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半滴陰血

這是一個神奇的空間,沒有方向,沒有天圓地方。好像身處宇宙深處,又沒有群星點綴。

它以黑色為主旋律,像沒有白天,隻有黑夜,沒有蔚藍的天空,亦沒有青山綠水。

它以寂寞為音符,有水緩緩流動的聲音,卻又見不到河流。伴隨著有節奏的呼呼風聲,好像無數生靈正在沉睡,呼氣。偶爾有“砰砰砰”碰撞的聲音,聲源處隻是兩團漆黑,隻是在刹那間,有或紅或綠的光芒閃現,轉眼又消失無影。

有無數團漆黑的生物,就像魚兒在大海,左右浮沉,偶爾的碰撞,或許是他們唯一的交匯。隻是哪怕他們再如何飄浮也會避開兩個地方。一個墨綠色龐大的光團,一個金色的光團。它們在一條直線上,隻是相隔甚遠,從未移動過,亙古長存。

墨綠色的光團中間隱隱約約能看見一座龐大平整的大陸,在墨綠色的光團包裹下顯得幽深可怖。這墨綠色光團倒不如說是一個圓形的墨綠色罩子將大陸籠罩在中間。

大陸被一條如劍般的河流斬成兩半,隻有一座狹窄的木橋相通兩岸。

兩岸大不相同,一側有十座城市呈一條直線坐落,四處還可見巡視的陰兵鬼將,城市間也人影錯錯,隻是這些人在幽綠色的燈光下,沒有哪怕一絲影子。整座城市也顯得安靜如墳,哪怕有人看著是在麵對麵交流,亦沒有絲毫聲音傳出。

另一邊從橋頭開始,人流排成了一條長龍,蔓延向無盡的遠處,旁邊是猩紅的彼岸花。排隊的人流比起城市間的人,看著單薄許多,瞳孔的顏色更是天差地別。城市裏的越是看著厚實的身影瞳孔越顯幽綠,好像兩團濃鬱的鬼火在其中跳動。排隊的人流不僅身形單薄,就連瞳孔也隻是無神的慘白色,好像一陣風吹過,他們就會隨著風飄散無影。

猩紅的彼岸花仿佛在嘲笑人流的弱小。時不時花海中還有急促的腳步聲或嗡嗡聲響起,每當這時,花海都會竄出黑色的影子一躍而起,從這頭跳到那頭,若身邊沒有身著鎧甲的衛士,連帶著消失的還會有幾道人影。但人流還是麻木的排著整齊的隊伍緩緩向著橋上而去。

橋邊有土台,土台上矗立著一座亭子,亭子有匾,名孟婆。裏麵人影錯錯,都披著黑色長袍,隻隱隱約約露出麵孔,隻能清晰看見如黑色火焰的瞳孔。胸前微微凸起,很明顯她們都是女性。

她們手裏端著石碗,從橋上走向對岸的人會有幸運兒會被選中,機械的把石碗放在嘴邊,碗中隻有一滴青綠色帶著寒氣的水滴。

喝下水滴的幸運兒,瞳孔中跳動的慘白色會夾帶著一些綠色,無神的目光也會多上一縷生氣。

幸運兒們能安全的走過橋,會直接被橋對岸駐守的士兵領走,迎接他們的將會是新奇的人生。與前世毫無瓜葛,甚至不見天日的人生。

沒有喝下孟婆湯的人,行走在橋上會顯得步履艱難,有的隻是剛踏上橋就在橋邊一塊巨石的一閃而逝的光芒下消失,有的還差一步就能到達彼岸,亦有人影能渡過整座橋。

當他們渡過時,會有黑袍士兵向前迎接他們,他們慘白色無神的瞳孔亦會在過橋後充滿了靈動與生機,少數人會選擇跟著士兵離開,大多的會在金光中消失。

隻是能過橋的人萬中無一。他們大多生前亦不是簡單的人物。

生亦為人傑,死亦為鬼雄。

……

相比起這幽綠色光幕籠罩下的大陸,金色的光團在這黑暗的世界裏就顯得十分奇特與單調了。

若那墨綠色的光團還時不時有飄浮的沉睡生物撞上去,僵持片刻帶起陣陣漣漪便被無情推開的話。

那麽金色的光團,哪怕隻是散發出去的金光都沒有那些沉睡的生物膽敢觸碰。

如果墨綠色的光團代表著地獄的話,那麽金色的光團就代表著天堂。

或許在那些沉睡的生物慣性裏,一切正好反過來。

金色的光團與這黑暗的世界顯得格格不入。

金色的光團並不大,甚至比不上墨綠色的億分之一,它包裹著的東西很簡單,一座散發金色光芒,匾上隻有著簡單卻透著魔性的“輪回”二字的寺廟。

廟內沒有佛祖的雕像,亦沒有多餘的飾物。

隻是寬廣的廟堂中間擺放著一個爐子,沒有燒香。

隻是下麵燃著火焰,火焰呈金色,在四處散發金芒的廟堂裏,仿若融為了一體。

隻是爐子下邊時不時扭曲的黑色,才能感到火焰的存在,看出它的高溫——空間都被燒得粉碎。

爐子前盤膝坐著一個少年。

少年看著隻有十四五歲,麵白唇紅,發絲整齊披散在腦後,垂落在地上散落一地。

少年眸子閉合,嘴唇微張,聲音清脆,“唵嘛呢叭咪吽”。

一字一字吐字清晰,像牙牙學語的嬰兒在呢喃,又似七老八十的老僧念經。

少年除了微張的嘴巴,就隻有他的右手有動作了,輕敲著破舊的木魚,發出有節奏的“咚咚咚”的聲音。

少年身上散發著檀香彌漫在整個廟堂裏,比起念了一輩子經的老僧,多了些許奇異的味道,更能滲入人的心脾。

仿佛坐在他的身邊就能感到安靜、祥和,放空自我。

金芒四射的寺廟,照耀著這方世界的黑暗。木魚清脆有節奏的音調,仿佛指引著迷途遊子的歸路。

……

少年還是坐在最初的那個位置,相同的姿勢盤坐在寺廟正中央。隻是散落在地上的頭發好像更長了一些。

爐子下的金色火焰,沒有木材仍然在燃燒著,好像永遠不會熄滅的神火。

木魚清脆有節奏的聲音,依然響徹在廟堂之中。

就像一副畫,被永恒的定格在了此處。

又不知過去了多久。

在這個沒有日月的世界裏,根本沒有一丁點時間的概念。

少年還是那個老樣子,隻是散落在地上的頭發似乎比起先前更長了一些。

靜止不動的爐子裏突然傳來了“哢擦”聲響,聲音刺耳綿長。

少年緊閉的雙眸猛的睜開,右手懸在空中停止了敲動木魚。漆黑的瞳孔裏閃爍著看破世間虛妄的淡漠,滄桑又似赤子之心。

“哢擦”聲還在響起,好像一個世界正在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緩緩撕成兩半。

就這樣,又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一眨眼,又好像過了千秋萬世,“哢擦”聲終於停止。

爐子的頂蓋被一股熱浪掀開,落在地上發出“哐當”聲響,緊接著是破空的聲音。

從爐子裏飛騰出一滴藍色的**,帶著芬芳,帶著熱浪,駛過廟門,向著遠方離去。

少年盤坐的身子一直沒有站起,哪怕他爐子裏的東西飛走,他瞳孔深處也沒有絲毫波瀾,隻是目送著那藍色的**飛走,隨後將睜開的黑瞳又緩緩閉上,清脆的木魚聲音又不急不緩的響起,伴隨著的還有一道輕聲的呢喃,“半滴陰血……”

還有爐子頂蓋被一股詭異的力量從地麵托起,“哐當”蓋回爐子上的聲音。

金色的火焰還沒熄滅,還在烘烤著爐子……

……

那滴藍色的血液翻滾著飛離寺廟,離開金光普照的範圍。

帶著滾滾熱浪席卷著它駛過的地方。

一些黑色的飄浮生物隻是碰觸一丁點熱浪就燒紅了部分軀體,黑紅的**從中帶著難聞的臭味翻滾著流出。

陣陣嘶吼聲隨之響起,還有一雙雙猩紅不帶任何感情的瞳孔緩緩睜開。

它們視野中最後的畫麵是,一滴藍色的血液,劃破長空,帶著些許黑色的碎片消失無影,仿佛一顆子彈射入了另一片空間。

能從那緩緩閉合的黑色拳頭大小的洞口隱隱約約看到-一片色彩斑斕的大陸。

大陸綿延,山河壯闊,無數座城市點綴其中。

有人飛舞在長空,有寬闊的郊野兩方人正慘烈廝殺,有少年背負長劍遠行夢想在江湖揚名立萬。

大陸無邊,頭頂還有群星閃耀,更有人以星辰為武器成就無上威名。

大多星辰離這片主大陸都很遙遠。最近的是一顆藍色的星球,在大陸中間的頂空展現著自己獨一無二的風采。

很多人都知道它,它並不是一顆簡單的星球,而是人族危難時,舉族之力打造的一艘諾亞方舟,名為——地球。

那是三界互通之初,冥間帝王磨刀赫赫準備征伐這方才出現在他們視野中的領土。

“伐人間,征天界,建立不朽王朝。”的口號響徹三界。

事與願違,天界一代天帝於危難中崛起,兩強相爭,卻苦了人間。

那個時候的地球承載著希望,準備帶上人族火種離開這片主大陸,去往星際深處。如遠古時期就離開的天魔一族般,在星際深處苟延殘喘。

那個時候的主大陸,人妖兩族,正魔兩道,攜手抗敵。

如今,三界戰爭在三位超級強者的製衡下早已停息。

但三位至尊帶著曾經的豪強早已遠去,誰都不知去了哪裏。

一億年還好,離諸強遠離已十億年了。

三界進入了新一輪的洗牌,誰都想成為一方霸主,主宰天地。

如今,三界互通,誰還記得曾經的敵友同盟?

如今,人間主大陸內人族勢大,占據大陸十之七八,卻內鬥不休。

有人歎息:

“北冰蠻妖,圖騰林立;南火禪佛,苗疆信仰;西金神靈,黑暗國度;東木仙國,妖魔荒野;中土大秦,皇城巍峨。”

五方國度豪強林立,上可摘日月星辰,下可橫擊冥間。地球已是人族信仰,無數勢力虎視眈眈,都想坐擁地球以此成為人族正統。

卻無人發現,一滴藍色的血液在地球上空詭異的浮現,緩緩鑽入地球之中,鑽入了它蘊含的萬千空間之中,不見了蹤影。

地球並不簡簡單單是顆星球,它由無數當時的頂尖煉器師,攜帶著整個人族的資源打造,既是武器,又是方舟,裏麵裹帶無數大小不一的空間。

其中兩個空間最為廣闊,一名星空,一名十州。星空在無數空間中最下方,十州在最上方。如大地和天空。

藍色的血液劃破保護層進入了紛雜的地球空間中。

它帶著無邊神力,劃破一個個空間,出現在了一座灰暗的空間之中。

這方空間巨大無比,其中沉浮著四十九座大小不一的大陸。

若從上方往下看去,這些大陸似乎是按著一定的規律排列,隻是卻好像缺了一塊角。

藍血劃破長空,在灰暗的空間中泛起絲絲波瀾,落入其中一片大陸之上。

這方大陸名為“南宮”,是一方以人族為主的大陸,據傳領主之姓便為“南宮”。

隻是湊巧的是,在藍血降落時,這方大陸那短短幾十年便崛起的年輕領主哪怕蹉跎了歲月等待女兒的成長,也不得不飛升了,連他外孫一麵也未見著。

藍血可不管這些,哪怕那領主如今就在這大陸也不會發現它哪怕一絲的蹤跡。

它從上直下滴落在大陸邊緣一名昏倒在地、受傷頗重的懷孕女子嘴角。

女子躺在密林平整處,隆起的孕肚上,有兩道深不見底的刀洞,還在往外汩汩冒著新鮮的血液,血液如火沸騰,又如冰寒冷。

兩種對立的屬性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女子哪怕在昏迷中,雙手也緊緊貼在傷口上,下意識的抱著孕肚,臉上有絲抹之不去的哀傷。

哀自己實力不強,隻能坐視自己的孩子逝去。

傷自己的孩子,還沒見到這個多姿多彩世界就已夭折,哪怕連自己的生命都在流失也不在乎了。

女子昏倒的地方,不遠處還有打鬥聲與吆喝聲。

一個古銅色肌膚的強壯男子身上滿是血痕,但還抗擊著四名持刀的黑衣男子。

強壯漢子滿臉的悲淒,全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本就強上一籌的他,赤手空拳靠著一股死誌,壓著四人打,拳拳如虎帶著褐金色光芒撕咬著前方敵人。

激鬥的五人都沒發現,不遠處,昏迷的俊麗女子嘴角有一滴帶著芬芳香氣的藍色血液緩緩流入。

她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不再有生機的死胎也開始緩緩跳動,漸漸有力,好似一頭絕世凶獸正在緩緩睜開雙眼,要窺視這人間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