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一天就能吃三十顆糖

01

最後一束火光隕落,喧囂在刹那間熄聲,整個花園裏異常安靜,隻有若隱若現的水流和人聲,像隔在水霧之外傳過來。

梅微微在長椅坐下,手指落在膝蓋上抓了抓:“你、你怎麽那麽有經驗!你到底是不是第一次啊……”

麥司衝眼見她耳朵緋紅,心下便有意逗她:“確實不是第一次啊。”

他剛合上嘴,梅微微質問的目光就晃了過來,頭頂都冒著要把他嚴刑拷打的怒氣。

“抓變態那次,才是初吻。”麥司衝怕她生氣,眉飛色舞地補充了一句。

但那次的情況太過凶險,他心裏緊張,又顧著抓變態,雙唇隻碰了一下,他都沒回過神,隻隱隱覺得有些軟。

麥司衝心猿意馬地快速看了梅微微一眼,收回視線時,脖子通紅一片。

梅微微毫無所覺,又害羞又小聲地反駁:“你……其實不是抓變態那次!”

在遊泳館,她將麥司衝救起那次,他們就親了,但那會她顧著救人,隻記得麥司衝的嘴唇很涼,然後便沒了……這麽想來,倒真是一點都不浪漫。

麥司衝往她身邊靠近,一臉困惑問:“不是那次嗎?那是哪次啊?”

“你竟然敢忘了!”

雖然不浪漫,但起碼是初吻啊,就她一個人記著也太慘了一點。

梅微微見他依舊是茫然的狀態,氣得起身就走,麥司衝忙伸手拉住她,將她抱在腿上坐好。

“我真不記得了,你要是生氣,那我再賠給你啊。”

他手指捏著梅微微的下巴,偏頭就要親過來,梅微微這會兒渾身還在咕嚕咕嚕冒泡,她慌慌張張地推開他,立馬從他懷抱裏逃走了。

麥司衝一愣,過了會兒才有些傻氣地摸摸自己的臉,談戀愛會不會讓人智商降低,他不知道,會讓人臉皮變厚倒是真的。

隔天,眾人在酒店門口拍了集體照,正想著下一步去哪玩,夏睿便說他要先走一步。

“去訓練營之前,我想先回趟家。”

夏睿和麥司衝之後要去訓練營集訓,其間還不知道會經曆多嚴苛的訓練,回一趟家見見家人也在情理之中,更何況他車票都定好了,大家也不好挽留。

少了夏睿一個,小集體便不完整了,張雨欣又要去咖啡廳兼職,大家一商量便決定就此散場,改天再聚。

梅微微自然和麥司衝走在一塊,但麥司衝現在實在太危險,她便緊緊靠著李黛西一起走,丁一落在後麵提議一塊去逛街。

君君看了看他們,轉身往夏睿離開的方向走過去。

夏睿拎著包往前走,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才停了下來,君君站在離他兩米外的位置,有些躊躇地看著他。

夏睿轉身往她身邊走過去,君君卻嚇得立馬往後一退,夏睿腳下不停地走到她身前,低頭看了看她鬆開的鞋帶。

兩人同時蹲下身,君君在他伸手前快速係好鞋帶。

“這裏離車站有點遠,我打車回家帶你吧。”君君說。

夏睿靜靜地看著她,下意識想靠近她一點,但他一見到君君緊張得往後退,便不敢再上前了。

他突然有些潰敗,是不是所有人都隻能看見最頂端的人,而他隻要一直是第二名,就永遠無法被人察覺?

他喜歡的人,能夠毫無保留地接納別人,卻對他的靠近避如蛇,可他做錯了什麽……他僅僅隻是喜歡她而已。

“不需要,我自己能走過去。”

夏睿一頓,明明不留情麵的人是他,他卻感覺狼狽不堪的人也是自己。

“以後我也不會再多管閑事了,你和麥司衝的事,你也自己解決吧。”

君君站在原地,夏睿的身影越來越遠,直至看不見,她才心情複雜地打車回家。

咖啡店裏的客人不多,張雨欣站在前台的位置,百無聊賴地翻看菜單,但她的心思顯然不在上麵,因為她的隔三岔五就得抬頭往窗邊的位置看。

林百匯坐在靠窗的位置,專注地捧著一本《黃帝內經》看著,看到起勁處還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小心地在那一頁折上一角。

張雨欣端了一杯咖啡過來,杯底落在桌上的聲音有些大,林百匯從書海裏回過神,抬頭對她笑了笑。

“謝謝。”

“你,”張雨欣雙手背在身後搓了搓:“你為什麽要來陪我加班?”

林百匯一愣:“我也不知道,從溫泉館回來,不知不覺我就跟著你過來了……”

張雨欣看著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點笑意,她剛想說話,抬頭就看見店門口站著一個人,她臉上的表情一變,有些警惕地迎上來人的視線。

張維新走到他們身前,柔聲道:“雨欣,我們談談吧。”

張雨欣斜了他一眼:“有什麽可談的?”

氣氛一下變得有些劍拔弩張,林百匯看了看兩人,起身往張雨欣身邊站過去。

“叔叔你好,又見麵了,我是雨欣的同班同學。”他回頭看了張雨欣一眼,衝她安撫地笑了笑,才又轉過頭,“今天不知道叔叔來找她做什麽,但是我希望您不要動手,也不要罵人,我知道這麽說可能有些冒犯,請您原諒。”

他態度端正禮貌,張維新非但不覺得生氣,反倒有些愧疚。

“你放心吧,這是我自己的女兒。”

林百匯暗暗緩了一口氣,轉頭小聲對張雨欣說:“我就在店裏待著。”

像是一種無聲的保護,張雨欣原本焦躁的心突然安定下來,她衝林百匯點點頭,與張維新在一旁坐了下來。

張維新將雙手擱在桌上,十指交叉握緊,他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在麵對強勁的對手和客戶時都沒有這般緊張過。

“整個寒假你都不回家,我來看看你。”張維新頓了頓,“我知道你有很多怨氣,這些年我太忙了,也照顧不到你,但現在我辭職了。”

張雨欣一愣,她知道FT對於張維新意味著什麽,他對於她疏於照顧,也是因為好勝心強,將事業看得比家庭還重要。那他怎麽會突然辭職?

張維新有些苦澀地笑了笑:“其實是被辭退了,領導不說,但我知道再不走就很難看了,不如自己主動離開,不過這段時間我也想通了很多。”

“怎麽可能,你不是副總嗎?他們怎麽可能辭退你?”

“又不是老板,就算是總經理也就是個幹活的,好在前幾年比較拚,過度個半年一年的沒什麽問題。你放心,有爸爸一天在,不會讓你餓著。”

張雨欣皺起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自己能賺錢。”

“我知道你厲害,但你總不能上四年大學,在咖啡店幹四年吧。”張維新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此刻見她臉色一沉,立馬轉移了話題,“那天是爸爸衝動了,我很後悔,真的很後悔,這些天我在家裏想了很多,我知道讓你和美雲像親生母女那樣相處很難,但是我永遠是你的爸爸,現在我不忙了,外麵的事我不管,家裏的事我不會再像過去一樣了。”

他說著連忙掏出手機,將相冊打開了。

“你看,我把咱們家原來的那張桌子找回來了,你放心,美雲也答應不會再動這張桌子,這是咱們從舊家搬過來的唯一一件家具,我知道它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麽,雨欣,別生氣了,回來吧。”

張雨欣盯著照片直看,等屏幕黑下來才發覺,原本堅定的心已經微微鬆動。張維新自知她心裏難受,不敢說不太多,隻說他現在時間餘裕,會常來看她。

張雨欣坐著沒說話,等他起身離開之後,眼淚才洶湧而至,大顆大顆地落在桌上。

照片裏的那張桌子已經很陳舊了,在這個更新飛快的時代,它僅僅是一張廢舊又太過狹窄的桌子。可她就是想留著它,想要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他們一家三口還和和美美地住在一塊,即便她知道,那樣的時光已經一去不複返。

最放不下的,永遠是最難過的那一個,萬事皆如此。

她低著頭,視線像裹在水霧裏一樣,模糊又厚重。直到林百匯靠近她,輕輕將手壓在她的頭頂蹭了蹭,她才閉上眼睛,難過又肆意地哽咽出聲。

02

梅微微原以為那晚在溫泉館,她偷偷溜出去見麥司衝無人察覺,但不想四人一逛完街回到宿舍,李黛西就逮著她詢問。

她正精疲力竭地倒在**,隻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不料李黛西思維發散,竟然誤會她和麥司衝已經生米煮成熟飯……李黛西不好意思直接找上麥司衝,便衝著丁一發火,直指麥司衝獸性大發染指天真少女。

丁一一頭霧水地去問麥司衝,被惱羞成怒的麥司衝直接踹了一腳。

……說到底還是丁一最慘。

梅微微怕李黛西再追著詢問,她會招架不來,不顧困倦從**爬起身,揚聲說要去找美玲老師。

她走到教師辦公室,敲門進去時,美玲老師正在整理資料,抬頭看見她,便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張轉專業的申請表放在桌上。

梅微微捏著申請表,突然有些猶豫。

“怎麽,高興得說不出話了?你這個學期表現還不錯,馬上期末了我問了教秘你的GPA達標了,算是符合轉專業的要求,趁這幾天盡快填好表交給我吧。”

梅微微遲疑了一下,問:“老師,這個最晚什麽時候交啊?”

“當然是盡快,”美玲見她猶豫不決的模樣,笑了笑,“怎麽,纏了我一學期,現在想反悔了?”

梅微微有些局促地看了她一眼,囁嚅著沒說話。

美玲老師低下頭繼續整理資料:“你好好想想吧,這周忙完遊泳隊的事,我們教務處就放假了,你抓緊。”

“謝謝老師。”

梅微微彈了彈手中的申請表,返回宿舍找李黛西。

雖然她一開始就想選體管專業,但經過這段時間以來的學習,她突然發現康複專業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無趣,而且她真心喜歡班裏的其餘三位同學,如果轉專業她不免又要重新適應新班級。

李黛西還在敷麵膜期間給她提供了新的思路,麥司衝無疑是走運動員這條路的,如果她成為康複師不僅可以幫助麥司衝,而且有一天或許會成為他的專屬康複師,陪他一路披荊斬棘,拿下一枚又一枚金牌。

梅微微想象了一下那種場景,止不住地癡癡傻笑。但是最關鍵的一點是……

梅微微鬱悶地看著自己的手,康複專業大多是實操,如果她不轉專業的話,萬一帶電的事情被人發現了怎麽辦?

“人生好難啊——”

梅微微哀號一聲,往**滾了滾,李黛西和張雨欣一臉無奈地看著她。

突然,寢室裏響起了一陣敲門聲。寢室門沒關,這會門縫裏探出了一個腦袋,是一個陌生女孩。

“梅微微是不是住這個宿舍啊?”

梅微微從被窩裏露出腦袋:“是。”

“樓下有人找你。”

她說完,便縮回了頭將門關上了。梅微微不明所以,下床拿了一件外套便出了門。

梅微微一到樓下便看見彭派在和宿管阿姨說話,梅微微一臉茫然地走上前,直到鼻尖竄進一陣濃濃的酒味才反應過來,扶著彭派往外走。

彭派醉醺醺的,連路都走不直,梅微微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麽失態。

她一邊扶著彭派,一邊艱難地掏出手機準備叫車送他回去,但他腳下一趔趄,連帶著她一塊坐到地上。

醉酒的人異常沉重,梅微微使勁拽了拽,沒拽動,隻好頂著路人怪異的目光,將彭派生拉硬拽到角落裏。

彭派現下的狀態,顯然意識已經有些混沌,他的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梅微微身上,不說話就隻是盯著她看。

梅微微油然而生一陣恐懼,下意識給麥司衝打了電話。

麥司衝想著梅微微吃不飽會生氣,這會兒正特地下樓去給她買夜宵。

他聲音帶著粘膩的甜蜜:“我在給你準備夜宵,你還想吃什麽?”

梅微微立馬道:“彭派學長喝醉了,現在在我宿舍樓下,你趕緊過來——”

她話音未斷,彭派就直接搶過她的手機,醉意昏沉地衝另一邊喊:“麥司衝,梅微微是我的,她是我的,你憑什麽,你算什麽!”

梅微微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起身就跑,但彭派緊緊地扣住了她的手,將一個鑰匙扣塞進她手心裏,梅微微心裏一陣發毛,抗拒著抽回手。

“拿著……拿著!這是你送我的鑰匙扣,我一直留著呢,你不能不要!”

梅微微別無他法,隻好順著他:“好,好,我收回。”

“我不要你收回!我要你留在我身邊!”

這個角落的行人不多,彭派抓著她手腕的力度大到有些發疼。梅微微心生驚慌,悄悄往後退了退。

“學長,你喝太多了,我去給你買瓶水……”

她剛想起身逃走,彭派突然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抱住了她:“你明明是喜歡我的,還喜歡了很多年,我也是啊!你不知道嗎?為什麽現在就變了呢?為什麽你不能跟我在一起?”

彭派落在她後頸的熱氣跟陰森的寒氣一樣,讓她突生戰栗,她隻能一邊安撫他一邊用力掙紮,但彭派什麽都聽不進去,他仿佛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胡攪蠻纏,猙獰可畏。

她手環在情緒的影響下不自覺地閃著紅光,彭派盯著那一抹紅光,突然冷笑一聲,一步一步地逼近梅微微。

“想電我嗎?來啊,你從來沒有電過我,肯定是因為你喜歡我,所以你希望我是真心地回應你,而不是你的電!”彭派目光狠厲地盯著她,“但你看看自己周圍,這些圍繞在你身邊的人是真心的嗎?還是你電來的?麥司衝真的喜歡你嗎?”

梅微微心裏一陣雜亂,甚至有片刻恍惚。

彭派的聲音一軟,像是帶著輕聲誘哄:“微微,隻有我是真的喜歡你,隻有我是真心的……”

梅微微有些失神,在對方的氣息落在她臉上時,她才如夢初醒,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一巴掌。

周圍靜謐,這“啪”的一聲便顯得有些突兀,像晴空萬裏下轟響的雷聲。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但很堅定地一字一句道:“就算沒有電,我也能分清真假,不勞你費心。”

梅微微心裏一陣害怕,但因為顧及手環,隻能逼迫自己平靜下來。

彭派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麽,等他再想往她身邊靠近時,麥司衝已經從遠處跑過來,直接將梅微微從他身旁拉開。

梅微微回頭看見麥司衝的那一刻,繃緊的背脊頓時一鬆,連帶眼眶都一片泛紅。

麥司衝抱著她,冰冷的目光落在彭派身上:“你最好現在就滾,我不想打人。”

他攬著梅微微往男生宿舍走過去。

角落裏隻有一束微弱的光,微光伏在彭派手心的鑰匙扣上,刺眼又可怖。

張維新離開之後,他便跟著總經理外出工作,他酒量向來一般,但耐不住對方一直勸酒,他為了保住工作隻好咬牙往嘴裏灌。

他往廁所裏吐第三回時,曾在鏡子裏看見狼狽又可憐的自己。

他在學校裏永遠被周邊人捧著,他們說他是天之驕子、棟梁之材,他聽得多了,便也就真的信了。但是當他脫離“學生”的身份,當他一腳踏進這個巨大又殘酷的世界裏,他才明白,他什麽都不是。

他一路抹黑撞壁,苦苦掙紮,到頭來依舊兩手空空,一敗塗地……他甚至連喜歡的人都留不住。

麥司衝將梅微微帶到男生宿舍的休息區,從樓上拿了一堆藥下來。

梅微微的手腕上一片泛紅,靠近內側的位置甚至還有些發青,麥司衝取了棉簽,沾著膏藥小心翼翼地往傷口處塗藥。

梅微微見他一臉心有餘悸的模樣,想要伸手碰一碰他:“沒事,我不疼。”

“別動,”麥司衝拉住她的手吹了吹,過了會才抬頭看她,“嚇到了吧?”

梅微微下意識點點頭,轉眼看見麥司衝擔憂的眼神又立馬搖了搖頭。

麥司衝黏糊糊地低頭抱住她,將腦袋往她脖間蹭了蹭:“我馬上就要去省隊了,不能時時刻刻守護在你身邊,你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對這種人不能心軟。”

“嗯,我知道了。”梅微微摸了摸他的腦袋,心裏又軟又疼。

麥司衝跑過來時,臉都是白的,明明被嚇的人是她,但麥司衝比她還需要安慰。

梅微微一想到他之後就要進省隊集訓,無法陪她一塊上下課,一塊吃飯散步,就覺得心裏一陣泛酸,這樣一想別離便變得有些麵目可憎。

麥司衝突然想起什麽,湊到她耳邊問:“你以前怎麽會喜歡彭派這種人?”

他一頓:“算了,你別說了。”

明明是他先問的,轉瞬之間他又打翻了醋壇,擺臉不願聽。

梅微微看著他:“真的不想知道?”

麥司衝直起身有點猶豫的戳著她的臉。

梅微微頓時失笑,想了想才說:“我是他田徑隊的隊員,就這麽認識了,後來覺得,學長對人很好,現在想想,那也隻是一開始不切實際的幻想……”

比起喜歡,反倒更像是有些盲目地崇拜,因為太過耀眼,因為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她便也不自覺地將目光望向他。

麥司衝內心裏一陣複雜,不問又好奇,問了又難受,彭派比他早幾年遇到梅微微,雖然相遇的時間早晚並不能證明什麽,但是他還是因為她曾經這麽記掛一個人,而感到酸澀。

梅微微一見他垮下臉,就樂不可支。

她偏過頭,湊近親了他一下:“可我現在隻喜歡你啊!最喜歡你!還生氣嗎?”

麥司衝摸了摸臉,下一秒便吻住她,身體力行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03

麥司衝進訓練營當天,麥媽嘴上不提,心裏一陣舍不得,忙上忙下地準備了一堆東西讓他帶去省隊,不僅有各種蛋白粉、維生素,而且連零食都準備了一大包。

麥爸小聲說:“你媽大概想把整個家都搬過去。”

麥司衝無奈,掃了一圈之後,突然從背包裏取了一袋蛋白粉出來,又從零食堆裏挑了一包榴梿糖塞了進去。

麥媽一臉困惑:“你不是一向不喜歡吃榴梿嗎?”

他確實不喜歡,但架不住某人喜歡啊。

“現在覺得也還行。”

麥媽一臉擔憂:“我早上本來還想帶你去買些東西,偏偏你一大早就跑了出去,你去幹嗎了?見微微嗎?”

“不是,”麥司衝捏著背包拉鏈的手指一頓,低著頭的目光有些冷,“見一個學長。”

他早上去見彭派的時候,彭派還振振有詞地說自己隻是喜歡梅微微。這種借著喜歡的名義去傷害喜歡的人,是他最不齒的,要不是看在彭派上回帶熏陽來南體的分上,他的手早就砸在對方那張道貌岸然的臉上了。

就是梅微微這個笨蛋太天真了,容易被蠱惑,也容易被騙,他心裏總覺得放心不下。

麥司衝心情複雜地和父母告別,拎著背包和行李箱出了門。

他繞過門前的路口,在拐角的地方便看見了梅微微,梅微微背對著他,正在看手機。她站在陰影處,腳邊半米的地方鋪著一片陽光,她身上明明沒有光,麥司衝卻覺得她也像發著光一樣。

喜歡一個人真的很奇妙,你光是看見她,就覺得一整顆心都是滿的。

梅微微正百無聊賴地刷著微博,突然左肩上被很輕地敲了兩下,她下意識往左邊看過去,沒看見人影又往右邊一轉,這一轉嘴邊就被壓了一顆糖。

梅微微含著糖球衝麥司衝笑:“榴梿糖!”

“就知道你喜歡吃。”麥司衝將糖紙扔到一邊的垃圾桶裏。

梅微微問:“你不喜歡?”

麥司衝嫌棄地搖搖頭,梅微微頭頂的惡魔小觸角立馬冒出了頭,她快速從麥司衝手裏拿了一顆糖,剝開糖紙就像往他嘴邊塞。

麥司衝一邊躲,一邊還得護著她,怕她摔了。

梅微微捏著糖球,眯了眯眼:“吃不吃?”

麥司衝歎了口氣:“你就知道欺負我。”

他低下頭咬住了糖球,並趁機輕輕咬了一口梅微微的指尖,梅微微臉上一紅,立馬縮回手。

麥司衝舌尖抵著那顆糖,聲音含糊又得意:“這是皮三歲小朋友,讓我吃榴梿的代價!”

兩人邊聊邊走,麥司衝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將行李箱放進後備廂裏才坐在後座上。

梅微微嘴邊的那顆糖還沒化盡,但她已經嚐不出甜味了,趴在車窗上時,甚至感覺它變得又酸又苦。

麥司衝一看她眼眶紅了,就覺得心裏被狠狠揪著。

“我就是怕你這樣,所以不讓你送我,結果你又……”麥司衝伸手扯了扯她的臉,輕聲哄她,“我就去一個月,很快就回來了。”

梅微微點點頭,強撐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每天都給你打電話行不行?”

“還要每天都給我發視頻!”

“好。”

“要報備行程!”

麥司衝伸手按了按她的眼尾,有些心疼道:“你不說我也會的好不好!”

梅微微破涕為笑:“那你好好吃飯,好好訓練。”

“你也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梅微微點點頭,她這會已經無法開口說話了,她怕一說話就會忍不住哭出來。她以前從未覺得一個月有多長,但這一刻,分別將它拖成了一條看不到邊際的路,她總覺得再見麵,需要很久很久,久到她一點也舍不得分開。

司機在催促著要開車了,梅微微不想耽誤他,隻好吸了吸鼻子,笑著衝麥司衝擺擺手,讓到一邊。

車身猛地往前一竄,很快便消失在轉角。

梅微微哽咽道:“開這麽快幹嗎啊,又不是賽車……”

她連車尾氣都沒多看兩眼呢。

梅微微轉過身一邊擦眼淚,一邊走回家,可是眼睛像是擰開之後便關不上的水龍頭似的,眼淚源源不斷地滾落下來,她不得不停下來用力按了按眼睛。視線一片昏暗時,身後突然貼上來一個人,手臂箍著她的腰肢往後壓。

梅微微心下一跳,剛想掙紮,麥司衝的聲音便落在耳邊。

他把手裏提著的榴梿糖掛在她的手腕上:“剛才忘記給你了,裏麵有幾十顆呢,你一天吃一顆,吃到第30顆的時候,我就要回來了。”

梅微微方才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眼淚,去而複返,她轉身撲進麥司衝懷裏,聲音即發顫又委屈。

“可是,我,我一天就能吃30顆了……”

麥司衝突然心裏一軟,眼眶驟然發燙,他的拇指按在她臉上,抹掉了她剛落下來的眼淚。

“就一個月,等我回來。”

梅微微邊哭邊點頭,在他鬆手之前用力抱緊了他。

梅微微腫著眼回到寢室,其餘三人見狀便心照不宣地拉著她一塊說話,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最近她們剛要進行英語考試,每個人都在抓緊時間抱佛腳,梅微微也掏出英語資料,開始複習。

入夜,大家吃完飯回宿舍。李黛西忙不迭拿起手機看單詞,邊看邊抽空隨即提問她們。

李黛西看著張雨欣,問:“Gap?”

張雨欣想了想:“差距、分歧。”

“下一個是君君啊,”李黛西翻了翻單詞表,“Commit?”

君君:“犯錯、承諾。”

李黛西點點頭,走到梅微微床邊:“Disgusting?”

她盯著手機,半天沒得到回應,片刻才茫然抬起頭,發現梅微微失魂落魄地盯著手機,仿佛沒聽見她的提問一樣。

李黛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梅微微同學?”

梅微微這才回過神,連忙回答:“啊?哦哦,Dumped,被甩了。”

眾人:“……”

李黛西憐惜地摸了摸她的腦袋,轉頭去抽問其他人。

梅微微低頭去看手機,聊天框上一整排都是她發出去的信息,但麥司衝一條都沒回,連電話也沒接。

明明懷抱裏的餘熱還未散,麥司衝就石沉大海,杳無音訊了。

不知道是不是情緒影響,梅微微感覺自己的整個腦袋沉得像裹著鉛石,她晃了晃腦袋,努力睜開眼去開電腦。

她一字一字地敲著:異地戀男友不回你微信是怎麽回事?

高評第一條:大概率是死了。

梅微微頓時一樂,但嘴角剛揚起,轉瞬又垮了下來。她拿起一本英語書,故作振作地翻開書頁。

不管了,先將英語考試搞定才行,不然他倆得葬在一塊了。

英語考試結束之後,梅微微繃緊的神經總算一鬆,但這一鬆,她的腦袋就一陣刺痛,眼皮一個勁地往下沉,咽喉像被碎石狠狠碾過一樣疼。

她強撐著眼皮回到寢室,剛一推開門就看見李黛西的行李箱攤在地上,丁一正壓在一個巨型抱枕上,企圖將它壓進行李箱裏。

丁一轉頭一看見梅微微,立馬哭訴:“微姐,你看她虐待我!快救救我吧!”

梅微微反應慢半拍地問:“啊?你怎麽在這?”

丁一摸了摸鼻子,有些別扭:“呃,新聞係先結課了,李黛西讓我幫忙搬行李。”

梅微微點點頭,神情困倦地爬上床。李黛西和丁一對視了一眼,趴到梅微微床邊。

“不然,讓丁一幫你聯係一下麥司衝?”

梅微微聲音有些嘶啞:“不用……他應該很忙吧。”

李黛西被她的聲音嚇一跳:“你聲音怎麽這樣了?生病了?我摸摸。”

李黛西立馬伸手去摸了摸梅微微的額頭,誰知她手心剛觸上對方的額頭就閃過一陣電火花,她手下一痛,立馬驚呼出聲。

丁一立即站起身,“怎麽啦?”

梅微微反應過來忙將手往被子裏縮了縮,手環上的紅燈閃了一下就被蓋住了。

李黛西故作輕鬆地轉了轉手腕:“不小心撞了一下,丁一,我和微微有些話要說,你先走吧。”

丁一頓了一下,轉瞬明白過來點點頭,將行李箱提到一邊放好,便合上門出去了。

李黛西見門外沒了聲響,俯身從抽屜裏取了絕緣手套給梅微微戴上。

“一感冒發燒,你那電就不穩定……我留下來照顧你吧!”

梅微微推了推她趴在床欄上的手,笑著勸她:“不用,我讓我爸來接我,你趕緊回去,叔叔阿姨還等你吃飯呢。”

李黛西猶豫再三,一再叮囑她有事要打電話,才提著行李箱下樓。

梅微微送走李黛西,用戴著絕緣手套的手機解鎖,但手指被手套隔著,觸碰到屏幕上毫無反應,她怕體內的電流亂竄,不敢摘下手套,隻好試了一次又一次。她心裏著急,忘記了手機有暫停使用的功能。

她盯著屏幕顯示的那一行“請待24小時後重試”,氣得把手機重重扔到一邊,用被子蒙住頭,倒頭就睡。

04

麥司衝知道訓練營裏要求嚴苛,但沒想到他們會統一管理通信工具。每天訓練結束之後,後勤大叔才會將手機歸還他們,但他們也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聯係外麵的人,一小時一到,後勤大叔便一個一個的將手機統一收起來。

麥司衝結束訓練之後,便看到梅微微的短信和未接來電,但他一直打不通梅微微的電話,隻好轉頭打電話給丁一,讓丁一聯係梅微微。但他還沒等到丁一的回複,手機便被收走了。

他心裏著急,一整天都在惴惴不安。

隔天中午,集訓隊的隊員們一塊吃完飯回遊泳館。

其中一人突然滿麵鬱悶地說:“昨天我女朋友又跟我鬧分手了,好煩啊。”

另一人接了話茬,無奈道:“沒辦法啊,一天最多打一個電話,我們不被甩誰被甩啊。”

麥司衝走在一旁,表麵上無動於衷,其實心裏亂成一團,整顆心不斷地往下沉。

他湊到夏睿身邊,小聲問:“你說有沒有什麽別的辦法……能跟別人聯係啊?”

夏睿一眼看穿:“你想聯係梅微微?”

麥司衝有些別扭地摸了摸脖子:“嗯。”

夏睿一頓:“之前看他們有人跟食堂的阿姨借手機。”

麥司衝頓時眼前一亮,拍了拍夏睿的肩膀,便迫不及待地轉身往外走。

食堂阿姨板著臉,一副不耐煩的模樣,換作以前麥司衝在她拉下臉的那一刻,就轉頭走了,但這會兒他心心念念給梅微微打電話,隻好覥著臉一求再求。

好不容易拿到手機,他立馬登錄自己的微信,查看信息。他略過一眾信息,徑直往置頂的位置看過去,卻失落地發現梅微微沒有給他發新的信息,也沒有給他打過電話。

他給她撥了視頻通話,但直到通話自動結束,梅微微也沒有接。

麥司衝心裏一陣緊張,隻好轉頭去看其他人的信息,他刷著手機越看越心驚。

丁一說,梅微微生病了,君君又說梅微微受傷了,他昨天聯係丁一時,丁一還說梅微微回家了,這會怎麽又生病又受傷的?

麥司衝顧不上其他,正要給丁一打電話詢問清楚,手機屏幕上就彈出君君的語音通話。

麥司衝立馬按下接聽,止不住地問:“喂,靳君,微微怎麽受傷了?她不是回家了嗎?”

夏睿剛一腳踏進食堂,聞言頓了頓,轉身折回了體育館。

君君帶上宿舍門,站在走廊裏小聲說:“微微沒有回家,她手機昨晚鎖住了,宿舍好像電壓老是不穩定,她沒法充電,所以沒辦法聯係家裏人。”

麥司衝心裏一緊:“那她身體怎麽樣了?”

“還有些發燒,但看她今天狀態好一點了。就是傷到腳了,她不太方便走路,不過別擔心,我和雨欣會照顧她的。”

君君歎了一口氣,昨天她和張雨欣剛走到宿舍的走廊口,就聽見不遠處傳來碎裂的聲響。她和張雨欣互看了一眼,立馬往宿舍裏跑過去,不想一打開門就看見碎了一地的熱水瓶內膽渣,而梅微微正拿著掃帚,一瘸一拐地打算清理地板。

腳底的傷口雖然不太深,但也可想而知碎渣紮進肉裏會有多疼。

食堂阿姨正在一旁催麥司衝還手機,麥司衝別無他法,匆忙拜托君君幫他買藥之後,就將手機歸還給阿姨。

食堂阿姨趾高氣揚地站在一邊:“早知道你用這麽久,下次不借你了。”

“別啊阿姨,我下次多給您買點車厘子……”

麥司衝返回遊泳館內時,所有人都在泳池邊做換氣訓練,某個早入隊的隊員站在岸上吹口哨,大家根據口哨的節奏,扶著岸邊,整齊劃一地一頭紮進水了,在哨聲再響起時又統一從水中探出頭。

吹口哨的前輩看見站在一旁還未換泳褲的麥司衝,頓時一陣惱怒:“麥司衝你怎麽回事?!教練不在,訓練都敢遲到了?我不是讓夏睿去喊你了嗎?”

前輩轉頭去看夏睿,夏睿還沒開口,麥司衝就搶先開口解釋。

“報告!夏睿喊過我了,是我自己有事耽誤了。”

“還有連臉說?!真以為自己成績好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前輩冷冷地掃了麥司衝一眼,“一個半小時內遊五十圈,超時就再加十圈!”

“是!”

前輩轉過身去看其他人,麥司衝鬆了一口氣,轉頭望向夏睿笑了笑,夏睿卻沒看向他,隻將自己重重沉入水下繼續做換氣訓練。

南體女生宿舍樓內,梅微微昏昏沉沉地躺在**,她下意識動了動腳想翻身坐起,腳下就一陣抽疼。梅微微吸了一口氣,剛睜開眼就看見君君伸手往她額頭上摸了摸,她腦內瞬間清明一片,急忙推開君君。

但脫下絕緣手套的手壓在君君的手上,沒有任何反應。梅微微低頭掃見手環上的綠燈一閃而過,暗自將提起的心放了回去。

君君一愣,過了會臉上的擔憂一消:“這都幾天了,可算是退燒了,下來吃點東西吧。”

梅微微一瘸一拐地下來,一邊喝粥,一邊心不在焉地去看手機,手機裏有一條麥司衝的視頻通話,但她再打過去時卻無人接聽。

梅微微一愣,有些鬱悶地用勺子戳著碗裏的粥:“他聯係你了?他都沒給我打電話。”

張雨欣正好推門進來,聞言有些無奈:“你先把粥喝了吧,人家一片心意呢。他都拜托君君買粥了,怎麽可能不想聯係你,肯定是省隊管得嚴啊。”

君君也忙道:“而且他前幾天還給你打過語音的,你手機鎖了才沒接到呀。”

梅微微心裏一鬆,咬著勺子有些不好意思。

“我們第一次分開這麽久,就算沒有在一起的時候,他也動不動就來找我。我也不是真的怪他,我就是……有些害怕。”

他們剛在一起沒多久,就分隔兩地,她想念麥司衝,也害怕他們之間的感情會有所變化,況且,省隊裏還有不少女運動員呢……

張雨欣摸了摸她的腦袋:“行啦,思念可以有,安全感也要自己找才行。”

梅微微點點頭,心裏稍有些敞明,抬頭衝她們笑了笑便繼續埋頭喝粥。

梅微微又睡了一覺醒來,坐在**盯著手機看。

君君怕她一門心思砸在麥司衝身上,整日鬱鬱寡歡,便從櫃子裏搬了一堆東西出來,找梅微微一塊拆盲盒。

君君在地上鋪了小墊子,兩人席地而坐各拿了一個小盒子。

君君邊拆邊說:“我小時候沒什麽朋友,總是自己一個人玩,最開始認識麥司衝,就是他問我要不要一起捉迷藏。這是第一次有人主動跟我交朋友,但我也從來沒問過,他到底是看我一個人孤單呢,還是因為……捉迷藏的隊伍人數不夠。”

梅微微手下一頓,將拆開來的玩偶遞給她,安慰道:“當然是……因為我們君君長得太可愛啦。”

君君眼睛一彎,拿過一旁做了記號的盲盒拆開,遞給她。

“他距離遠了,你可以湊近呀。”

梅微微不明所以,低頭卻看見盲盒裏放著一張高鐵票。

“別跟我客氣,”君君拿了一個玩偶放在腦袋邊,一塊衝梅微微搖頭晃腦,“這麽想見的人,不如就去看看他呀,如果不主動,就會錯過更多了。”

君君捏了捏玩偶的手,催促她快點去趕車,梅微微忙站起身,剛想轉身去收拾東西,突然想起什麽,又轉過頭。她原本想抱一抱君君,但考慮到體內的電流,隻好笑著給她比畫了一個愛心。

梅微微捏著手中的車票,感覺自己的心已經先行一步跑到集訓營裏,安營紮寨了。

05

電影院大廳裏這會正在檢票,李黛西避開人流躲在角落裏跟梅微微打電話,奈何梅微微去找麥司衝了,集訓營的位置較偏僻,信號有些不好。她們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了一通,掛電話之前梅微微也沒聽清她在說什麽。

她深呼吸了幾個來回,一鼓作氣從包包裏拿出巧克力,盯著丁一的位置直接奔過去,然後不等他開口就將巧克力塞進他手裏。

“丁一!”

李黛西因為緊張,臉上的表情有些凶狠,丁一被嚇住了,說話都磕巴了一下。

“咋咋咋了?”

李黛西的手覆在他手上按了按:“這個給你。”

她說完轉身就走,臉上刹那間一片緋紅,連呼吸都帶著難掩的熱度。丁一一愣,立馬走上前拉住她的手。

“不是,你這什麽意思啊?”

李黛西梗著脖子不肯回頭,羞憤道:“就是這個意思啊,還能是什麽意思!”

丁一眨了眨眼,半天沒出聲。

李黛西忍無可忍,轉過頭快速道:“就是喜歡你的意思!”

丁一瞪大眼,愣在原地,下巴止不住的顫抖。

“你、你、你喜歡我?!”

李黛西一見他這模樣,臉上更紅了,她掙紮著想讓丁一鬆開她的手,丁一察覺到她想走,立馬回過神。

李黛西手臂一揮,不慎打翻了丁一手上捧著的爆米花,爆米花揚上半空,墜落時像落了一場雨。

丁一上前抱住李黛西,眼睛亮得像兩顆星星,他舔了舔唇,不確定地問:“那現在……我算是你男朋友了嗎?”

李黛西移開視線,手上卻用力抱緊了他。

“廢話!”

省遊泳館緊閉著大門,梅微微找不到其他入口進去,隻好靠在一邊的牆壁上等裏麵的集訓結束。

梅微微半睡半醒間聽見有人聲傳來,立馬睜開眼,起身往門口看過去。遊泳館門口湧出來一群人,他們穿著便服,頭發上沾著未幹的水汽。

梅微微一直沒看到麥司衝的人影,有些著急地踮腳往裏看。

有隊員問:“哎,夏睿以前跟你也是一個隊的吧?他一直都這麽拚嗎?”

麥司衝點點頭:“是啊,他一直都很努力。”

他走在後麵,前麵隊員的議論聲倏忽飄過來。

“哎,那有個女生……好像來找人的。”

“長得好可愛啊,去看看。”

麥司衝一頓,撥開人群往外看,在看清來人的一瞬間,他臉上的笑再也忍不住了。

他衝方才開口的兩個人笑了笑,有些得意地掠過他們,跑出去。

“她是來找我的。”

麥司衝一口氣跑到梅微微身前,忍不住打趣道:“這麽想我啊?”

梅微微看著他,沒說話。

“生病好了嗎?傷口呢?”

麥司衝的目光自下而上地掃過去,最後停在梅微微發紅的眼尾,頓時有些慌神。

“你怎麽哭了……”

梅微微在過來的路上,一直告訴自己不能哭,他們好不容易見一麵,要是哭的話,麥司衝還得浪費時間哄她,他們見麵的時間太珍貴了,不能被眼淚占了進度條。

她撲進麥司衝懷裏,感覺自己的眼淚又管不住了。

“我好想你……”

麥司衝摸了摸她的腦袋,他又何嚐不是呢,想念她的瞬間都擠滿成一池水了。

“對不起啊,這幾天都不在,讓你一個人受委屈了。”

梅微微搖搖頭,半晌才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抬頭衝他笑。

“訓練還順利嗎?”

“嗯,”麥司衝捧著她的臉,往兩邊扯了扯:“我帶你進去看看。”

這會還未到訓練時間,遊泳館內的運動員都沒換泳衣,他們懶散地坐在岸邊聊天,隻有夏睿一絲不苟地翻閱著自己的成績單。

他的目光一路下滑,落在自己和麥司衝的成績上。他們之間的差距已經從入隊的1秒14,逐漸拉大到了2秒07。

他每一天都在拚命訓練,無數次紮進水裏,再無數次精疲力竭地躺在岸邊,他是遊泳館裏最早到來,又最晚離開的人。他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遊泳上,但是……他永遠都比不過麥司衝。

他寧願自己對對方無法企及,也不願意自己永遠隻差那一秒。

門口突然響起腳步聲,夏睿聽見聲響,悄悄將本子合上了。

梅微微跟在麥司衝身邊,一一跟館內的其他人打招呼,她從隨身包裏拿了幾袋能量棒,分給大家,分到夏睿手上時,還跟夏睿打了招呼。

麥司衝一直跟在她身後,等她一一發完,才有些吃醋地伸出手。

“我的呢?”

梅微微抬手在他掌心拍了一下,算作回應。

人群中有一個遠動員起哄道:“得了吧麥司衝,你有這種女朋友還要啥禮物啊!”

大家立馬附和:“就是!就是!”

旁邊甚至有人故作神秘地走到梅微微身邊:“哎,我跟你說啊,女隊好多人天天跟麥司衝告白,你要看緊他啊!”

梅微微眯了眯眼,一臉警告地轉頭去看麥司衝,麥司衝立馬連連擺手,氣得上前勒住方才說話男生的脖子,對方連連討饒,惹得眾人樂不可支。

梅微微笑了笑,餘光卻瞥見夏睿盯著泳池發愣,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將近年關,訓練館附近的馬路邊都掛著紅豔豔的小燈籠,麥司衝牽著她的手,慢悠悠地走在路邊。

梅微微有些擔心地扯了扯他的手:“你這樣溜出來沒關係嗎?”

“最多罰我多遊兩圈,說不準還能提高成績呢。”他見梅微微皺著臉,便屈指敲了敲她的腦袋,“別擔心,我的成績擺在那了,不犯什麽原則性錯誤,教練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但是萬一教練不開心,會不會給麥司衝穿小鞋啊?

梅微微自顧自想著,突然唇上被壓了一顆糖,濃鬱的榴梿香飄到她鼻尖,她張嘴吃了,有些開心地仰頭去看他。

“架不住某人喜歡啊。”麥司衝嫌棄地捏了捏鼻子。

梅微微故意逗他,雙手壓在他的肩膀上,使勁仰頭衝他吐氣,麥司衝邊躲邊笑。

“哎,你幹嗎?”

“讓你嚐嚐皮三歲的威力。”

“你別逼我啊,不然我就……”麥司衝抓住了她的一隻手腕,佯裝惡狠狠地警告她。

“不然你就怎樣,你還能咬我啊。”

梅微微毫不畏懼,甚至得寸進尺地踮腳往他鼻尖湊,但這一次她嘴唇微張著吐氣,麥司衝卻沒再躲避,反倒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將凶狠的吻落了下來。

梅微微一愣,腦內一陣恍惚,指尖的電流不受控製地釋放,旁邊樹枝上的小燈籠轉瞬間一一亮起,紅光落在他們臉上,朦朧又繾綣。

梅微微一隻手被麥司衝緊緊握著,一隻手落在他的肩膀上無意識地抓了抓,麥司衝微微拉來距離,下一秒便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遊泳館的訓練至關重要,雖然梅微微萬般不舍,但為了不耽誤他,還是走到路邊,攔住了一輛出租車準備回學校。

梅微微臨上車前,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從包裏拿了一支馬克筆,走到麥司衝身後。

麥司衝一頭霧水:“你幹嗎?”

梅微微支起手,一筆一畫地在他的衣服上寫字:“如果以後再有什麽女隊隊員跟你說話,你就給她們看這個!”

麥司衝雖然不知道她寫了什麽,但還是一臉認真地點了頭,然後捧著她的臉,從額頭、眼睛到嘴唇一一親了一遍。

“出發、到站、到宿舍,都要給我發微信語音,我會想辦法跟食堂阿姨借手機。”他摸了摸梅微微的頭,目光沉沉看著她,“每天訓練結束之後,我們有一個小時能用自己的手機,我會跟你聯係的。”

原來還真是因為訓練太嚴格……

梅微微乖乖點點頭,手指一下一下地捏著他的手心:“你快進去吧,我走了。”

出租車很快便融進車流裏,馳向濃濃的夜色,麥司衝站在原地看了一會,才搓著自己的手心往回走。

他經過遊泳館的玻璃牆時,突然背過身往後麵看了看,看到了明晃晃的四個大字——此狗有主。

06

除了在館內進行集訓,晚上教練還會安排他們去館外的林蔭道,進行跑步訓練。

麥司衝因著今天見到梅微微,整個訓練過程都異常開心,連跑步也是率先抵達終點,隊友們湊到他身邊趁機起哄說,果然嫂子的力量,他們一無所知。

麥司衝剛笑罵著撞開一個隊友,抬頭就看見夏睿氣喘籲籲的到達終點。

他走到夏睿身邊站定:“你這速度退步了啊,心裏有事兒?”

夏睿喘著粗氣,笑得有些勉強:“其實是你進步了,而我……一直停滯不前。”

“反正我早晚都會離開省隊,現在放棄,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麥司衝攔住他的肩膀,一下就急了:“別這麽說,這幾年打敗我的人屈指可數,你算是一個,怎麽能在這裏就泄氣?”

夏睿眼神一暗:“那次隻是僥幸,你入水慢了。”

不然,他絕對贏不了,就像每一次比賽一樣,他總是差那麽一步。

麥司衝不以為意,捏了捏他的肩膀:“怎麽,現在想認輸了?晚了,還是再好好比一比吧!”

“要贏過你,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夏睿手指落在腕帶上,輕輕一扯,他看著麥司衝笑了笑,“也許,我隻能走別的路。”

不等麥司衝回答,他便收回視線擺了擺手,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最近考試周,女生宿舍休息區整夜燈火通明,擠滿了複習的學生,一眼望去所有人的腦袋都被高高疊起的課本擋住。

梅微微熬了好幾天,終於隻剩下最後一門體育概論沒考,她早早在靠窗的位置占了坐,這會正翻著書,記知識點。

有時候麥司衝會彈視頻過來,見她在複習也不開口說話,就隻是陪著她。

這種感覺很神奇,梅微微低著頭記筆記,偶爾困倦,抬頭便能看見他,好像他一直都坐在她身旁一樣。

體育概論考試結束之後,大家便各自拖著行李回家過年。

集訓營裏為了安撫大家焦躁的心情,便破例在春節期間,將手機歸還給大家。麥司衝拿到手機的第一時間,就給梅微微彈了視頻。

梅微微那會兒剛收到麥司衝送給她的新年禮物,轉頭就接到他的視頻邀請。梅爸梅媽都在樓上看電視,梅微微便悄悄下樓,躲在書店的角落裏跟麥司衝通視頻。

但不想被梅媽抓了個正著,還說他倆在樓上聽見聲響,以為店裏進賊了。

梅微微每一天都會給麥司衝發信息,等到麥司衝結束訓練,有空閑時間就會第一時間給她回信息。

梅微微以前總愛賴床,若不是梅媽來喊她,她能賴到中午,但現在她心裏有想見的人,睡醒的刹那便蹦蹦躂躂地跑到書桌前,拿筆在今天的日期上重重畫叉,然後數著還有多久能夠見到麥司衝。

這幾乎成了她每一天的習慣。

今天是元宵節,梅微微將一盆百合花擺到窗台,拍了照片發個麥司衝。

——今天去了在南霄路開花店的姨婆家裏,她家百合花開得很好,但是姨婆說花店開不下去了,可能要盤出去,想想還是有些難過。

麥司衝這會估計正在休息,很快便回了信息。

——如果你喜歡開花店,以後等我退役了,我們就一起盤一間。

梅微微回他。

——那麽遠的事,我們那時候還會在一起嗎?

——想什麽呢!你先親的我,你得永遠都對我負責!

梅微微樂得不行,剛想回信息,手機界麵便跳出了李黛西的電話。

李黛西掛了電話,一臉得意地看著丁一:“搞定了。”

丁一放下手中的彩帶拉環和仙女棒,衝她笑了笑:“仗義!”

“你為麥司衝的事情這麽積極,我都不知道是在跟我談戀愛,還是在跟麥司衝談呢。”

丁一絕對是麥司衝的死忠粉,麥司衝讓他幫忙在元宵節給微微製造驚喜,他便馬不停蹄地拉著她一塊去買東西。不過微微是她的好姐妹,她雖然嘴上這麽說,心裏還是希望能陪微微一塊過節。

丁一立馬哄她:“怎麽可能,除了你誰還能看上我呀。”

李黛西抬抬下頜,故作生氣:“哼,你知道就好。”

她頓了頓:“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告訴大家,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啊。”

丁一目光一晃,低頭去看袋子裏的東西,一副認真檢查的模樣。

“就,至少等衝哥回來吧,微姐現在一個人呢,你忍心讓她看我倆,然後她一個人孤獨寂寞嗎?”

李黛西想了想,這個理由說得過去,她便勉強答應了。

丁一暗自鬆了一口氣,提著東西繼續往前走。

梅微微剛趕到咖啡館,進門便聽見“砰”的一聲響,她下意識閉上眼,再睜開眼時頭頂便落滿了彩帶。

眼前的桌上放著一束榴梿糖製成的花束,丁一說是麥司衝千叮嚀萬囑咐,讓他要買的。

李黛西走上前,攔住她的肩膀:“開心吧?”

梅微微激動地點點頭,手環上突然閃過一陣紅光,李黛西眼疾手快地立馬拉住了她的手腕,蓋住紅光。

丁一不明所以,轉頭想起一件事:“對了,微姐,衝哥讓我給你轉達一句話,上次三輪車送花呢,不夠浪漫,這一次希望你喜歡。”

梅微微捏了一顆榴梿糖在手裏,心裏半是甜蜜半是失落。

到底什麽時候才開學啊,那樣她就能見到麥司衝了……

07

李黛西家跟梅微微家隔得不遠,兩人便時常擠在梅微微臥室的**,一塊看視頻。但梅微微今天顯然不在狀態,盯著手機一動不動。

李黛西往她身前湊了湊,看清屏幕上的短信才明白過來,麥司衝已經連著好幾天沒有回複微微的短信了。

梅微微憤怒地戳著手機:“麥司衝,你再不回我,你就慘了。”

李黛西笑道:“你太像一個怨婦了。”

“呸,你試試看異地戀這麽久。而且我們以後還都得這樣,我現在都有點理解軍嫂的辛苦了,這也太不容易了。”

梅微微將腦袋靠在李黛西的肩膀上,李黛西拍了拍她的腦袋,安慰道:“行啦,明天就開學了,他也回來了,不就可以見到他了嗎?”

但她沒想到,連這點希冀都成空——她並沒有見到麥司衝。

隔天,也就是3月1日,南體開學。

梅微微一早就收拾東西回學校,麥司衝的手機打不通,她隻好乖乖等在遊泳館。返校的學生不斷從館外的路口拐進來,梅微微遠遠地看見夏睿就心急如焚地跑過去。

她氣息還未平緩便著急問:“夏睿,你集訓回來啦。麥司衝呢?”

夏睿頓了頓,抬頭看她。

梅微微心裏忽然一跳,連帶手心都一片潮濕。

“衝哥……好像因為一些事情被集訓中心扣下調查了。”