡丁的故鄉在北方的草原。他總是騎一匹紅鬃的烈馬,背一張巨大的弓,箭袋裏插二十支狼牙箭彎弓射大雕。那時他是自由的,但他並不知道什麽是自由,直到他成為奴隸。

戰爭總是出人意料的,其實胡丁並不是犬戎的騎兵,他隻是充滿了對南方的好奇,獨自從河套平原沿黃河南下。正當他第一次接近渭河平原的地塹時,三百名周軍包圍了他,把他當做是掉了隊的犬戎騎兵,他在射完了全部的箭後,被俘虜了,成為了一名奴隸。

五年過去了,他無數次在夢中會到自由的世界,今夜也不例外,但這回的夢裏多了一副盔甲,和一麵火紅的軍旗。

那天晚上的星空是燦爛的,也是神秘的。從最高的樓閣上可以遙望到遠方靈台上的風幡。夜觀天象的人們正在那兒忠實地記錄著星空中發生的一切。

越女在樓閣最高一層的一張竹席上跪坐著,她正襟危坐的姿勢表明她已明白,坐在她麵前的老人正是她的主人。是的,她是作為偉大的周公的第七十二位姬妾而被選到這裏的。

她不敢說一句話,因為偉大的周禮規定,作為最小的姬妾,沒有夫君同意絕不能擅自說話,違禮是一種比殺人更大的罪過。她正為白天的無禮而暗暗擔心,她悄悄看了一眼,發現周公也在看她,就像欣賞一件南方進貢的藝術品。在星光的籠罩下,在這仙鏡似的瓊樓玉宇中,越女沐浴後的長發被晚風拂起,撩動了周公的某些回憶。

周公緊盯著她,然後他把腰間的玉佩解了下來,交到越女的手中。這是許多人一輩子夢想卻得不到的榮譽。

周公輕輕地說:“永遠都像現在這樣吧,就如同這塊玉石一樣,永遠都完美無瑕,不要怕,沒有人會破壞你的純潔的,你將比天地更長久。”

越女聽不懂這些話的意思,隻是誠惶誠恐地磕了個頭。

周公伸出了手,想要撫摸越女的臉,但他又把伸出的手收了回來。他太老了,他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無奈地歎息了一聲,然後離開了這裏,隻留下越女一個人,獨自捧著玉佩仰望神秘的星空。

許多年以後的又一個夜晚,有一個來自魯國的老人也麵對著完全相同的一片神秘的星空。

這個我們都認識的老人仰望著星空,對弟子們說:“在所有的星辰中,最光輝的一顆,是周公。”

西周的太陽照射在胡丁的臉上。他和十七名奴隸騎著馬列成一排在城堡外的原野上,那時的中原,馬車是軍隊的主力,由於馬鞍直到很久以後才發明,所以騎馬在當時是一項極難的技術。

胡丁覺得太陽是那麽光芒四射,天是那麽藍,他明白,根據偉大而仁慈的周公的命令,每一年都會從王家的奴隸中,選出一批最勇敢忠誠、能騎善射的勇士,還給他們自由人的身份,編入周公的禁衛軍,保衛這位偉人。胡丁覺得這是神送給他的禮物——自由。

“叮!”一支響箭射上天空,賽馬開始了。

雖然跨下的這匹馬實在比不得當年的紅鬃烈馬,但沒關係,他天生就是馬背上出生,馬背上吃奶,馬背上長大。他感到四周一切都在急速後退,包括飛馳的騎士們。他遙遙領先,前頭一馬平川,隻要繼續騎下去,他會甩開所有人,跑出關中,一直跑回大草原去。但他停了下來,因為他的眼前忽然間仿佛出現了一個人,那人的眼中炯炯有神,長須隨風擺動,黑色的長袍上佩著柄長劍。這是一個古往今來最偉大的人物,他賜給了胡丁以自由的機會。胡丁改變了主意,他不願就這樣可恥地逃跑,為了偉大的周公,他要留下來。於是他再度超過了所有人,飛速返回了城堡,這時他發現正有一隊士兵準備出發追捕逃跑的人。

又過了一個月,胡丁至少摔倒了十八個彪形大漢,與七隻猛虎十隻豹子搏擊。他在等待自由的一刻,至少他能從失敗者們的目光中看出來。軍官告訴他們,明天要進行最後一場比試,胡丁很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不知怎麽,當他獨自一人在石室中,就總是想起與他同在一個莊園的最漂亮的那個采桑女來。她好像叫越女吧,是從南方來的,可是她竟然被他們帶走了,不知到了什麽鬼地方,那些可惡的王公貴族們,與偉大的周公相比,簡直是群畜牲。胡丁在心中暗暗立下了誓言,如果能獲得自由,一定要找到越女,把她從苦難中救出來。他興奮得一夜沒睡。

越女來到這裏已經有一個月了,除了第一天見過周公一麵以外,此後就連周公的影子都沒見過。她一個人在房中,房外不斷有人來回走動,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

越女端詳著周公送給她的玉佩,美極了,就如越女自己。玉佩上刻著一種奇妙的花紋,仿佛是有生命的物質,在燈光下反射出瑰麗神秘的光芒。是怎樣的手才能雕刻出如此美的東西,其實這是南方的酋長的作為貢品進貢給周公的奴隸刻的。而越女,也是貢品。

過去越女住在越絕山下,水田後的大山中是鬼怪出沒的林子。那些被屈子寫進詩裏的山鬼其實都是非常可愛的。她們身段窈窕,披著石蘭葉子做成的羅裙,在山澗中哼著山神的歌謠。她們隻要折下一枝花扔在地上,立刻就會有小夥子從村子裏循著馨香來到山中,從此就再也沒回去過。越女也曾想做一個漂亮的山鬼,但現在不同了,她要為偉大的周公服務。周公的偉大仁慈會讓越女為他做任何事都是幸福的。

突然門被推開了,一個家臣匆匆走進來,他看了越女很久,才坐下來說話。

在那一片星空下,身材高大的孔子對他的弟子們說:“周公一生都在追求人才,發現各種人才,並重用他們,你們誰知道他對他兒子伯禽說過的一句話?”

“然一沐三握發,一飯三吐哺,猶恐失天下之士。”一個新弟子回答。

“你叫什麽名字?”

“顏回。”

巨鼎。

這個比現存的司母戊大方鼎更大的巨鼎是如此美麗而莊嚴。從鑄範中灌燒出來的精美花紋充滿了一種神聖的美。這上千斤重的龐然大物含銅百分之八十四,含錫百分之十二,含鉛百分之四。這種絕妙的配方和技藝是當時世界上最偉大的藝術品,青銅時代,這是以它的名字來命名的。

三千名篩選出來的奴隸和更多的士兵圍繞著巨鼎。在鼎的三足下放著一大堆柴薪,一個軍官將其點燃,火焰熊熊燃燒。而鼎內則盛滿了水,一會兒,鼎內的水便沸騰了起來。

那種景象隻有商周時代才能見到,在曠野中,在一座堅不可摧的石頭城堡前,千萬奴隸和士兵圍繞著一堆瘋狂燃燒的柴薪和一隻巨大的青銅鼎。沒有親眼見到是無法理解“鼎沸”這個詞的含義的,所以我無法理解,但胡丁能理解。

最後的這一項比賽很簡單,誰能在鼎內遊上一圈還能活著回來就算成為優勝者。

這是自殺,但對於奴隸們來說,這並不重要。四個時辰以後,鼎邊燒焦的屍體已堆積如山,散發出一股濃烈的味道,飄出很遠還能令人作嘔。但是,還是有三百名幸運兒活著從鼎裏出來了。

當胡丁帶著滿身皮開肉綻的燙傷從鼎裏爬出來時,他筋疲力盡地從喉管裏擠出了幾個字:“感謝偉大的周公。”

三百個赤身**、傷痕累累的人互相支撐著排成了一個方陣,齊聲讚頌著偉大的周公。一個軍官高聲向他們宣布——

“偉大的周公在昨天晚上不幸因積勞成疾與世長辭,根據周公早已立下的遺囑,本次競賽的所有勝利者將要為偉大的周公殉葬。”

沉默。

軍官掃視了他們一遍:“感謝偉大的周公賜予你們殉葬的榮譽。”

周公的葬禮是那個時代空前的。

胡丁的臏骨和鎖骨各被釘進了青銅釘子,然後被五花大綁起來。其他的三百人也一樣,他們被扔進了一個大坑,胡丁是最後一個被扔下去的,所以他被疊在了最上麵,得以見到了那具碩大無比鮮豔奪目的棺槨,偉大的周公就在裏麵長眠。

接著,胡丁又見到成百上千的豬、牛、羊、馬被推入另一個大坑活埋。然後是一百具高貴的馬車,再是一百八十個漂亮的木箱子,自然胡丁猜不出箱子裏裝了多少來自天南海北的奇珍異寶。

胡丁盡管無法動彈,他還是盡量抬起脖子,他看到土坑邊還站了一大群人,為首一個看來就是當今天子了。嚎啕大哭的天子後麵是各國的諸侯,還有文武大臣們,最後是無數的士兵和平民。胡丁還是頭一會見到天子和那麽多貴族,他想向天子打招呼,大叫了起來,其實大坑裏每一個人都在大叫,所以他的聲音立即就被吞沒了。胡丁隻見到天子在放聲大哭中念了一篇長長的祭文,雖不明白什麽意思,但也感到那祭文一定是驚天地泣鬼神,萬世流芳。

祭文念完,天子擦眼淚擦了好久。然後大坑邊堆起了許多柴薪,難道又要弄個大鼎來燒水?但胡丁想錯了,他見到了一個女子。

那是誰啊?那身富麗堂皇的衣裙和頭上的鳳釵及雲鬢,就像個王後,不,比王後還漂亮。她的腰際還佩著一塊美麗絕倫的玉佩。那女子身段窈窕,挺著胸,一步步走到那堆柴薪中間。胡丁從沒見過這麽美的女人,氣質高貴神聖,凜然不可侵犯,如同從昆侖山上走下來的西王母身邊的女神。這絕不是人間可有的,難道是女神也被周公的偉大功德所傾倒,下凡來為他送葬來了。

突然,一把火扔到了柴薪上,烈火猛地騰空而起。頃刻間火焰包圍了她,那鑲著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與無數寶石的宮袍立即被火舌卷起化作飛煙升上天去。而她的神情卻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她平靜,沉著,在烈焰中,嘴角始終保持一絲微笑,這使她的雙頰在瞬間更加紅豔動人。

突然,胡丁看出來了,他對火中的女子大叫起來。她不是什麽女神,她就是那個采桑女,被擄走的女奴隸,那個叫做越女讓胡丁睡不著覺的女人。胡丁想站起來,他多想手中能多一張弓和一支箭,哪怕立刻射死她,讓她免受火烤之苦也好。可青銅釘子在他的鎖骨與臏骨中牢牢釘住了他,他隻能大聲地吼叫,用盡全力扯動喉嚨,忽然他什麽也叫不出了,他的聲帶被自己叫破了。

此刻的越女已不再是過去的她了。她神聖地在烈火中佇立,當火焰剛剛爬滿她全身,即將吞噬她光亮的皮膚。在這個瞬間,她是最美的,紅通通的身體毫無遮掩,撩人心魄,就像是涅槃中的鳳凰。但這僅僅隻是一個即逝的瞬間,接著她的滿頭青絲都化作了一蓬火炬,這景象隻能在地獄或天國中才能看到。隨即,整個人都被火焰吞沒了,消失在紅色與黑色中,一股濃煙如靈魂出竅一般衝天而去。這種感覺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姑且稱之為美吧,一種死亡的美。

胡丁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和放大了的瞳孔中裝滿了眼前的烈火和火中的人。在他的瞳孔中,火中依然是那個采桑的越女,她的臉完美而生動,她在唱著《七月》。

突然一大片泥土撒到了他的眼睛裏,瞳孔裏的越女也隨之而消失了。他想撥開泥土,但動不了,接著又是一大塊泥土撒在臉上,塞住了他的嘴和鼻孔。他什麽也看不見了,什麽也聽不見了,連空氣也與他隔絕了。

終於,當整個世界都與他隔絕時,胡丁永遠地墜入黑暗中了。在黑暗中,他見到了越女。

“老師,天已經亮了。”

“是啊,我們還得繼續走。”孔子又從沉思中走了出來。

“老師,周公的故事講完了嗎?”子路問道。

“是的,周公的葬禮是他生前親自安排的,和他的一生一樣,是完全合乎於偉大的禮的。總之,周公是個偉人。”

說完,孔子感到餓了。於是牛車繼續前進,艱難地在大道上壓出兩道又深又長的車轍。

寫於199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